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亭位于临野城与泰渊城之间的青竹山上,因其周遭种满了白色的玉兰花得名,据说还有历史上有名的诗人在这里宴请过宾客。
等到燕三到达玉兰亭时,山上已经下起了小雨,燕三撑着一把伞,一步步迈山上山的台阶。雨水落在长着青苔的台阶上,引起阵阵波纹,一把青伞从雨水上映出来,又逐渐走远。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苏杰靠着亭柱,仰着头,一只手拎着酒坛,一只手抓着酒碗,对着亭子外的天空高高举起,“一人酌酒邀晴空,不料阴晴做西风!”
“杰哥,不等等小弟我。怎么自己喝上了!”从台阶下传来燕三的声音,燕三撑着伞从台阶上走下来,伞一合,抬头一看“玉兰亭”三个大字引入眼帘,这手法真是入木三分。
燕三打了声招呼,走进亭子里。
刚坐下,燕三就拿住了酒碗,不知怎么的,突然从嘴里冒出一句:“嚓,大哥!”
苏杰脸色微醺:“你小子咋才来,都快过了饭点了!”
“哎呦,我去大哥整上了都!”燕三嘻嘻哈哈。
“等你一上午了都!”苏杰颤颤巍巍地抓起酒坛,往碗里倒酒,倒满后递给燕三。
燕三接过盛满酒的酒碗:“这不是小弟寻思这给你买点下酒菜!”
燕三把手里拎着的花生米和切好的香肠都丢到石桌上,事先削好的竹筷从怀里拿出来,放在石桌上,那竹筷上还有水滴,很明显是刚做的。
燕三先一步抓起酒碗:“杰哥,收小弟入都。小弟感激不尽,先干为敬!”
燕三抓起酒碗,送入嘴边,一仰头一碗酒就下了肚。高粱的香味混合着老酒的陈香,顺着那股子久违的辛辣从嗓子眼直达胃里。
“好酒,有年头了吧!”燕三一抹嘴,将酒碗放在石桌上,抓起筷子夹了一口肉放到嘴里。
苏杰见状,笑骂:“是好酒,不过你可不像真正喝酒的人。真正喝酒的人,可不为了吃菜。拿菜往下顺酒,就是对酒的不尊重!”
苏杰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手可不闲,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咂么了几下嘴。
燕三哈哈大笑:“嘴上说的怪好!”
两人不一会就喝下去半坛,苏杰醉醺醺地靠着主子,问燕三:“贤弟,你觉得羽都咋样?”
燕三睡眼惺忪:“我觉得还好,就按我日常训练来说的话,教的都是些用得到的知识!”
苏杰晃着头:“不不不,我是问你就江湖上而言,羽都的势力如何!”
燕三笑着说:“那还有的说,虽然小弟我没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想来飞鸟门仅一羽都边雄霸一郡五城,不可不谓之高山大派了!”
苏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飞鸟门虽从属国家,但成立多年,内部相互竞争,想翼都霸占两郡,岂不比一郡强势!而丰都虽然没落,但若是上一任都主仍在,也比我羽都强势。可惜丰都都主见惯了同门之间相互厮杀,早些隐退了,现今不知下落,被门众以叛徒通缉。”
燕三确实喝醉了:“飞鸟门算不上大门大派,还有什么算得上呢?五大家族的势力也不过只停留在其所在的郡府而已,更何况现在整个平原郡冯家的地位可比不上你们在羽都的地位啊!”
苏杰摇了摇头:“大家族不像你看的那么简单。冯、鲁、霍、仇、屠,除了仇家,哪家不是矗立百年,就算冯家没落,那也曾经是五大家族之首,手握两把神兵利器,是让上组(燕鱼卫)都忌惮的存在。更何况,鲁家的开山斧削铁如泥,但凡碰到便是兵戈相断。而霍家的霍青则是牧骑兵历史上最年轻的统帅。这五大家族哪一个不比我门的地位,飞鸟门说是飞鸟,其实不过是下水道的老鼠而已!”
“杰哥,何出此言啊!”燕三又灌下去一碗酒水,也不用筷子了抓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苏杰喝醉了,口无遮拦的继续说道:“贤弟有所不知,我门虽是上组分立出来,但每次接到的任务都是些要命的杀手任务。所以闹得整个中原都对我门忌惮,忌惮的程度已然超越了之前的燕鱼卫,现今上组又要我们向南行动,很明显是要求我门吸引民众的仇恨,从而消除百姓对燕鱼卫的忌惮啊!”苏杰不管不顾的说着,竹林里吹来一阵风,吹的竹叶“沙沙”作响,雨点也大了。
“待我门引起众怒,下一步就是被燕鱼卫像碾死只蚂蚁一样,将我等……”苏杰用手划过脖子。
“那这样以来燕鱼卫将做过的事情推给你们,岂不就将自身洗白了。”燕三也大吃一惊,手里的花生米落到地上。
“对啊。大门大派的命运岂会被别人牢牢把握!我门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可怜门众难以明白!反以为荣。哈哈哈!”苏杰仰天大笑。
“你可知为何新兵都要选一些乞丐作为预备队?”
燕三摇摇头,“不知道。”忽然又恍然大悟,“是因为没有身世,做杀手时没有顾忌,但同时等到没有利用价值、事后清算的时候,处理也更为方便。谁会在意一个毫无身份的人呢?”
“是的!还有一点便是丐帮实力太大了,要想办法削弱。所以朝廷派人打入丐帮的内部,挑拨四大长老的矛盾,导致四大长老死掉一个,失踪一个,一直以来由长老会控制的丐帮也正式分裂为南北两派!南北两派相争,我们就暂且吸收了这些乞丐,培养成杀手!”
“可这些与我又什么关系呢?我不过只是个过路人而已!”燕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贤弟莫急,我是想委托贤弟一事。”
“你说!”
“我门是肯定要被摧毁的,所以我不想让你入驻飞鸟门,但同时希望有能将我羽都的武艺传承下去,防止后人将我等遗忘!”苏杰喝醉了酒,却深明大义。既然躲不过那就从容赴死的心境让燕三都敬佩万分。
“这才是那天我同意你求武的想法!”苏杰看着亭外的雨水,自顾自的说着。
燕三看着苏杰那落寞的身影:唉,人生自古谁无死!但当我死的时候要是有他一半的平静就好了。
“世事难料,不过我先应下了,等是我将身上的事务处理完,一定去开一家武馆!”燕三拍着胸口,信誓旦旦。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杰沉沉睡去。
燕三从石凳上站起身子,摇摇晃晃走到亭子旁,一只手抓住柱子,一只手伸出来仍由从屋檐落下来的雨水,浇在手心里。
“如果我在这里得到足够的证据把乌鸦抓住了,接下来我又该何去何从呢?真的开家武馆招收弟子吗?又或者加入鸿雁的门派,当个首席大弟子?现今社会我空有报国之心,而又报国无门,只能在这一城之内,一郡之间四处流走,做一介见不得人的仵作而已!”燕三深深叹了口气,第一次面对这现实的社会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江湖一点没有自己认为的腥风血雨,而是现实的要死,大多数采用的压迫的手法。上压中,中压下,底层人民又无能为力。
自己也逃不过这定理:在济州城当差头上有郡府的领导,现在在羽都学艺,头上有教头……
杰哥说得对,江湖哪有那么多打打杀杀,都是些人情世故的生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