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兼并,历来便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难以避免的核心问题。
当一个朝代初立之时,因为人口在战乱中折损的十不足一二,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百废待兴的状态。所以此时最容易出现人口极速增长,生产力大幅度提升的盛世景象。
但随着财富不断的向拥有特权的封建地主们的手中积累,富者会越来越富以至占地千顷不止,贫者则会越来越穷以至身无立锥之地。慢慢的在这个过程中丧失了生产资料的农户以及他们的后代,便会成为那些富者们的附庸或者奴隶,因为只有这样才是他们能够苟延残喘下去的唯一出路。
在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光武革新之后,分布在大汉天下各处的各个豪门大族们无不是利用巧取豪夺的方式疯狂侵占着农户们赖以为生的田地,以至到东汉末年的大规模黄巾起义之前全国各地其实就已经有了源源不断的各式流民起义了,只是他们最终都被汉朝廷派兵给强力的镇压了下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只要你是最下层的穷苦百姓,那么无论是盛世还是末世其实都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盛世之时,你要将用汗水浇灌的粮食源源不断的上交给官家、给地主。末世之时,你则要用鲜血去保护那仅能维系你生存的一份口粮。如此这般的农户除了陷入种田、生娃、种田、生娃的循环外那还有什么未来的希望可言。
但是当发展到换一口吃食就要高昂到以付出生命为代价之时,那么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愤而起身一博。那些被压迫的穷苦人们就会被迫的团结起来造朝廷的反,更不用说这其中又夹杂着诸如张角之类的野心家刻意的利用这些人的愤怒和饥饿,进行有组织的反叛活动了。
也正是由于农民阶级本身所存在的局限性,所以他们始终被人当成枪使。于野心家来说这些人的破坏力却是能够让他们夺取天下神器的工具,而与朝廷勋贵来说这些人的人头代表着他们加官进爵的功绩。没有人去代表他们的利益,他们只会被无视、被利用。
直到张陌前世所生活的时代这种状况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可现在是战乱纷繁的东汉末年啊!在这个绝大多数的人就连不被饿死都成了奢望的时代里,那里有什么解放和民众权利可言!
一个享受了二十多年的自由权利与义务之人,猛然间来到这么一个处处都被压抑的喘不过来气的时代里会怎么样?别人怎么想的张陌可能不知道,但张陌的内心只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是从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陡然被人给扔到了一间又狭小又暗无天日的封闭房间中一样。
只是,张陌也知道自己对这个时代的实践认识还处于极为浅薄的水平,而且此时他自身的力量也是极为弱小的。可他心中隐隐的感觉存在着这么一个那么模糊的念头,一个只能是来自他这个现代人的念头,即用自己所知去推动这整个时代前进,至少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打破这个困住他的狭小“房间”。
当张陌一从别人那听说读书人曾立要被外放去搞春耕的时候,他就立刻对李林进行了商量,说服他要跟着曾立一起去搞春耕。虽然李林不知道,但他张陌可是清楚的记得这个看似轰轰烈烈大起义其实不过仅仅只是持续了九个月就被平定下去的,所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如果按照李林曾经对张陌叙述的计划步骤,那这原本应该是一个用几年来完成的卧底行动,虽然持续的时间长但却是足够安全稳妥的。可事实是李林对张角的预估实在是太高看他了,因为除了张陌这个挂逼,谁也想不到张角会那么快就在钜鹿遭受大败,进而退守广宗。这个张陌自然是不能对李林直接明说的,否则他怎么解释自己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但结果当张陌刚一提出要变更计划之时,李林便立刻表示出了极大的赞同,并声明自己在经由了一路上的这所有事情之后他对张陌的决定是极大信任的,所以他相信改变计划也必然是张陌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的最好决定。
李林答应实在是太爽快了,爽快到张陌除了备受信任的感动外还隐隐的觉查到他有些什么东西在隐瞒自己。但既然李林不愿意说,那张陌此时也不能不看场合的强问,所以也只得暂时放下此事。
对张陌来说,除为了早日脱离卜己前往距离张角即将败退的广宗更近些这个理由外,还有就是为了能够进行亲身的实地考察,毕竟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就在为了吃饱饭而拼搏,现在总算摆脱了温饱问题,正好可以增加一下他在这个时代的实践知识并看看能不能与自己所知的理论知识进行一下结合。毕竟当年觉醒年代的前辈们也都是那么做的,他张陌岂有不跟着照做之理啊?
