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摇了摇头,轻轻将已无生机的女子至死仍睁得很大的双眼拂闭。
生老病死,非人力可逆之。
谷雨一扫屋内,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如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已无生机,成了一具具尸体。
谷雨一扫尸体,有些许惊愕,尸体虽多,然尸体之上只有一个伤口,皆在致命之处,一击致命。
“高手……”
谷雨低喃,细看伤口,让人讶然的是,诸多尸体身上的伤口大小竟几近相同,看了二十余人,皆是如此。
“血已凝,伤口已固,众人至少已死去两个时辰……”
谷雨紧皱眉头,出屋,行至另一间屋子,推开房门,屋中亦堆满尸体。
谷雨进屋,目光一扫,无生还之人,又见有三四十人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拳上亦是如此,只有习武之人方会如此。
“三四十个习武之人,竟也都是一击毙命,伤口大小几乎相同,究竟是一人所为,还是一群人所为,若是一人为之,此人的武功定不在秦广王之下,或犹有胜之……” 谷雨面色阴翳。 “施一何在……” 谷雨未作停留,遍寻小院中的几间屋子,终于在一屋中寻到一具尸体。 尸体乃一中年男子,斜躺于地,全身上下有伤口十余处,血染白袍。 “施一……” 谷雨低语,施一的眉间有一颗黑痣,不少人都知道,谷雨正是以此判断出男子正是施一。 谷雨心头一震,施一江南第一剑的名头并非江湖人士吹捧,而是此人的剑的确非同凡响,已属一流高手之列。 谷雨查看施一身上的伤口,伤口皆为一种兵刃所伤,致命伤乃咽喉处,一击划破其喉咙,致其身死。 “出手者仅一人,败一流高手易,杀一流高手难,施一剑上无血,如此可见,施一未伤此人分毫……故,此人武功要比施一高出不止一筹……” 谷雨心中有了决断,又望了望屋内,无翻找之痕迹,非为求财,只为杀人而来。 谷雨退出屋外,遍寻施府,未见活人,只找到不少血迹,故猜想施府之人定是先被杀死,后移尸小院屋中。 “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谷雨不解,不过一时也想不出缘由。 除了血迹之外,再无发现。 谷雨回到小院,望着施一与众人的尸体,面沉如水。 施府上下,无一活口,竟是灭门之举。 “何人为之?” 谷雨心中万分疑惑。 施氏一族在润州,乃至在江南东道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有谁会对施氏动手,又为何要对施氏动手,且如此残忍,不留一个活口。 谷雨料定杀人者绝非一人,一因若只有一人,在杀施府之人时,定人惊动施一,施一虽是不敌,可若要逃,想追上也非易事,且此地距润州城不过五里,武艺再高,焉能与一州之兵为敌,万箭齐发,任你武功盖世,亦难逃一死。 且,若是只有一人,又焉能将施府上下三百余口尽皆屠杀,无一人逃出,谷雨自问自己做不到。 “即使出手之人皆为一流高手,亦需至少五人……” “为何杀完人后又要将众人尸体费力的移到小院屋中,浪费气力不说,若此时有外人来施府,岂不平添几分危险……” 谷雨思虑。 老道让谷雨来寻施一,本有深意,是想谷雨从施一口中问出一些东西,言不出意外,施一会从之,若不从,再取其性命。 让谷雨始料未及的是,施一已府上下三百余人,竟尽皆身亡…… 谷雨面沉如水,静思。 人可杀人,但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或许有,却万中无一。 更何况杀的并非一人,而是施一一府上下三百余口,施一这个江南东道第一盐商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其身后不止站了施于深这个润州刺史,说是站了半个江南东道的官员亦不为过。 要想垄断江南东道之盐,无官府支持又怎么可能?要官府支持,需要什么,光凭三言两语么?若无真金白银,谁会理你? 可饶是如此,施一仍被杀了,一门尽遭屠灭,鸡犬不留。 谷雨喃喃道,“老道曾言,施一乃地府之人……” 突然,谷雨双瞳一缩,颤声道,“三月之前,老道曾说过回去之后,会让我来找施一,施一或许会告诉我一些事,昔日不解施一一个地府之人会与我说些什么,今日想来,此事定于地府相关,且此事对地府而言定十分重要,因而,地府之人行灭口之举,屠灭施府上下,只为不让施一道出隐秘之事……” 一处通,处处通。 