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篁见过了师叔吕长夫,陶弘景便讲起了他的遭遇。
那日,马如篁与羊仲堪进了密道,回岘石寺。就在那日黄昏,陶弘景与萧芊芊用过晩饭,见师父与师弟还没回来,心下便焦急起来。
两人不敢走密道,心想,毕竟没与敌人朝过相,便从大路朝后山峡谷走来,走到途中,便遇到了灰袍僧宗干从岘石寺下来,同行的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举手投足之间,极尽媚态。
陶弘景一见便知,此人正是益州唐门的追魂针唐锦,心里便觉得有可能暴露了,虽然岘石寺一役中并没有见过面,但唐锦毕竟一直在暗中。于是提醒萧芊芊,装作兄妹,暗里提防。
然而江湖阅历尚浅,狡诈的宗干还是识破了,两下接手一战,陶弘景两人深负重伤,幸亏宋国皇帝刘昱飞鸽传书,说道桂阳王谋反在即,手下又是高手如云,密令国师宗干回宫护卫。
两人勉力逃回士行居,然而唐锦却没有放弃,一路追踪。
陶弘景为了保护萧芊芊,失手被擒,萧芊芊侥幸逃脱,士行居的仆从都中了唐门的化尸水,连尸体都化成了水。
唐锦威逼色诱,陶弘景总是没有屈服,宗干的命令,必须拿到《神气论》。唐锦倒也不敢违背,陶弘景才算捡回一条性命。
一行人往建康走去,陶弘景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故意慢慢吞吞,唐锦看陶弘景颇为英俊,又有性格,也没怎么大为难他。
这日到了安庆,刚刚准备上船。便遇上了吕长夫,陶弘景从小跟着羊仲堪,认识吕长夫。原来和亲的事情已告一段落,吕长夫刚好准备回国复命,经过这里。吕长夫开始并不认识他,在陶弘景一番偷偷暗示后,吕长夫才知道他是羊仲堪的弟子,当夜,偷偷将他救了出来,撤到九江。
吕长夫回国复命,陶弘景便一直呆在九江疗养。
后来,刘休范溃败的消息传来。
吕长夫回到了九江,与陶弘景提起张敬儿。
原来,北魏朝庭皇帝年幼,冯太后极需要避战休养生息来维持政权稳固,很早就希望刘休范同刘昱内斗,最好是两败具伤。更是派了他和卢冲借和亲之名,打探消息。 吕长夫一回南方,就收到了萧道成派张敬儿,黄回去桂阳王府卧底的消息,便和卢冲商议,叫卢冲去请羊仲堪出山,没有想到卢冲在岘石寺便给毒死了。 阴差阳错,张敬儿最终没有暴露,刘休范也被其斩首。皇帝依然是刘昱,宋国国力仍然雄厚,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刘昱有惊无险,仍然做他的皇帝。宗干便亲自带着官军追踪到了九江,吕长夫和陶弘景与宗干打了几个照面,这夜逃进了荒山。 听完陶弘景他们的叙述,雨已经完全停了。 一路,两路⋯⋯总有近三十来名官兵,围了上来,一间小小的木房,水泄不通。 随后走出一个灰袍和尚,正是宗干。左首边上是唐门追魂针唐锦,言谈举止,仿佛媚骨天成。右首则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人,一个很长的疤痕从左眼直接劈过嘴唇,仔细一看,甚为恐怖。 一看这阵仗,吕长夫他们立马觉得,刚刚失策了,太过于自信,本应该携了众人逃跑的。 "陶少侠,别来无恙。"唐锦的声音很细,也很温柔,语气中更像带着讥刺的味道。 陶弘景没有说话,却是仔细的盯着对方,陶弘景早领略过了唐锦的下毒手段,比其他人明显更为警惕。 对负暗毒的人,必须以攻为守,陶弘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陶少侠真坏,陶少侠如此看我,看得我更加手足无策了。"唐锦嘻笑道。 陶弘景冷笑一声,忽然出手,一招"不舞之鹤",挥剑平刺过去。 "陶少侠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唐锦闪身避过,两人你来我往,便打斗起来。 这边,马如篁与宗干,也算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瞎眼老人和吕长夫也不甘落后,只剩下那三十来个下属,在一旁掠阵。 唐锦与陶弘景本来斗的难解难分,然而陶弘景要时刻警惕唐锦随时放毒,便落了下风。倒是唐锦,反而时时不忘调侃陶弘景。 吕长夫一柄长剑对付独眼老人的一杆铁枪,两人初次搏斗,不识彼此套路,都是小心翼翼,倒是不相伯仲。 马如篁毕竟实战经历有限,应变未到火侯,与宗干一斗,立时便拘束起来,宗干何许人物,功力阴寒至极,连羊仲堪都身中其掌,幸得陶弘景医术高超,才留的一命。 