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是俺记得你曾经对我们说过,只有活人好好的活着才是对死去亲人的最大的安慰。”看着一夜垂泪的张陌,担心不已的周仓想着用什么方法来劝慰他,结果憋了半天之后便,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之前张陌对战死将士们的乡党们说过的一句话。
说完之后,周仓见张陌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后便没再说些什么。周仓心中明白,骤然经此大变,恐怕任何人都会如此吧!
虽如此,但他们这一百多个在此驻扎的人仍要继续生存下去,他们需要吃饭而且伤者还需要医治,这样一来周仓便不得不代替现在悲伤过度的张陌来担当起大任。
尤其是在看到张陌自昨天晚上面见卢植回来后便独自一人在营帐中坐了一夜,周仓便想着出去给张陌找些吃食来。
好在卢植治军是非常通人情的,虽然他们这百多十号人是昨晚时分叛逃而来的,但军中的军需官在天亮之时便已经将他们的口粮给及时的调拨了过来,就连有些负伤的兵士此刻也有医者在给他们进行治疗。
“将军,吃点东西吧。”周仓拿着食物再度来到张陌的营帐之中,他发现此时的张将军好像没有刚才他离开时那么消沉了。
那么这一段时间里的张陌是怎么想的呢?
开始张陌想着,死的,活的?他现在还剩下什么呢?之前费尽心力为之规划的一切目标都失去了意义,如今他还有什么继续努力奋斗下去的动力吗?
但是很快的,营帐外面那些受伤兵士痛苦的哀嚎将他快速拉回到了现实。听着帐外人鸣马嘶的声音,张陌意识到原来这个时代,人命真的就如草芥般卑贱。
见到周仓去而复返并且还给他带回了食物,在看到他身上满是血迹的衣服,张陌的心中备受感动,开口问道:“元福,昨晚我们的战损如何?”
“将军,经过昨天一役我们的兵士还余有二百一十六人,其中负伤者有三十七人。”这个战损已经超过一半还多了,也真亏卢植派人援救及时,否则他们五百人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听到具体的数字后,张陌这才意识到因为他的选择,五百人的队伍有一半多的葬身广宗城,也可以说是他张陌用这二百多条人命铺就了自己的计划。是不是因为自来到这个时代后见惯了生死,张陌感觉现在的他对这二百多条鲜活的生命的丧失已经开始变得后知后觉了。
“食物和救治跟上了吗?”看着桌案上的食物,张陌想到从对他们这几百人的待遇上看出对待卢植对他们的态度。
“今天一早便调拨了粮食,伤着现在也在接受医治。”
“走,我们出去看看!”
又看了一眼那食物,虽然张陌感到腹内饥饿,但他清楚此时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做呢。
昨天的突围之中,张陌手下的五个百人将战死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从一开始就精心教导的张三。如今整个队伍伤亡过半,原先的组织形式可以说已经被毁坏殆尽。
现在张陌第一要做的就是保障剩下这些人的基本生存条件,第二要做的则是恢复他们对未来的希望。
看着在排队等着领饭的众人,张陌认为此时的生存是没有问题的。而要恢复他们对未来的希望,一是要让他们接受到自己由黄巾乱贼到朝廷军的身份转换,二则是要让他们真切的意识到这种转换所给他们带来的好处。
既然要达到这两个条件,那么张陌此时便不能只顾着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于是张陌带着周仓在一个小营地内到处转,要么同伤员了解伤逝要么就与吃饭的兵士大谈朝廷军的福利待遇。
在全部慰问一圈之后,回到营帐中的张陌又与周仓商量起了对剩下人的重新编制方案。最终在张陌的拍板下新的组织形式是这样的,优先在这些人中挑选六十人体格优异者作为张陌的卫队,由周仓负责统领。而将剩下的一百多人编成一个队伍,交由张陌所看好的另一个幸存的百人将李肆统领。
数日之后,当张陌和周仓完成每日的例行巡查之后。
“张壮士!”就在张陌和周仓计划之后的事情之时,帐外传来的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随后一个身着盔甲神采奕然的青年大步走进了张陌的营帐之中。
来人张陌并不认识,而且据他的回忆好像这几日来所见之人中也无此人,但只看那浑身价值不菲的盔甲,张陌便知此人肯定是个人物,于是抱拳道:“不知将军?”