谷雨望了一眼众多尸体,天下间能如此者,屈指可数,会如此者,只有地府。 毕竟道门道人已百年未曾入世,一心修道,而北司乃朝廷之人,又怎会行此残忍之举,要杀施一又何必如此麻烦…… “灭口……灭口……” 忽然,谷雨想到了什么,面露焦急之色。 “地府之人不惜冒险行灭口之举,杀施一一家上下,那么,会不会对施一兄长施于深亦下毒手……施于深虽居于润州城内刺史府中,守备森严,然施于深并未习武,只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要想对其下手,实在太过简单……” 谷雨足尖轻踏地面,身形如鹤,内力汇于双足,一步数丈,朝着润州城疾驰而去。 谷雨虽未曾到过刺史府,大楚诸道诸州刺史府大多位于城中央地段,想找到并非难事。 轻功已至化境,不多时,谷雨已至润州刺史府。 人有好坏之分,江湖上有侠士,亦有恶徒,若不多加防备,若有丧心病狂之恶徒行凶,必出大事,因而诸多衙门昼夜皆有兵卒巡逻,又以刺史府最甚,毕竟,刺史府中住的,乃一州的最高长官。 谷雨隐于高处,见刺史府中灯火尤明,巡逻的兵卒衙役很多,守备森严,心中大石却仍未落下。 要杀一个人有很多方法,或以剑,或以刀,或以匕首,或以长枪…… 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一个人亦非难事,如谷雨,此刻已飞花摘叶皆可杀人,普通人又怎能防备? 而最让人不易察觉的,乃下毒也。 如在酒肆之时,若吕白衣携灵蛊随行,谷雨或许已中仙人眠之毒…… 谷雨等了片刻,终寻得一良机,身影如鬼魅之影,飞入刺史府中。 刺史府中住的并不只有刺史一人,刺史府一众大小官吏与其家眷大多也住于府中。 刺史居于内衙,其余大小官员以品级之分分居各处。 谷雨行至内院,院内院外皆立有兵卒,手持官刀。 此状,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后院难于上青天,若惊动兵卒,虽可仗着武功全身而退,然此行目的却也无法达到。 谷雨皱了皱眉,思虑应对之法,思之无功,面色一沉,望了望院内的四名兵卒,又望了一眼院外巡逻的兵卒,轻轻摘下四片枯叶,捏于手中,手腕一抖,丢出四片枯叶。 虚空轻轻一震,四片枯叶朝着四名兵卒无声而去。 四名兵卒觉背后有劲风袭来,下一刻,又觉有一股清凉之气入体,周身有酥麻之感,四人面色一变,正欲出声,却觉周身竟已无法动弹分毫,连开口说话都已无法做到,心中骇然。 四人也是习武之人,惊愕过后,已知是中了点穴之术,且是隔空点穴。 “高手……” 又见谷雨从天而降,翩然而下。 四人双瞳骤然一缩,望着谷雨。 “点穴的竟是这个年轻人么……不是说隔空点穴者非内力深厚之人不可为之么,此人如此年轻,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功力,在一瞬间同时点四人之穴……此等高手夜入刺史府,未杀我等,只点了我等之穴,让我等无法说话无法动弹,意欲何为?” “得罪了。” 谷雨望了一眼四人,低语。 谷雨杀人,却只杀恶人,不曾动过普通人,好人一个指头。 “施于深可是居于此屋?若是,眨两下眼。” 谷雨在一兵卒耳边轻语。 兵卒望着谷雨,实在不知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摄于谷雨武功,只得连眨了两下眼。 “得罪了……” 谷雨又轻声道。 话音落下,谷雨一步三丈,行至屋前,不敢有丝毫耽搁,点穴之法虽精妙,可也只能制住众人至多一盏茶的功夫,一盏茶已过,众人即可恢复。 轻轻推开屋子,屋子很大,分两阁,内为寝室居之室。 谷雨小心的走向卧房,不时打量四周。 入卧房,见一红木大床,床上躺有一人,谷雨一看,面色骤然一变。 床上躺着的为一男子,样貌与施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要苍老一些,两鬓已有花白之色,赫然正是施一之兄,润州刺史施于深。 谷雨之所以惊,乃因施于深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然其双目未闭。 “不对……” 惊愕之后,谷雨暗道。 施于深若是醒着的,见谷雨怎会毫无动作,且观施于深,其双目虽未闭,然其瞳孔已然涣散,常人又岂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