马如篁岘山剑法此时已是熟练之极,又有《神气论》神功护体,方才勉力支撑,没有这么早落败。 宗干手下中有几个会解穴的,帮那那几名被点穴的官兵解开了穴道。那几个官兵便往老农夫的房间搜寻开来,他们知道,房间里有马如篁他们的软肋,把他们找出来就立功了。 果然,在柴房里发现了地窖,又在地窖里发现了老农夫夫妇和沈诤。众人推着他们三人来到屋外,场上三组人打斗正酣。 老农夫夫妇与沈诤一出来,陶弘景他们更心急了,马如篁更是几次差点被宗干冰掌所伤,只有吕长夫,毕竟见过的场面多,勉强还能应付自如。 唐锦一见陶弘景如此紧张,便乘隙躲开陶弘景,飘身绕到沈诤他们几个身边,轻轻抓住沈诤,左手很温柔的掏出一把唐门秘制毒沙。 见沈诤被制,马如篁怒火中烧,奈何无法摆脱宗干。陶弘景更是投鼠忌器,不敢乱动。 "陶少侠,依我看,你们还是罢手吧,不然我就会把他们两个杀了。"唐锦指着老农夫夫妇。 "至于这个小姑娘嘛,生的如此一张漂亮脸蛋,如果被毒沙毁了容,就真的是可惜了。"说完用手温柔的从沈诤脸上划过。 这句话果然有效,马如篁马上停了下来,挨了宗干一掌,而吕长夫亦是罢手退出了战圈。见众人停手,宗干出手连封了马如篁他们三人的穴道,三人立时动弹不得。 宗干逼问马如篁:"《神气论》在哪里,把它交出来,便饶了尔等性命。 "呸。"马如篁忍着痛苦啐了一口。 "国师。我看还是从这个小姑娘们入手吧。"唐锦的声音很温柔,便动手摸了摸沈诤的脸。"好漂亮的小美人呀,真是我见犹怜呀。" "小英雄,国师手下这帮男人可是很久没见识过女人的味道了哦。你再不答应的话,国师和我怕是难以阻止住他们了呀。"唐锦眼波流转,媚声对马如篁说道。说完又转向那群汉子:"大家说是不是。" "是,感谢国师成全。"众官兵哈哈大笑。 唐锦也咯咯的笑了起来,宗干对唐锦的方法感觉很满意,而瞎眼老人仍然没有表情,似乎他永远就一个表情。 沈诤满目惊恐,束手无策。 马如篁看着沈诤,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双目几乎喷出火来,怎奈何全身被制,无法动弹。 陶弘景与吕长夫也是目雌俱裂。 忽然,电光火石之间,似乎穿过两个身影,鬼魅一般,唐锦只呆的一呆,手里的沈诤已然不见。回头一看,一男一女两个老人竟已站在身后,男的抱着古筝,女的一只手拿着一支笛子,一只手牵着沈诤。 这两人正是老农夫夫妇。 唐锦衣袖一展,连发两枚追魂针,结果都被打回到了两个下属的身上,两个下属立时毙命,追魂针在老农夫夫妇面前似乎转了弯。 二三十个人围攻了过来,只见老农夫往地上一坐,怀抱古筝,弹了起来。仙翁,仙翁,古筝在老者的弹奏下,时而刀枪齐鸣,怒马奔狂,时而天地寂寞,凄凄惶惶。时而高山巍峨,众鸟闲飞,时而如江波汹涌,小舟激荡。 一首曲子甫毕,那群官兵皆已昏迷过去。 只听的独眼老人缓缓的道:"当年威震宫廷,名显江湖的高山流水二位老先生,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原来是隐居山林,做起了农夫村妇。" 老农夫道:"江湖打斗,庙堂纷争。我们夫妇早已厌倦。归于田园,做个荷锄农夫,偶然学学诗书,弹弹琴瑟,何其快哉。倒是铁枪吴沧水,二十多年不见,依然还在干着鹰犬投机的勾当。" 说话之间,老农妇已是解开了陶弘景等三人的穴道。 独眼老人依旧面无表情,眼睛里却露出一点仇恨之火,回答道:"这位宗干大师,现下可是我宋国国师,你们,都可以说是他的子民。" 宗干接着道:"二位先生,朝廷只抓捕他们三个,与二位无关,还望二位先生能退避否则⋯,老衲也不想为难无辜之人。"宗干毕竟曾听过高山流水的名声。 马如篁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奔了过去,就是一招白虹贯日。 对方突然增加两大高手,此时的宗干便再不留手,也顾不得打听《神气论》了。一出手就是最为狠毒的功夫,马如篁的神气论内功虽是厉害,苦于所学武术招式有限,一盏茶功夫,便落了下风。 吕长夫与陶弘景见状,一起攻了上来。 唐锦摸出毒沙,扔向老农妇。 吴沧水长枪一摆,也朝老农夫打去。 老农夫一挥筝弦,一股真气如刀枪喷薄而出。老农妇则吹起笛子,但见真气鼓荡,也与刀枪一般。 唐锦的毒物完全失去作用,吴沧水也明显并非老农夫他们两个的对手。 这一切都被宗干看在眼里,加上自己对付三人,也决计一时半会难分胜负,便与唐吴二人使了眼色,瞄准时机,都撤下山去了。 大家得脱大难,都来拜谢老农夫两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