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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

作者:餍朱 | 分类:历史架空 | 字数:0

第37章先皇往事

书名:盛景 作者:餍朱 字数:0 更新时间:05-19 20:22

高准看着那乳白米粥,实在没什么胃口。

不断揉捏着臂肩双目酸涩,毕竟光是那郑重肃穆的眼神他就干瞪了小半日。

这衮服又沉重僵硬极了,压的胸膛疼痛难忍。

尤其是这头顶玉冠,让脖颈甚为不适。

但看着皇上和上将军都穿戴着更重的黄袍铁甲,也就消了先脱卸下来的想法。

庾贞儿则端起那青碧玉碗,轻轻以瓷勺搅动着这坊间最为普遍的吃食。

“都忙碌一日了,至少先沾沾干涩嘴唇。朕可知道在沙场上不说是一碗清粥了,能啃个掺着血污的白薯野果,那上阵拼命都是劲力十足的。”这位天盛女帝喝的也是满口,就差贴着碗沿吞咽了。

高剑承对那米粥不感兴趣,更吃不惯那碟甜腻黏牙的桂乳糕。

就对着那巍峨陵墓微微失神,右手摩挲着腰间刀柄。

高准稍微喝了几口,就感觉有几分反胃了。

委实是祭祖疲累极了,更何况是傍晚时分在皇陵里坐着,哪有闲心饱腹啊。

“今日祭祖,多是为安抚人心。朕从来就看不惯此类鬼神行径,真若妖魔横行,那帮招来的道士和尚真能管用?诵几句经书捻几下念珠算不得功夫。”庾贞儿甚为不屑的笑道,那神色缺了几分皇威,却又多了些妇人家的无故唠叨。

她夹了一筷腌菜,对那口辛辣是吞喝了半碗白粥才压下去的。

这位天盛女帝又不断唠叨道:“说起这佛道二教,朕就忍不住多说几句。盛世无功却拿香火钱,乱世就高居山巅不救人,不迷惑人心就阿弥陀佛了。逐鹿乱战,多少皇子逃禅,公主避道。那帮亡国遗老不是北迁入塞外,就是隐居山林,当了那虚名道士和尚。朕重视儒家,那是书生和朝廷本就密不可分。迟早有一日,朕就逼着肥腰僧人化缘,羽衣道士渡难。整日嘴里救苦救难,满身铜臭罢了。”

高准疑惑不解的盯着小桌,轻轻咬动着那双紫竹筷。

这以前也没看出来皇帝如此痛恨佛道二教啊,再说那御天监里不也是一群道士吗?

高剑承一番话就消解了他的疑虑:“陛下当初剥去了那慧果和尚的素白袈裟还不解气?可是让那声震东南的名僧就此枯坐野寺,再不入世。还有那玄灵天师,也被陛下踢翻了道观,逼着北上边关,为战死将士诵经。最后被一箭射死,至今尸骨都埋在沙滩里吧。”这些百姓眼里的荒唐事,庾贞儿以前做了很多。

庾贞儿开怀畅笑起来,饶有趣味的说道:“不谈那玄灵,他也算是为国捐躯。那慧果老在先皇面前说宫里狐媚气重,恐会危及天子心脉。朕撕了他的经籍,烧了他那号称缀满慧果的袈裟。先皇言说袈裟不值钱,那一摞经籍可够他畅读一旬了。”

说起往事,这位女帝多显轻松,眉目间的笑意有增无减。

“父皇生前爱读佛经?都听闻朝臣言说父皇精通儒家文籍,道法也有涉猎。可真不知道接触过佛道,更极为贬责江湖武功秘籍。都说父皇儒雅随和,就是身骨羸弱,若稍微锻炼体魄,都是好事。”高准也都是道听途说,对这位印象薄弱的父皇,他能想见的就是那双手久沾墨香。

没等庾贞儿言语,高剑承那冷峻古板的面庞就微微绽起暖笑:“皇兄其实任何书籍都未贬责,尤其是对江湖事很感兴趣。只是碍于身骨羸弱,只敢静养。皇兄那股儒雅气概生来便有,该是祭酒之身才对。玄乐时期,满朝文武都急切想着称霸膏土。只有皇兄不上心,北攻南唐之事还是陛下批允的。”谈起高识,三人自然是有一番话语的。

这位天盛先皇无帝王气概,无君主威严,偏偏养就了一身儒雅随和。

夜色渐渐笼罩世间,神道两旁燃起幽幽灯烛。

侍卫都隐没在山林里,依旧注视着各处角落,以防意外陡生。

高准已有些哈欠连天了,三人一起谈些高识之事,伴着陵墓总有种诡谲气氛。

庾贞儿拿出锦帕擦了擦嘴角,将空荡的玉碗搁下。

那双柳目第一次望向那墓碑,眼神深邃不明。

她站起身揉着颈项笑道:“先皇不通国政,曾私下自讽‘吾身之力,功不过县令之职罢了。掌王朝走势,耗材无用而已。’他自不是贤明君主,好在不恋权柄不揽国事。当初有我在旁襄助整理,百官咒骂我狐媚惑主。实则是先皇推辞不就,硬要我帮其分忧。”这位女帝也不再自称为朕,那姑娘家的无奈神色甚为明显。

