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让各位组长先回去，管好自己的组员，恢复北仓内的秩序，由他们来照看层管。他们将层管抬到层管个人办公室里，放在层管平时休息的单人床上。
有人浸了一条湿毛巾，清理层管血糊糊的脸和脖子，当然，还有脚跟。有人拿来消毒药水，为层管清理伤口和进行包扎。
十五分钟后，层管再次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因为疼痛而直吸凉气。
“我伤得挺严重的吧？”层管稳定情绪后，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同事们。
几个同事互相看看，都没有回答。
层管继续紧张地猜测，“我的脸上出了那么多血，伤口挺深的吧？”
有个性急的同事干脆直接回答：“被老鼠咬掉一块肉。”
这位同事的话太过吓人，层管听后差点再次昏过去，用手臂强撑住床沿，不无惊恐道：“我不会得病吧？鼠疫之类的。”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那位性急的同事说。
层管慌了，“那我是不是得打疫苗呢？”
“按理说你是要打的，可我们在这岛上哪有疫苗呀？”
层管傻了，蒙了，然后发疯地喊叫起来，“我毁容啦！我要死啦！”
“层管，你不要激动，那个老鼠常年在笼子里养着，吃的东西跟人一样，所以应该不会携带病毒，不会有生命危险。”一个看起来十分体贴的同事说。
这位同事的话明显起了作用，层管不再那样情绪激动，转悲为怒，大声道：“鹰钩鼻那个王八废物呢？他在哪？他毁了我的脸还想跑吗？在哪？”
“他就跪在门外，没走，一直跪着。”同事说。
“让他进来，让他滚进来。”
同事走过去打开门，鹰钩鼻果然跪在门外。
“层管，我求你了。”鹰钩鼻冲着坐在床上的层管磕头，“你把芳芳还给我吧。”
“什么狗屁芳芳！你脑子有病，竟然给耗子起名叫芳芳。”层管怒声道。
“芳芳是我的老婆，求你放过它。”鹰钩鼻磕头如捣蒜。
“你管一只耗子叫老婆？鹰钩鼻，你可真是病得不轻，仓管会竟然会任命你这种疯子当组长。”层管先是惊讶，随后更加怒火万丈，“它咬了我三口，还毁了我的容，从此我得每天向上天祈祷，祈祷你那只耗子老婆不携带病毒，不然我还得赔进自己的命。”
“芳芳是干净的，纯洁的，不会携带病毒。”鹰钩鼻指天发誓，“它一向温柔，今天之所以这样是被吓到了，大家见到它都大喊大叫的，吓坏了它。”
“废话，大家见了它不大喊大叫，难道还要冲它飞吻？”
“千错万错都在我，我保证会看好它，再不让它出来。”鹰钩鼻继续磕头如捣蒜，磕得地面砰砰响，额头渗出了血，“求你行行好，把芳芳还给我。”
见到鹰钩鼻为了一只老鼠竟然会有如此表现，层管感受到的并不是感动，而是越发汹涌的厌恶与恶心，继而就是洪水决堤般的愤怒：“你疯！我可没疯！我看见你就恶心得要吐，听见你说的那些话就恶心得要吐，想到自己被那只耗子精咬过就更是恶心欲吐，你赶紧滚的话，我还能绕你一命，至于你的耗子老婆，我可以向你保证，必须得死。”
鹰钩鼻听后大惊失色，膝行进入办公室，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我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把芳芳还给我，我给你做牛做马，我每年给你一百个金币……”
“疯子。”层管冷哼一声，叫道，“警卫，把那只老鼠给我宰了。”
“不！”鹰钩鼻疯了似的朝层管扑去。
一个警卫冲上来，抓住鹰钩鼻的后衣领，一把拖开。鹰钩鼻痛哭，嚎叫，还要朝层管扑。另一个警卫直接用电棍将鹰钩鼻电倒，不能动弹。
“马上给我宰了。”层管不耐烦道。
警卫打开塑料箱，左手抓着大老鼠的身体，拿出来。此时的大老鼠已经恢复过来，四肢虽然被捆住不能动，但头能乱动，还试图张嘴咬警卫的手。
鹰钩鼻趴在地上，身体虽然无法动弹，意识却是清醒的，瞪大着眼睛看那只大老鼠，满眼深情与绝望，嘴里咕噜咕噜响，既说不出话，也喊不出声。
警卫右手拿出匕首，展开尖刀，对着大老鼠的脑袋用力一削，鼠头掉落。
鹰钩鼻的喉咙深处打出一个急促的嗝，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今夜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天地一片漆黑，风过菜地，声响簌簌，风吹海浪，巨响隆隆。风越来越大，后来大到吹得陆良五官移位。厚重的云层里闷雷滚滚，大雨于是瓢泼而下。暴雨击打岛屿，岛上一片混乱。
老牛偷偷溜出房门，猫着腰钻进菜地，狐狸似的在菜地里疾行，很快来到陆良身边。此时的陆良意识有些模糊，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老牛推了推陆良的腿，站起身拍了拍陆良的脸。陆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做梦似的看着老牛。
“给你带了点吃的，快吃下去，肚子里有东西就能挺下去。”老牛从怀里掏出煮熟的地瓜，快速剥掉皮，往陆良的嘴里塞。
陆良大口咀嚼，凶狠吞咽，很快吃下一个地瓜。
“再来个西红柿。”老牛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西红柿，举到陆良嘴边。
陆良三口两口啃光了西红柿。
“还有两条鱼，这回你慢点吃，别被鱼刺扎了喉咙。”漫天风雨中，老牛摇摇晃晃，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睛，努力把食物喂进陆良的嘴里。
陆良眨眼间又吃掉两条鱼。
“我带的食物比较杂，是东拼西凑的。再来点主食。”老牛拿出一个馒头喂陆良吃，“吃完这个馒头就没有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送东西给你吃，听天由命吧。”
老牛喂完馒头，把身体一矮，消失在了菜地里。
陆良大口喘气，感到那些食物进到胃里后被迅速消化，分解出源源不断的能量，那些能量流进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睁大眼睛，仰起脸，迎着风雨哈哈大笑。
“老天杀不死我，坏人杀不死我。”他孤立在菜地中间，冲着夜空大喊，“妈，哥，妹，你们等着我回家，我一定会带着钱回家的，一定会让你们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