“张壮士客气!”那人亦向张陌抱拳回礼道:“某汝南袁绍字本初,现在并无什么官职,不过是随军参赞军事,当不得什么将军之称。”
“袁绍袁本初?”此人居然就是三国有明世家四世三公之后的袁绍,这可谓是自穿越以来张陌所能直接接触的历史人物中最为出名的一个了,这让他如何不大吃一惊。
“袁将军谦虚了,四世三公的袁家大名,小子早就如雷贯耳了,今得见袁将军神采,实属小子的幸运。”作为大汉王朝,处于顶尖位置的袁家,张陌还是必须要拿出应有的尊重的。
这袁绍之前原为濮阳令,后因母丧而丁忧归家(丁忧:按照传统封建社会的伦理纲常,但凡官员遇到父或母丧都要辞官归家守丧三年,三年期满后在入朝廷新授官职),母丧服完又感家父早逝遂又为父居丧,所以这些年便一直在汝南袁家中。
而今年原本应该是他守丧期满重归洛阳的时候,但恰逢各地黄巾起义闹得民不聊生。于是在具体授官之前这袁绍便凭借着自身之前所积攒的名气,进入到了卢植的军中参赞军事,参与平定黄巾之乱。
旬日之前他奉北中郎将卢植的将令回洛阳催促粮草供应,今日一早这才归来,因而并没有参与前几日与张陌有关的一幕。虽说袁绍今日刚回,但在洛阳之时他便已经从朝廷的邸报
之中听说了此事,当时他便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张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故而才会刚一回来便不停歇的赶来张陌的营帐之中进行拜访。
“张壮士当日的事情真可谓是惊天之举,某听闻之后甚是佩服,故而今特来拜访。”说实话,袁绍在见到张陌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被他成为壮士的人看上去居然如此的年轻。虽然此人在相貌上看上去有些沧桑,但袁绍猜测,这个张陌可能比他的岁数还要小些。
听到袁绍如此热切的赞赏,张陌现在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按照往常这种伶牙俐齿的事情都是李林代劳的,可现在斯人已逝。一想起李林,张陌的眼神又便黯淡了下来。
看到眼前的张陌变得情绪低落,袁绍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于是将视线转移到一直站立在旁边的周仓。“这位想必就是周壮士了,果然是威武堂堂!”
侍立在一侧的周仓向那袁绍抱了个拳,却并没有接他的话。
“袁将军既然参赞军事,可知卢中郎对我们这些人作何安排?”
张陌绝对想不出袁绍此来居然只是为了结识于他,他还以为这个是卢植派此人来下达对他们这二百多人的安排呢,因而便率先开了口。
“这个某也是刚刚自洛阳回来,因而此刻并没有听说有此安排。”
“不过张壮士也无需担心,跟随某一同前来的有陛下派来的使者,经过此人的认证之后相信凭借张壮士的功劳,封将轻而易举!”
袁绍此时也理解错了,他还以为是张陌向他问有关自己的赏赐事情呢。
张陌听完袁绍的话后心中就是一沉,但凡需要别人认证的哪有不出血的,可问题是现在张陌的手头上一钱都没有了。当初打出城的时候,他可是将钱全都给洒在了路上用来引诱阻挡追兵了!
“罢了。”张陌想着,“没钱孝敬直接解散了也好,这样自己就能去东阿找莲妹的踪迹去了。”
“张壮士为何如此叹气?”袁绍看到自己的这个好消息不但没能让张陌欣慰,好像反而又增添了几分忧愁,但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的他一转眼睛便想到了问题所在。
“张壮士放心,有卢中郎在,就是朝廷派来的观军也不敢胡乱行为的。”
“观军?”
听到这个词的张陌心中顿时浮现出一阵不好的感觉。
“陛下派下的一个小黄门,以此人来观我军之势。如此腌臜阉货,天下就是被这群人给祸乱至此的!”
