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韩当楚正与其他五部长官一同手持笏板，候在奉天殿外。
几位相熟的同僚聚在一起，用些隐晦的语言谈论着这位蛰伏五载的年轻君王。
不时露出些不屑的神情欢笑来。
正在这时，就见奉天殿前长长的玉石板路尽头出现一个人形，急速地向他们靠近来。
由于跑得太过着急，几次要被绊个踉跄。 待他跑近来，才看清楚是负责接引龙撵的礼部主事甘安国。 甘安国喘着粗气，停在韩当楚面前一时不能言语。 韩当楚眉毛一扬，像是指责道：“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甘安国一边挥手，一面摇头。 “韩……韩大人，陛下他停在宣化门外，不肯进宫来！” 他的话语，引起了周围几位大人的关注，纷纷互相对视起来交流眼色。 韩当楚有些吃惊：“陛下想怎么样？” “不知道，只是要下臣将大人喊去。” 韩当楚眉头微皱，正思索着这位新君意欲何为。 片刻过后，他对周围的同僚道了一声，便与甘安国一起前往宣化门。 宣化门外，萧昂倒是不急，因为他知道，一向以朝廷制度压人的文官集团们此时应该比他更急才对。 果不其然，才刚等没一会儿，就见到甘安国领着一位红袍官服的官员向自己赶来。 韩当楚身为礼部长官，萧昂是见过的，所以一下就认了出来。 当即便摆出一副严厉的模样。 韩当楚上前便拜：“臣礼部尚书韩当楚，拜见陛下。” 萧昂没有立刻让他起身，而是道：“今日登基大典之事，全由礼部安排？” 韩当楚低着头伏着身：“新君登基，乃是礼部事务范畴，是全由礼部安排。” “那流程明细交由尚书省审过了？” 此话一出，韩当楚没有了刚刚接话时的底气。 萧昂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不由得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起文官集团联手的行动。 萧昂继续道：“宣化门直通东宫，这是要朕先做太子，再做皇帝吗？” “太上皇的旨意，分明是淮王继承大统，可说的不是立淮王为太子。”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抗旨行事，几个脑袋够掉的？” 萧昂语气很平静，但是听得此话的韩当楚却一点也平静不起来。 这分明是个套子。 就是文官集团给他这个新君的下马威。 然而这一手安排得却很巧妙。 新君先为太子，再为皇帝，本是一件无伤大雅，甚至于说合乎情理的事情。 毕竟你是先为人子，才为人君。 这要是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已经是能坐上皇位便可以了，哪还管得了这么些个小事。 但是萧昂不能。 现代人的思维使得他看得比一般人更为通透，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更为独特。 说到底，他与这些文官集团根本非亲非故，而且在未来不短的一段时间里，君臣之争都将会是他面临的朝政主旋律，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们既然先给自己下绊子，自己就没必要乐呵呵地往套子里钻。 萧昂可没打算像放过甘安国一样，放过这个礼部的大长官。 “那你来告诉我，这流程，究竟是你礼部一手为之，还是交由尚书省敲定之后，还是这样决意的？” 这正是萧昂把韩当楚一个人宣来的原因。 离开了他的那些同僚，便少了可以串通密谋的机会，也少了那些无聊家伙互保而出来“仗义执言”的机会。 韩当楚从未想过，这位新君竟然对礼制有如此敏感，先前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当下不知如何是好。 新君已经察觉出了问题。 那这个问题，究竟是他礼部擅作主张，还是经过尚书省点头？ 这就成了一个令他纠结的选项。 若是选了前者，他韩当楚便脱不得干系；若是后者，那恐怕文官集团也不会放过自己。 韩当楚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道微不足道的程序，竟然会将自己置于如此两难的境地。 萧昂给他充足的思考时间，因为他很知道，韩当楚现在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是逃不了的。 片刻过后，韩当楚还是没有开口。 萧昂身子微微向前。 “朕在等你的答复。” 韩当楚身形一颤，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意：“由于……由于时间紧迫，礼部有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向尚书省汇报，包括……包括……” “包括让朕先做太子，再做皇帝是吗！”萧昂厉声道。 “陛下明察！”韩当楚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好，很好，礼部抗旨不尊，自行其是，我看，你这个尚书就不要做了。”萧昂淡淡道。 此话落到韩当楚的耳朵里，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礼部尚书，身为六部长官之一。 就这么被一句话给撸下来了。 “陛下恕罪呀陛下！”韩当楚是真慌了。 谁能想到这位新君竟然有如此的手段，这还没有登基呢，就一句话把他这个尚书给摘了。 原本是想设个套子让新君钻，也算是文官集团向皇帝示威的一种做法。 然而三言两语之间，就被他反将了一军。 这位新君不好惹呀！ “聒噪，来人，叉下去。”萧昂摆一摆手，身边护卫的禁军将士便出来两位，将这位连哭带嚎的前礼部尚书拖了下去。 “改道，走承天门。” 萧昂的命令一下，就注定了这一场新君与文官集团的小风波，由新君胜利告终。 进宫之后的流程就没有再出现像刚刚那样的情况了，可能是群臣已经注意到，新君是由承天门直入皇宫，而先前的礼部尚书韩当楚却不见了踪影。 这结局就显而易见了。 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位新君的手腕。 但并没有第二个人还想在这个时候冒头，往新君的刀口子上撞。 来日方长，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新君与文官集团的博弈，是一场持久的战争。 而今天不过才是为这场战争拉下一个序幕而已。 新君登基，众臣山呼万岁。 好一派君臣和谐的画面。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文官集团的大将，礼部尚书韩当楚，已没有资格看到这和谐完满的场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