若这里没有高剑承,这番话是没什么问题,顶多算是闺房话。

可这位先皇兄弟当初才是离皇位最近之人,是否存有警醒之意便只有这晚风知道了。

这位天策上将军正紧皱眉额,却是因为看见一只青蚁缓缓爬上了玉碗里。

高准苦笑着提醒道:“娘,要说些贴己话是不是也得回宫去,这鹬岭着实是阴冷啊。”他都忍了半个时辰了,这衮服沉重却不保暖啊。

他正裹紧胸襟,那碗米粥早被吹凉了。

庾贞儿淡笑着望了望一旁稍远些的磅礴皇陵:“那里是圣祖皇帝陵墓,也就是你爷爷高遂。说来他才是天盛争霸中土的缔造者,统率一方蛮夷小国便有胆量突袭东越,为和南唐西梁这帮强盛王朝较量奠定基础。为了建造修筑这处皇陵,几乎是掏空了鹬岭啊。”

接着淡笑的望着高准说道:“你先回东廷吧,记得不许饮酒食荤。我和御弟再聊几句,日后恐难再有时机了。”

高准识趣的离开了,自然是知道接下来说的他不可听闻。

黑夜山道车驾难行,他只得徒步下山。

好在两旁都有羽林卫手擎着灯笼,他是嘴里抱怨着疲累,又只想尽快返归寝殿歇下,那模样懒散的形如游春踏青的世家公子。

“剑承,先皇临终前未召你入宫,是不是至今都未想通?趁着祭祖良日,朕对着天盛皇陵不敢说假。有何疑惑你尽管质问,包括朕是否篡了皇权。”庾贞儿缓缓在石阶上坐下,身边就是那汉白玉金纹墓碑。

高剑承凝视着那墓碑的先皇名讳,平淡说道:“其实我早已想通,所以皇兄对你是宠溺极了。皇兄自诩书画双绝,琴棋无双,批阅奏折都是满纸充满诗意。我自小艳羡,以其为榜样。所以我没有疑惑了,大嫂愿当皇帝更是两全其美之事。剑承志不在此,恐有愧皇兄寄望。”

一番震撼世间的言语就这么诉诸于口,奈何无人倾听。

庾贞儿并未过多解释,只是那个较为陌生的称谓让她恍惚了一下。

世人说其蛇蝎心肠,狠辣冷酷,可不尽是妄言。

当初一步步坐上皇贵妃宝座,动用了多少毒辣手段她都默默记着。

坊间说高识宠溺奸人,任其祸乱后廷也不虚假。

今夜想和这位御弟谈心一番,也是想摆脱皇宫束缚,能深切体味着各自心里的不易。

高剑承平日就是沉默寡言,现在也只是思忆着往事目光幽黯。

“当初你想远赴西北,让齐太安做这天策上将军。朕未准允,甚至严厉批驳过你一番。不是畏惧那位兵圣功高震主,更不是想补偿些什么。其实很简单,这算是先皇遗喻,封王就藩之事也就在那时不作数了。燕朝是块肥肉,谁有能耐咬下谁就是天盛名垂青史的功臣。朕问过齐太安,他不愿意,顶多吞下一方南庭。至于那周烽,胃口可是旺盛极了,朕也就由其赌上一局。丞相骂朕所想空妄,妇道狭隘,是个清谈误国的昏君。至少他承认朕的皇位了不是?世间万物,朝廷遍揽啊。”

这位岁近半百的女帝不断嘟囔着朝堂琐事,却不如何生怒,只是烦愁至极。

高识就从未看起过北方那群蛮夷,认为不可教化。

庾贞儿为此也骂过他心胸狭隘,那位儒雅皇帝只是抚摸着那精瘦的胸膛,开玩笑的说道‘五脏六腑都挤的不可开交了,狭隘些也应当,爱妃骂的是。’那种颇受妻室欺凌的自得其乐,比拥坐一座江山都更欢悦。

谁也不知道圣祖皇帝高遂为何要立胸无鸿志的高识为储君,南书房里尽是些诗词墨香。

偏偏就在高识当政时期,天盛吞并了数个强盛王朝。

高剑承算是两次自愿错过了皇位,依旧为整个天盛统率出了百万悍卒。

这叔嫂之间似乎都很强势,那对于先皇的追思之感也各不一般。

“陛下早些下山吧,离宫久了恐让百官担忧,微臣就先行告退了。”高剑承拱手作揖,然后转身消失在山林里。

庾贞儿凄冷一笑,呢喃道:“不喊嫂子了,隔阂犹深啊。一番话也未蒙骗得了你,这若是高识听闻了,早该泪珠浸透墨画了。”

之后面貌重新缀上一层皇威,那右手轻轻抚摸着高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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