众人行走数日,在尚未进入清渊县之前,张陌他们就碰到了一件奇事。一个年约三四十岁,衣着华丽之人带领着十几个人,用三匹马拉着的车子拉了慢慢的物资拦在了他们前行的道路上,声称因仰慕黄巾军的反抗精神而强烈要求加入他们。
张陌看着眼前上演的这出咄咄怪事,感到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虽说眼前的这人算不上什么豪门大族,但从他所带的这些财物数量上来看这怎么也算的上是一个不愁吃穿的富余之家啊,怎么就愿意抛弃了这一切跟着他们这些泥腿子混了呢?
张陌在心中断定,此事出反常,背后必有妖!
但疑惑归疑惑,别人主动贴上来给你送装备送物资这种便宜事,对除了人之外什么都严重缺乏的张陌他们这支队伍来说又岂有不收之理?
更何况他们这群人在名义上的主帅,曾立对此富者的投奔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欢喜,他甚至认为这就代表着清渊县已经在黄巾起义队伍的感悟下开始心向他们了,并感到籍由此事间接的证明了他此次前来清渊县进行春耕整顿是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
看到曾立如此自我感动的脑补,张陌都感觉他的思想迪化的有点严重。
当那名为萧穆的富者对他们哭诉说了自己的悲惨经历之后,张陌才明白过来这么一个不愁吃穿的地主为什么会加入他们了。
原来在清渊县城外住的小地主萧穆曾在黄巾**之前因为迷信接受过张角的符水治过病,因而与当地的太平道众组织有一些联系,这也属于正常,毕竟就连洛阳城中高官们也因此而信奉太平道呢。如果这是在张角起事之前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如今张角的太平道已经被朝廷列为了叛党,胆小的萧穆在此之后虽然已经极力的躲避以免被认为与那造反的太平道人有牵连,可谁曾想最后还是被他的仇家抓住了这个痛脚。
本来这个仇家就在之前因为是清渊县县丞是他们的亲家这个后台而狠狠地凌辱过卫辉一家,如今又仗着抓住了他的死穴而更加不将之放在眼中。
这次在获知了如此大秘密之后则做的更是过分,那人居然指挥手下当众将萧穆的老丈人从马上拉下来殴打,谁料因为下手太重而致使其一命呜呼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怒之下,在得知有一直两三百人的黄巾军众朝清渊县而来后萧穆便“毁家纡难”的来参加黄巾军了。当然,现在这三大车看着是比较多,但其实不过是些微浮财罢了,他家财真正的大头其实都被他藏在了隐蔽之处。
张陌听后在心中吐槽,感情这小地主卫辉将他们这群来组织春耕的黄巾兵当成能替他报仇的自己人了。
然而卫辉的这段悲惨经历却极大的引起了曾立的同情,毕竟之前的他又何尝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而备受别人的轻视和欺辱。如今又碰到了那么一个如他之前一般弱小之人,他焉有不同情,不伸出援手救助一把的理由啊!
既然曾立都已经表现出了收留的意思,张陌自然是没有别的话要说的。而且他们正好也需要一个清渊本地的人来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做向导,故而那萧穆摇身一变,由一个小地主被封为了曾立手下的第一个官员。
“张将军,这些是下官为咱们兄弟队伍们提供的一些物资,敬请笑纳。”那卫辉倒是转变的挺快,自接受曾立的邀请之后,立刻便将自称由小人变为了下官。
吐槽归吐槽,张陌对着卫辉还是没有任何恶意的,毕竟他以后可能还有问题需要向这人请教呢,所以也没有必要摆出一副看不起他的高傲样子,该有的礼仪还是有的。“萧先生携此如此厚礼,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不知这两位是……”卫辉看到张陌后面站着的一瘦一壮两人问道。
“这个是我的大哥,李林”张陌对那萧穆介绍着,随后又拍了拍旁边的周仓说道:“这位是我的副将,领这只队伍的周仓将军。”
虽然看起来张陌是这只队伍的主将,但卫辉在一听说周仓是这只队伍的副将之后,立即一脸恭维的对他说道:“周将军生如此的雄伟,果然有大将风范啊!”大概他以为年轻的张陌连同柔弱的李林都不过是这只队伍在名义上的领兵人,只有周仓这样的粗人才是实际掌管行伍的人了。
至于,他为什么那么急着巴结领兵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太想快些领着人去找他的仇家报仇去了。
“卫先生的夸奖,某实在不敢当,如果没有张将军的提拔,某如今只怕还是一个大头兵,怎敢惶论什么大将之才。”周仓倒是对他的恭维之词一点都不感到受用,这也难怪,因为卫辉的意图表现的简直是太赤裸了。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卫辉这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因为受之前逃难的苦,所以十七岁的张陌在相貌上看起来要老几岁)的年轻人张陌原来真是这只训练有素队伍的实际领导人。
于是反应过来的卫辉立即调转枪头,对着张陌又是好一顿的彩虹屁。
而就在卫辉不住的恭维张陌之时,他们一行人进入到了清渊县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