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密道,是斜斜的下坡,越走越潮湿。陶弘景将出口关了,最后才下来。马如篁居前打着火把,沿途石壁上不断有水滴落下,感觉阴气逼人。走了约一里路程左右,便平坦宽阔起来,慢慢的,也就不再潮湿,里面还有两三个密室。
"这个密道可以通到山下的士行居,据说,当年陶侃将军都督荆州时,也喜欢游岘山,便在山下修了几间精舍,后来陶侃将军过世,后人为了纪念他,便叫它士行居,并保留了下来。再后来,东晋权臣桓温都督荆州,意图谋国。我羊氏族人,便修通此处密道,暗中联络江湖豪杰,共卫晋室。没想到现在又用上了。"
羊仲堪将密室的来历和他们说了,语气很弱,似乎后力不继,说完缓了口气。
三人扶着羊仲堪坐在石凳上。
马如篁找来一些食物,密室里经常还储藏着一些食物。
陶弘景用银针在师父几个穴位上针炙了一番,羊仲堪气色似乎好多了。
羊仲堪望着马如篁,欲言又止,转头叮嘱了陶弘景一番。
休息了一夜,众人便往士行居方向走去。士行居的密道口在一处峡谷中突出的一方岩石上,岩石下面有一条瀑布,水流湍急。如果没有人指引,绝计想象不到,此时岩石上冰雪覆盖,触之即滑,若是不会武功,绝难攀登。
士行居就在北峰峡谷的飞瀑旁边五十米左右,而砚石寺在南峰,所以与岘石寺各有各的道路。几间精舍檐角龙飞,画栋朱梁,雪盖四野,同岘石寺相比,算是各有千秋。
士行居不是寺庙,士行居前种有五棵柳树,是后人纪念五柳先生陶渊明所植,今天也是白雪皑皑,根枝虬劲。
据说,士行居先前的主人姓陶,自号少陵,能文能武,喜欢山野闲居的生活,远离尘世,与羊仲堪的父亲羊鹤很是交好,彼此唱和。却在二十五岁时英年早逝,据说当时刘裕建宋废晋,东晋亡国之时,陶少陵闻此消息,吐血数升而亡。
陶少陵亡故后,士行居便没有了主人,便由羊家的几名仆人一直住着,打扫庭院,修葺破败。
过年的食物倒准备的很是充分。
敌人总算没有赶来士行居,不知不觉,过了半月左右。
万物复苏,百草萌芽,时不时的依然还会下雪,但是天气已渐渐暖和起来。
马如篁很是勤奋,最近的进步很快,岘山派的独门剑法越来越熟练,内功修为也逐日提升。
这天,羊仲堪交代陶弘景与纤纤留守士行居,自己带上马如篁,回到了砚石寺。
岘石寺里,空无一人。才近一个月,房梁,檐间,就布满了蜘蛛网,偶尔还有几只飞虫不小心扑入蛛网,拼命挣扎。
岘石寺旁的瓦舍也差不多,房间里灰尘密布,东西摆放乱七八糟,估计敌人曾在这里找寻过什么东西。
两个人整理好瓦舍,拿了一点东西,准备回士行居,忽然一声长啸,二十来个黑衣人已经将岘石寺围住了。
从左首转出一个和尚,灰布僧袍,长须紫面,声若洪钟。
"羊居士,别来无恙。"
"有劳挂念,一切安好。"
"阿弥陀佛,羊居士先前吃我一掌,可曾痊愈。还是乖乖的将东西交出来吧。"
"哈哈,便是死,又有何妨。"
羊仲堪说完,出掌如风,向灰袍僧袭去。
灰袍僧偏身一让,反手一掌,两个人斗在一起。
马如篁习武之后初次发挥,本就不太稳定,虽然打倒了几个敌人,自己却也是气喘吁吁,勉强支撑。
灰袍僧人神态悠闲,羊仲堪毕竟未曾恢复元气,只能与灰袍僧游身缠斗。
灰袍僧抽出余闲,忽然转身击了马如篁一掌。马如篁如何预料的到,后背捱了一掌,摇摇欲倒,羊仲堪见状,飞身一跃,一掌拍在一个黑衣人身上。
总算解了马如篁的围,羊仲堪眼见不万敌,使出一招声东击西,迅速牵走马如篁,往桥底跃去去。
众人围攻过去,桥底却窄,人多难过,马如篁他们就缓得一缓,羊仲堪一拉密道开关,低声道:"石室僧壁。",话音一落,便将马如篁推了下去,然后关了开关,待石块一合拢,便一掌拍碎开关。开关石块何止几千斤,顿时将里外隔将开来。
