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必死无疑？”听了老者的话，陆良吓了一跳。
“在炎热的天气里，七天时间不吃不喝，你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吗？”
“不给吃的和水吗？”陆良大惊，心想，七天不吃东西可以，没有水却是不行的。
“真是可笑的问题，当然不给了，在工地上干活那么辛苦，随时有暴毙的可能，现在让你在房间里休息，还要给你吃喝，会有这好事？有这好事的话人人都去闹事，人人都抢着被关禁闭。”老者摇摇头，“我见过的每一个被关了七天禁闭的人最后都死了，推进来的时候是人，抬出去的时候是一具尸体。活下来的只有被判了三天禁闭和五天禁闭的。”
“他们想我死？”陆良傻眼了。
“你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谁在乎你的死活？你以为你是谁？”老者嘲笑一番，解释说，“判处死刑要枪毙，枪毙是直接减少劳动力，劳动力都是从海外骗过来的，有一定的成本，所以随便枪毙的话，最高层会不高兴，要过问，为此尽量不判死刑。不判死刑的话，七天以上的刑期就算重刑了，毕竟能活过七天是极难的。正因为如此，仓管会通常是不给判七天禁闭的。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呢？”
“打了组长。”陆良把打了鹰钩鼻的事讲了一遍。
“原来你惹到了鹰钩鼻那个疯子。”老者呵呵笑了。
“你认识鹰钩鼻？”
“我这么大年纪，是北仓绝对的老人，当然知道他。”老者颇为得意的样子，还理了理乱蓬蓬的胡子，“你有向层管或者仓管会的人行贿吗？”
“没有。”陆良感到脑子很乱，“我刚来两天，哪搞得清这些。”
“难怪他们判你七天禁闭呢。”
“我们进来的时候所有个人财物都被没收了，哪有钱向他们行贿？”
“笨蛋，你每天辛苦挣的就是钱呀。”
“即便我想行贿，我也只有一枚铁币。”
陆良站起身，在房间里心烦意乱地走着，不时拍拍铁门，拍拍墙壁，还到排泄处瞧了一眼。所谓排泄处，只是在墙角处砌了一截一米高的矮墙用于遮挡，矮墙后面有个茅坑，平时不使用的时候，茅坑上盖着一个木制的盖子。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转头看向老者：“不对呀，你被判无期，怎么一直活着？”
老者哈哈大笑，“真是笨蛋，竟然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陆良走到老者近前，仔细观察老者，“你骗我对不对？你不是被判无期？”
“当然是无期，我已经被关许久了。”
“可你没有饿死，也没有渴死，为什么？”
“自有我的办法。”老者盘腿而坐，做出打坐的姿势。
“什么办法？”陆良追问。
老者闭上眼睛，“自然不能轻易泄露给你们。” 陆良起身，回到对面的墙角处，“所以你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面前？” “有什么问题吗？他们本就是该死的恶棍。”老者睁开眼睛，“他们在陆地上时都不是善类，大都因为犯事，或者手里有人命案子，不得已上了渔船。” “可也有很多被生活逼得喘不过气的穷苦人走上渔船。” “你说得对，但性格决定命运。这些人的性格软弱，在北仓里只能逆来顺受，宁可被组长和其他工人欺负死，折磨死，也没勇气反抗，自然就没机会被关禁闭。” “所以那些被关禁闭的，确实是因为违了规，犯了错？” “是的，大多集中在偷钱、抢钱、欺负室友三个原因。像你这种因为见义勇为而被关禁闭的，目前我只见到你一个。”老者露出颇为欣赏的目光，“这也是我愿意跟你说这些话的原因。你知道吗？对于之前那些人，我都是装聋作哑的，看他们在我面前气急败坏，垂死挣扎，当成一种乐子欣赏。” 陆良鄙夷地看着老者，觉得老者心里显然是扭曲的，变态的。 “我可以让你想活命，但有一个条件。”老者竖起食指。 “什么条件？” “叫我一百声爸爸，不，要叫亲爸爸。” 陆良的脸顿时变成酱紫色，“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动动嘴而已嘛，叫别人一百声亲爸爸是很轻松的。”老者笑嘻嘻道，“在你之前那些人，如果有这样机会，他们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叫的，别说叫我亲爸爸，叫爷爷又有什么难？别说动动嘴，让他们舔干净我的脚又有什么难？” 陆良怒声道：“在我这里你别想，我就是死也不会那么做的。” “好。”老者拍了拍巴掌，“那我就准备欣赏你的死亡啦，嘿嘿，人在垂死的时候往往会意志崩溃，出现幻觉，那是很有意思的。” 陆良怒视着老者，感到胸腔都要气炸了，见老者悠然地闭上了眼睛，胸中的气也便渐渐地消失了。他沉默了，绝望地靠着墙壁，长叹一声说：“既然如此，死就死吧，我对自己的烂命没有留恋，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家人。” 老者微微一笑：“你想博得我的同情吗？很有心机嘛。” 陆良竖起双眉，“你别把人看扁了，像你这种冷血的人，怎么会有同情心。” “那就好。”老者笑眯眯的，“那就好呀。”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也便越来越热，禁闭室里的温度逐渐升高。陆良躺着不动，想节省些体能，可没想到饥饿感来得如此迅速，到中午时肚子里就开始叽里咕噜地响。 下午时，身体开始不断流汗，喉咙里干得像是长出无数根发丝，痒得令人难以忍受。他坐了起来，感到一阵头晕，于是又躺下了，看向老者。 老者还是打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个石像。 入夜后，水泥的地面逐渐凉下来，海风不时从窗口进入，这让陆良的感受稍微好了一点，不过更加饥渴难耐。 夜深后，迷迷糊糊的陆良听见了咀嚼声，睁开眼睛，朝老者的方向看去，黑暗之中，看不见老者在吃什么。他想说点什么，但老者那副神气的样子让他厌恶，他不想自讨没趣，便没有张口。他想，我不怕死，你想看我的死亡，我就死给你看。 三天后，陆良感觉身体已经很难支撑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想，三天已经如此痛苦，那些能坚持五天的，想来都有超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 “怎么样？”沉默了多时的老者突然开口了，“想吃点什么吗？” 陆良动摇了，跟死亡相比，自尊心似乎无足轻重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