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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

作者:餍朱 | 分类:历史架空 | 字数:0

第18章立储

书名:盛景 作者:餍朱 字数:0 更新时间:05-19 20:22

“准儿,娘考你个问题吧,这燕朝日日寻衅,虞山也蠢蠢欲动,反叛势力都在天盛各处角落躲着。以后局势会很混沌,该以何种作为稳固国基。”吃饭间,庾贞儿突然就抛出了这个问题,可是让后者吓了一跳。

高准苦笑的搁下竹筷,为难的说道:“娘这个考题着实有点宏盛了,准儿未涉朝政,连含光殿都很少去,哪里说得出口。”

庾贞儿拢了拢衣袖,擦拭着手上的油腻,柔声慈笑道:“不要紧,怎么说也是皇室嫡系,不通局势哪里像话?你也不需过于自谦,娘可知道你一有空就钻进藏书楼了,娘也好有个根底不是?”

高准略作思索,便轻声笑道:“既然如此,准儿就班门弄斧一回。娘所说的虞山蠢蠢欲动,实属勉强,杨室自保尚难,即便敢有异变,连一州之土都吞不下罢了。”他稍停些许,满饮了一杯青竹酒。

借着酒劲他接着娓娓道来:“至于大燕,本来就算占据了和天盛一般辽阔的草原,也不足为虑。奈何遗民北迁啊,造就了一方南庭。文事渐起,儒道扎根,便有了几分中土的繁盛。再加上萧室开明,敢于放权,起复遗民后代等等。那韦云卿以前不过一北魏世家纨绔,却得封常山王,与齐叔叔较量这么多年,不落人后。”他斜睨了一眼庾贞儿的脸色,甚为平和。

高准却识趣的不再说下去,又勤快的给她夹了些菜。

庾贞儿也没有催他,自顾自喝了杯酒水后,淡笑着说教道:“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此乃暴君作为。虞末帝王杨清照是这样,北魏皇室也是此般,所以都被葬送了。娘再如何也谈不上是个圣君,顶多贤明。这天盛百万里,管辖不易,治理不易,掌控不易。所谓武功开一朝国运,文教启百代群蒙。穷兵黩武之事,需小为,敬拜儒家之举,需多做。所以燕朝要偷学中原,要笼络文人。娘没止住这个血口,早该退位,可推责卸担之为,娘终究是不敢去做。含光殿臣官一百零七人,推心置腹者,甚寥寥。”她脸色平静如水,不过像是在叙述一件小事而已。

高准起身欲弓身相拜,以谢此番治国说教。

庾贞儿轻轻压下他的肩膀,慈笑道:“这些你早晚会懂,娘只是絮叨絮叨这龙椅上的苦闷罢了。这夜色不错,适合倾诉。”高准又重新坐下,目光深邃悠远,气貌全然抖擞起来。

不待庾贞儿吩咐,魏昏阳便从袖里掏出一卷黄缎子,接着朗声道:“圣旨到!跪下听旨。”容不得众人回过神来,便都整齐划一的跪地俯首了。

桀骜如马玉刀,今晚一直是被吓的抖如筛糠。

魏昏阳缓缓展开那卷黄缎,在一片死寂氛围里宣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有感于百臣力谏立储之事,也觉国不可一日无后。今有皇子高准,上敬苍天,下爱群民。居圣主之风,含幼君之为,契合天盛繁衍。特此昭告,封其为一国储君,入主东宫,以彰皇恩,钦此。”话毕,魏昏阳又小心翼翼的卷起圣旨,轻藐着堂下众人。

一片急促的呼吸声之后,所有人皆行礼恭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依旧没有下跪的,还是被晾在一边的庾继业,他只是略含慈笑的看了眼高准,再无动作。

至于已变换了身份的高准,犹如未闻一般,和庾贞儿交谈的甚为密切。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内那颗心脏正跳动的急促至极。

没人知道他现在的心绪有多混乱,犹如塞外沙尘暴席卷而过。

也不知在庾家坐了多久,母子二人终于起身离去了。

随着又一片恭声相送,这筵席也就该结束了。

魏昏阳和宝善提着灯笼跟在后面,高准搀着庾贞儿边走边说笑着。这场景甚为和睦,如果不掺着皇家腌臜的话。

“去了东宫,这椒房殿娘还给你留着,日后就作皇帝寝宫算了。取才纳士之事不急于一时,娘也帮你留意着。对了,这选妃之事你也不可荒废,娘也不逼你,贤良淑德就够了。皇廷不需每日都去,但心里要想着政务国事。朝会要尽量参与,对待重臣也需礼让恭请。”庾贞儿谆谆告诫着,声调轻柔又含着一种久存的皇威。