马如篁拼命推着开关石块,毕竟无济于事。
"师父,师父。"马如篁心急如焚,悲痛万分,顿时昏了过去。
良久之后,马如篁苏醒过来,耳边听到地面一阵阵的震动声,慢慢地没了声息,想是敌人无法可施。
马如篁又用力推拉了半个时辰,均是无济于事,只感觉后背的掌伤似乎很重,身体愈发寒冷起来。
马如篁走到了石室,之前并没有太注意,原来三间石室,每间石室的墙壁上都雕刻了一个僧人的画像,身披黑衣,慈眉善目,栩栩如生。
身体越来越越冷了,马如篁想着师父交代的话,应该有什么玄机,于是仔细敲打着石壁,终于在左侧石室的石壁中找到了区别所在,原来另外两个石室壁僧眉毛是不长的,而左侧石室壁僧不只眉长,而且仔细一看,眉心有一颗痣。
马如篁搬过石凳,身体不受控制的擅抖起来。站在石凳上,轻轻往壁僧的眉心痣上一点,壁僧颈旁的石壁砖就被机括推了出来,里面有一个盒子。马如篁把盒子拿出来,将石壁砖推了进去,石壁又恢复了原样,看不见一丝缝隙。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卷经书和半块玉佩,及一封已经开过封的书信。
马如篁打开书信,读道:
羊鹤吾兄
见字如面。不相见已十余载矣!鹤兄俗人而避世,吾为僧却入世。实为权欲未能弃也。每每想此,汗颜至地。今遇高僧点化,始著成《白黑论》,专修佛业,已弃权余载。
吾前贪武,所作之《神气论》,今思之,实为嗔也,欲弃而不断。今赠于兄,代吾保管,以断吾之贪念。
另附半璧,为兰陵萧氏女佩,孤身养子,是辛苦也,今亦烦兄,代吾归还。以断吾之欲念。
黑衣多载,世人称宰者,和尚忝一人。今与兄离亭,习研佛经,摒弃往先一切苦厄欢苦。
勿念。慧琳。
元嘉十八年
马如篁收起书信,冷意袭来,半身近乎麻木,心想,刚刚从荆州逃出生天,莫不是又要葬身于此。又转过念头,心想高僧能摒弃世间一切,世人又何苦追逐太多。只是想到了父仇,师恨,却总是兀自不能平复。
马如篁接着打开经卷,首先便是《神气论》三个大字,细细读了,可以算是一些内功法门。马如篁最近才打通经脉,开始研习内功,自然而然便依照书中内功法门练习开来。
两三刻功夫,马如篁便觉寒意尽去,周身通畅。练罢第一章,接着第二章,如此练了几天,练到后面,便感觉一来二去,真气在经脉自由流转,随心所欲。
实不知这期遇,陶弘景助他打通经脉,已是速成的方法,而今这石壁上的《神气论》,又是高僧慧琳的毕生武学内功修为所在,曾经的黑衣宰相高僧慧琳何等人物。
马如篁在石室,这几天,师父固然没有来,而陶师兄他们也没有来,想到这里,马如篁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马如篁将书信与经书放入盒子,放回了原处。却将玉璧收了起来,玉璧,貌似先前在萧芊芊哪里见过,莫非,幸许,还能帮慧琳大师了却一桩心事,又或许,师父早就知道了萧芊芊的身份。
想到师父,马如篁又不由的悲从中来。
石室储存了不少食物,马如篁随便吃了点食物,便往士行居走去。
从峡谷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春光明媚。山林四处透着勃勃生机,飞瀑流泉,松柏苍翠,五柳飘然。
"陶师兄,芊芊。"马如篁边喊边向士行居走去。
没有人回话,就连管理士行居的仆从,也不见了。
"果然,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事?"
头顶蓝天白云,山间燕雀投林,马如篁的心情却又跌落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