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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

作者:餍朱 | 分类:历史架空 | 字数:0

第5章尘埃落定

书名:盛景 作者:餍朱 字数:0 更新时间:05-19 20:22

那条黑龙死死缠住了白龙,狠狠对着其后颈咬了下去。一声痛吼瞬时传遍了天穹,震裂了浓郁厚重的云雾。地上的人只望见一片墨黑的天上,突然滴下了星星点点的金色雨珠,那云雾也渐渐被染上了一层妖冶的光彩,如同熊熊烈焰悬挂于天穹。雨珠逐渐加快落下,接着天地之间便充满了璀璨的金光,这异象既神圣又有那么一丝诡谲怪诞。那滴滴金液在离地一寸距离时又全部化为飞灰,消融于无形,似乎肮脏世间不配沾染这等仙景。

随着那白龙在围攻之中惨败重伤,庾贞儿也像被猛击了胸口一般,喷出了大量鲜血,瘫倒在帘幕前怔怔出神。白龙的后颈被咬下了一整块血肉,然后更是囫囵吞入腹中,狂傲的仰天长啸一声。至于那属于虞山国的青龙,更多的是以观战姿态存在,甚至那双眼眸也紧紧盯着威胁更盛的黑龙。白龙就这么化为一道长虹,划破天际,冲入了天盛皇宫深处。这场龙之战似乎以天盛惨败而收场了,获利最多的看来也成了大燕。但这里毕竟是中原,庾贞儿是这方圆千里的唯一掌控者。

宗主趁机也缓和了语气:“天盛陛下,您已经铸就了统一中原的千秋功业,这是何等懋绩!由一女子之身完成,自可彪炳史册。李山暮不过一亡国的断脊之犬,他又能如何颠覆天盛呢,不如放走,需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啊。”接着便停止了杀戮,只顾挡住四面涌来的围击:“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此时撤了兵,当给天上地下一份难得的交代啊。”这位大燕并肩王也是无奈,谁想到引出这般甚嚣尘上的祸端,天盛女帝这锋芒毕露的本性,他算是领教了。

庾贞儿的右手向远处做了个下压的动作,铁浮屠便都敛起刀枪,却仍死死围住宗主。看到这一幕变化,李山暮阴鸷的神情里总算多了些如释重负。庾贞儿重新站直了,眉目间那一抹凌厉气概又加深许多,她冷声说道:“人,朕可以放,可他李山暮这条丧国之犬要逃去何方?大燕收吗?”庾贞儿讥笑着望着宗主,后者沉默不语。她又接着说道:“这仇怨,天盛便和大燕、虞山结下了,外人既然敢欺辱我们孤儿寡母,终有一日是要承受重责的。”“至于朕孩儿身上那根鸩血箭,就由准儿长大后自己去报,李山暮,好好活着吧,省得朕日夜惦念。”李山暮又露出了那枭雄般的奸笑:“嘿嘿,让堂堂中原共主牵挂于心,是李某幸事,李山暮这颗大好头颅,就等着天盛来取了。”接着他踉跄着起身,拄着长刀高声道:“至于日后打算,就不劳陛下操心了,东海之滨尚有战船百余艘,水粮充足,西梁这帮残军,就随本帅出海了,我们也做一做寻访仙友的雅事。”

不待庾贞儿表露意见,李山暮大手一挥,两个人被从西梁军中押了出来。那宫装妇人目光痴然,身躯始终微颤着,似乎深陷于梦魇深处,有一种疯癫之后难以缓和的呆滞神情。她身边还有个一直哭闹着的孩童,看装束也是皇室之人,正拽着妇人的衣摆缓缓走上前,那不知所措的神态是颇为让人心疼的。李山暮朗声道:“这是我西梁皇后和公主,陛下若是怕我日后重整西梁军,搅乱中原,大可带走二人,以此要挟,纵然李某不会依从,西梁百姓总还是敬仰皇室的。”这西梁主帅竟把自己的恩主推出来当质子!多少还是让人讶然的。看着二人这惶惶如遭雷击的姿态,李山暮畅快笑道:“本帅逼死了除她二人之外的所有皇室之人,包括我西梁皇帝!皇后该是被吓着了。”这番话顿时引起不少人的鄙夷,连殷商都拂袖冷哼一声。

听完了李山暮这一番显露枭雄心性的话语,庾贞儿只是漠然走进车驾内,传出了那句平淡至极的口谕:“撤兵。”不需将领们嘶吼着传令,近十万兵士便排成了密集战阵,井然有序的跟随在车驾后无声撤退。这一幕显得既雄壮又萧瑟,仿佛撑起身躯的那股子意气正渐渐褪去。