身为名士者之家的袁绍从来不掩饰他对太监这个群体的鄙视。当然,这也可能是这一路上他跟此人之间话不投机的次数太多了。
“左丰?”
“原来张壮士已经知道了,不过某相信有卢中郎在,此人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怎么会这么快。”张陌在心中盘算着,历史上就是因为这个左丰向卢植索贿不成,反而回去向灵帝状告说卢植屯兵不前有拥兵自重之嫌,继而被疑心的灵帝下令关在囚车里押回了洛阳。“如此算来,卢植能呆在军营里的时间不长了。”
这可不行,张陌虽说已经在这个营地驻扎了好几天,可这几天来卢植就没有召见过他,而他之前献上的那些一路上费尽心血所写的东西也犹如石沉大海般没了后话。
而今卢植作为大汉天下最为知名的几个政治明星之一,如果张陌不能借助这么好的机会跟其搭上什么关系的话,那对他将来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另一方面还如袁绍所说的,如果自己的功劳没能在卢植这么一个公正之人这里到及时确认的话,那之后可能就会变成一笔糊涂账,甚至不翼而飞的,如此李林和那二百多兵卒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而且,卢植的接任者是谁来者?张陌感觉自己好像还记得此人,好像还挺有名的。
“对了,董卓!”
好家伙,想到此人及此人后面所涉及到的的历史,张陌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大几圈了。
“这个我相信卢中郎自不会放任宦官胡来的。”张陌作为略知历史的人,对宦官这个群体那可是没少见到的。“就怕这些人在背后放冷箭,让卢中郎在陛下面前失信。”
这里基本上就是张陌在暗示袁绍之后卢植的结局了,但好像说者有意而听者无意。
“阉货向来如此,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实属可恶至极。”
谴责有用的话还要刀子干什么?此时的张陌面对愤青一般痛斥太监的袁绍,有心想要提醒他后面卢植可能遭遇的危难,可又知道自己不能说的太过露骨从而引起怀疑。
要看袁绍并没有理解张陌所说的关于左丰可能带来的威胁,反而在慷慨激昂的痛斥阉党之祸的路上越走越远了,于是张陌便换了一种说法来继续提醒。
“之前我在青州之时便听说朝廷内的十常侍无一不是贪吝之徒,这左观军此来只怕也是不怀好意的。而且素来听闻卢中郎为人刚正不阿,如此一来二人只怕……”张陌认为如此这样自己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了。
袁绍凝聚表情认真的打量着张陌,并不是此人的那番话引得他的醒悟,而是此人居然仅凭自己刚才三言两语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便得出了自己从洛阳归来时想了一路才得出的推测,既卢植和左丰可能要失和!
“看来此子不知勇武,就连心机要远胜某数倍。”得出如此结论的袁绍心下吃惊不已,看来自己来时所设计的那些想将此人引入麾下的把戏要重新考虑一番才行了。
“袁参军!”
帐外急匆匆的进来一个兵士,看样子应该是个传令兵。
“袁参军,卢中郎那里有些事情需要你回去。”
原来就在袁绍和张陌对话的同时,大营中心营帐内卢植和左丰也在他们的对话。
这监军左丰先是暗示自己这一路上辛苦奔波又暗示自己有直接向灵帝汇报的权力,就是想向卢植索点贿赂,可卢植就是装作听不懂,堪称装糊涂的高手。
其实早在小黄门左丰到来之前便有属下劝告卢植,让他准备一点财物贿赂此人,但被卢植义正言辞的给拒绝了。
面对卢植的装傻充愣,这左丰也生气了,想他到那不是别人求着孝敬,怎么到了这里就要受这被人无视的委屈。
“查粮草,查军械!”随后一心想着报仇的左丰便气的跳脚的动起了自己的权力,想通过查这些来找到卢植的把柄。
而卢植向来是行的端坐的正,所以根本不怕这左丰查出什么问题,可他也不想留这么陪着此人胡闹,所以就把袁绍这个参军叫了回来陪着来查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