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芜，这是张陌在所进入的清渊县县境之后的第一印象。
如果是在往年的太平岁月里，而今的北方各地早都应该已经进入春耕的时节了。但此刻的张陌所看到道路的两旁大片大片的天地被荒芜者没有人员进行耕种。
后面他们一向当地人卫辉询问后才知道，原来在战乱之前拥有八千多户约四万多人口的清渊县在经历了起义之前的逃难及起义的各种裹挟后，如今整个县所剩下的人口陡然下降，现在已不满两万人，就这这其中的大多还都是妇孺和老弱占了多数。
再一问之下，张陌更加深入的了解到即使现在这些地虽然看上去都是杂草丛生的荒地，但其实背后却都是有所归属的私人财产。只不过因为这些地主大户们手下的庄户流亡逃难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们原本应该让佃户租种的田地就那么空闲了出来，成了张陌眼中看似荒芜的田地。
张陌一边走一边看着这些田地思索着，看来打土豪分田地成了曾立他们一行人来进行春耕活动的第一要务，而且还要不耽误春耕的尽快完成才行，这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在毫无阻力的入住清渊县城之后，曾立便开始着手布置起了他所计划有关的春耕各项活动。同时他还亲自书写并安排人员到县城中及周边的各乡镇人员聚集处张贴榜文，宣布让没有土地的农户们进城，由县里负责给他们进行划分土地，以使他们尽快恢复农业生产，立刻进行春耕。
看到曾立这股“干就完了”的向前冲劲头，张陌对他着实有些佩服。先不论他分那些大户们的土地会得罪多少人，单就是农户们进行春耕所需要的各种耕牛、铁犁、种子等的什么都没有，这让他们如何去恢复农业生产啊？
当张陌将这些委婉的向曾立表述了这些仍未解决的现实问题之后，书生曾立才意识到事情原来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只要把地分给农户们，自己就可以无为而治的等待他们自主恢复生产了。
在思索了几天方法之后，曾立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决定写信给卜己，请求让他由馆陶大城中分拨一些耕种用的各类工具和种子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张陌当场就傻掉了，心道：只听说过往贼窝里搬东西，没想说过从贼窝里拉东西的。要是你以为自己三两句话就能够从卜己的口袋里掏出东西来，那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无奈之下，张陌只得带着他那八十人的“正规军”又开始跟各大户们玩起了“借粮游戏”。只不过这次除了借粮以外，连带着什么农耕会用到的各种农具、耕牛、大豆粟米等的种子之类的也一并被张陌带人给拿走了。
即便如此，整个县中剩余的为数不多的大户们都被张陌强行借了一遍粮后，所有的这些加起来连曾立原定目标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于是那些从曾立手中分到土地的人们依然干守着荒芜的耕地直到饿死，而看不到任何未来的希望。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四月中旬之时，眼看春耕的最好时节就要要那么过去了，却还是有大片大片的耕地仍处于荒芜的状态。而原先好不容易召集起来的流民，也因为得不到当初的许诺而开始慢慢离散之时，曾立也开始变得焦急了起来。
虽然曾立在这期间给卜己写过好几封催促的信件，但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更不用说他所要求支援的什么各种耕种工具了。可是，曾立仍旧不放弃，继续不懈的写着关于春耕是多么重要，自己的规划又是多么可行等内容的催促信，催促渠帅卜己尽快的提供他的所需，协助自己进行组织春耕。
当这些求助信都石沉大海之后，曾立决意亲自回一趟馆陶城，在大营中当面向渠帅卜己陈述春耕的意义，以希望能够赶在短暂的春耕结束之前说服他提供协助。
然而，谁能想到一腔热血而去的曾立此去，最后却落了个人头落地的结果！
当曾立被渠帅卜己所杀的消息传到张陌耳中之时，正忙着在田间地头奔走，尝试着规划、开挖水渠的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呆呆地站在田陇边，看着那些仅有的刚刚被埋下种子的田地，一直坐到了太阳即将落山，黑暗即将笼罩大地。
自曾立离开之后有一个月的时间里张陌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甚至连他心心念的春耕好像也给忘了一般。因而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张陌开始不停的派人向馆陶去探听消息，结果据最后传回来的消息说：那曾立自回到馆陶城后的十几天中几乎天天都在不停的劝说渠帅卜己，但卜己却总是对他避而不见，或许虚与委蛇。直到曾立实在是因为心急而凭一人之力去拦卜己回府的马队，结果被愤怒的卜己绑缚之后当街处死。
看着通红的晚霞照耀下的这些孕育着希望的土地，张陌想到了那个颇有些理想主义的柔弱书生曾立的脸庞，想到了他自来到清渊县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在县城中忙前忙后的组织民户们恢复生产秩序所作的的种种努力。他与张陌所见到的那些黄巾之中的文盲大官不同，他有文化、有远见，所以他极力支持要尽快回复春耕以拯救秋冬之时可能到来的大饥荒。然而这一切随着他的殒命终究还是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曾立的死无疑又给张陌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那就是：枪杆子中出政权！无论多好的主张，多么完美且理想的规划，如果依靠别人的势力来完成，那么必然就会仰别人的鼻息行事，甚至还要受制于所依之人的喜好。只有独立自主，用自己的势力作为支撑之后才能有机会张扬自己的主张！
于是眼前那夕阳下满天的红霞，红的让张陌想起了他见过的同样鲜红的血。他想到：自己未来那可以预见的道路之上，何尝不是鲜血遍地。
【作者题外话】：2021年，辛丑年，百年华诞\\^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