中原乱战,藩国拼杀,这场好戏开演了十数年,可是让虎狼们饱餐够了尸骨。赢家竟是这个原来处于西南边陲的蛮夷小国而已,何其诡谲!如今一切都落下了帷幕,只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战场。亡国遗民是不要命的往北逃窜着,成群结队携家带口,他们已无心关注谁是最后的赢家,只知道自己的国朝是彻底覆灭了。天盛长久的疲劳征战,也就这般不算圆满的画上了句号。庾贞儿倒没有感概太多,她只是轻柔的抱着小高准目光痴然。

碧侠城外,殷商首先离去了。这位虞山的撑国梁柱,显然对招惹上占据中原的天盛很是担忧,那妇人可是完全没有仁慈心性。李山暮望着殷商离去的身影,冷笑道:“堂堂天下第一武人,羁绊如此沉重,倒也是难为他这么维护杨室了。”然后带着西梁残军就急匆匆赶往东海之滨,对这故国疆域也无任何留念。

那条塞外黑龙盘旋着冲向地下,身躯逐渐缩小,最后围绕着宗主不断游动。宗主轻柔的抚摸着它的头颅,这灵物在他面前显得格外乖巧,全然没有云端那种凶悍之感。这位掌控了大燕一半兵力的并肩王一直眺望着撤退的天盛军伍,思量着这支百战王师要如何征服?他怔然喃喃道:“庾贞儿撤的有些干脆了,这转变让本王好生疑惑啊,是女儿家的优柔寡断,还是另有玄机呢?”

椒房殿里,一派凝重冰冷的气氛。几个太医俯首跪在地上,身躯颤抖着不敢多言。那鎏金床榻上,小高准面色霜白的躺着,右肩下包扎着层层纱布,已微微渗出一片鲜血。“就是说,可以续命,病根难除?我儿要一辈子承受这伤势的折磨了?”庾贞儿愠怒的说道,那冰寒声调足以令臣下心神颤栗。

那领头的年迈医官颤声道:“陛下,这鸩血箭含有剧毒,能安然拔除已甚为不易了,殿下这五脏六腑,尤其心肺,已是羸弱至极,全靠那株百年灵芝才吊住性命,微臣实已尽力,不堪再治了。”庾贞儿紧掐着掌心,咬着牙以抑制住满心悲痛。同时更有一份悔意,并且不可与人言。

“而且......”那医官犹豫着不敢再说下去,愈加担忧起自身的安危来。“说。”天盛女帝含怒说出了一个字。医官也就哀叹一声告知道:“以微臣眼力,若无仙药灵丹续命,殿下恐难活过四十岁。”如一道晴天霹雳,让这位刚刚一统中原的女帝险些晕倒。魏昏阳紧忙过来搀扶,脸上满是愧意。

“都下去吧,让朕和准儿单独待会儿。”过了许久,庾贞儿才无力的说道。于是整个椒房殿顿时空旷起来,这满堂的金碧辉煌也无人欣赏。看着床榻上自己孩子那羸弱瘦小的伤躯,庾贞儿久久无言。她坐在枕前轻柔的抚弄着小高准的长发,目光里藏着一抹倦意。谁都说她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妇人了,坐拥整个中原,纵然朝堂坊间也生出许多蜚语恶言,但丝毫不影响她坐稳那张本属于高姓的龙椅。可另一面却是这样的,她那夫君逝世还不足一月,孩子又无辜遭遇性命之危。天下初定,人心浮动,百官怠懒,军伍疲顿。她一个只擅女红不涉朝政的女儿家,就这么习练起帝王心术,想以一己之力再创盛世王朝罢了。

小高准不时疼痛的传出微弱嘤咛,连每次喘息都伴随着沉重的煎熬。庾贞儿就紧握着他冰冷的右手,眼眸里的泪水渐渐凝聚,却倔强的不肯滚落。卸下了攻城略地那艰难的重任,天盛女帝就这么浑身轻松的睡着了。也许只能在这种时候,身边人才恍然想起,她也不过是个年仅三十的普通妇人罢了。

夜幕渐渐笼罩了人间,俯瞰建安城,也唯有皇宫这处方圆灯火通明的很。“陛下。”一声微弱的喊声顿时惊醒了熟睡的庾贞儿。她皱着蛾眉缓缓抬起头,转身看见了停步于殿门口的魏昏阳。“何事?”她撑起疲倦至极的身躯站起。“陛下说过回宫要召开小朝会,以梳理攻占西梁的种种过错与不足,几位朝臣已在南书房等候多时了。”魏昏阳恭谨答道。

庾贞儿揉了揉酸胀的臂膀,转而淡然走向南书房。魏昏阳像一道影子一般默然跟着,脚步轻巧的如一只狸猫。如今中原百废待兴,正是有才之士一展抱负之时,连皇帝也不例外,她也要以清明圣谕取信于天下百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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