她目光幽幽,恰如这漫无边际的黑夜。

高准恭敬笑道:“母亲说的是,孩儿句句谨记。爹曾经不是也说过‘骄横之为不可为,谦卑之事乃善事。’孩儿也都铭记在心,日夜默念。身为储君,该当胸怀天下,不以分毫委屈谩骂而退缩。这是古籍上的话,孩儿也都时时诵读。”他弓着身子缓缓走着,唯恐不自觉太过往前。

二人穿廊过桥,走的很慢。

宝善还落后魏昏阳半个身子,以显尊卑有差。金銮车驾就停在仪门外,二人先后登了上去。

随着一二声寂寥蝉鸣,车影渐渐隐没在玄武道上。

整个庾家都气氛诡谲,庾继业沉默着独自走入了卧房,传出了‘筵席结束,诸位自便。’的沧桑话语。

来客们面面相觑,尚未从皇帝余威中醒转过来。

夜深人静,灯烛渐熄。

玄武道上的巡逻兵卒提枪握刀,玉露街前的更夫鸣锣吆喊,一派让人艳羡的祥和。东柳巷渐渐归于静谧,见得树影婆娑,形似厉鬼。

皇城西北角,庾贞儿换了身更轻薄的衣衫,登阶来此。

魏昏阳一直谨守着三两步距离,不敢有丝毫僭越。

守夜羽林卫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不去打扰皇帝的雅兴。

整个皇廷依旧笼罩在一层朦胧灯光之内,宛若浸了浓墨的画卷,有一种璀璨耀眼的美感。

月明星稀,微风轻漾,普天之下,首善之地莫过于此。

庾贞儿徜徉在天盛繁华至极的幻景之中,自傲于自身功绩,自责于权势过重。

册立了一国储君,她心头的重担这才轰然落下。

此时她才恍然明朗,原来自己一直是扛着山河前行的。

她在阁楼石阶上坐下,痴痴望着建安夜景。目光幽静如一潭死水,天盛亿万百姓便是这死水里的游鱼罢了。

“魏貂寺,你说先皇若有幸识见今日盛景,是会责备朕的篡权之罪,还是夸赏朕的勤政所为?”庾贞儿饶有趣味的问道,却全然不看后者。

魏昏阳皱眉轻声道:“奴才不知,但天盛百姓是定会夸赏陛下的勤政所为,奴才还是有底气的。”

“百姓?百姓最愚昧,最易供人驱赶。他们骂朕还少吗?朕是以这繁盛国景才遏止了天下谩骂声。女儿家当政,哼!就是麻烦!”庾贞儿不屑的撇着嘴,若说她怜慈百姓,实则也算一般。

魏昏阳如何再敢开口,唯有沉默以对。

庾贞儿拢了拢右鬓青丝,轻叹着喃喃道:“陛下是不会责备我的,谁让他一身儒气,又极为宠爱我呢。当然也不至于夸赏于我,他素来不理朝政,言说批阅奏折是件‘较之刀兵更为残酷之事。’我知道,他是烦透了一国琐事,善恶正邪,他根本难以分辨。所以啊,他当个闲人是再合适不过,至少不会宠信奸臣猾官。”她忆起初入宫的时日,皇帝是位翩翩君子,经常携着她各处吟诗作赋,听来可是极好的事情了。

“如今也算朕让步了,还政于高室,那帮老臣不都喊了十数年了。朕也烦透了国事,可当初既然敢接下,要随意搁下是很难啊。大燕、虞山、亡国势力,这帮人一直缠着朕,真是头疼。”天盛女帝不耐烦的揉了揉脑袋,甚有些疯癫的神色。

她靠在梁柱前瘫坐着,仰视着漆黑一片的星空。

不自觉脸上就沾满了泪水,犹自痴然喃喃道:“陛下,您生前曾言‘愿为庾妃倾泻淮江水,搬走奇楠岭。’贞儿后来才想通,淮江水喂养了数州百姓,奇楠岭更是我天盛龙脉啊,哪个也动不得。您生来仁慈,绝不会为一嫔妃误国害民,贞儿想您,鹬岭该备一处陵墓了。”

魏昏阳就在旁边正脸色痴然,他从未见过如此楚楚可怜模样的皇帝。

庾贞儿漠然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滚远点!”这位大内貂寺才醒转过来,默然退至远处。

已不惑至极的天盛女帝紧了紧衣袍,敛目假寐起来。

微风轻拂,似在抚慰帝心。

她渐渐沉睡过去,想着御天监常说的那颗紫微星,今晚为何不见?夜空黯淡,只得将灯烛之辉当作繁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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