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长期累积的劳累加乘下，文芝睡得仿佛昏迷，接连做了几个噩梦，每次都想强迫自己醒过来，可是没用，梦里的人鲜血直流，带着诡异的微笑将她重新拽回深渊。
深深的无力感不断折磨着她，直到轰鸣的雷声刺破天空，文芝才猛的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雨丝趴在窗外的玻璃壁上，落下清晰的痕迹。
果然下雨了。
文芝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呼吸也急促上来，熟悉的窒息感让她拼了命地扒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一小瓶药，倒了几粒在手上，随后吞了下去。
她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加上药物的作用，总算平静下来。
好巧不巧，时忱的电话也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我在你家楼下，有案子。”
“好，我马上下来。”
文芝的声音有些哑，挂断电话，穿衣洗漱下楼，一气呵成。
车里坐着时忱跟唐絮，只不过这次是时忱开车，唐絮昨天通宵写了一宿结案报告，正盖着毯子躺在后座补眠，文芝只能坐到副驾驶去。
时忱侧目看了她一眼，她的状态并不好，眼神呆呆的，素着张脸，没有化妆，面色有些苍白，头发乱蓬蓬的。
“案发地在外省，有点远，你也再睡会儿吧。”
“嗯。”
文芝侧身，卡好安全带的卡扣。
昨夜的噩梦依然在她心里徘徊，醒来之后只觉得很累，几个小时的睡眠却仿佛睡了一天一夜那么久。
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听着越来越小的雨势，困倦的她最终抵不过上下打架的眼皮，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省没有下雨，烈日灼干了车窗上斑驳的雨滴，唐絮热得撩开毯子继续睡。
文芝是被阳光照醒的，她精神许多，心情也舒畅不少。
“到了。”
文芝跟唐絮顶着太阳，睡眼惺忪地抬头，看着面前矗立的广播台。
此刻的它好像卸去了平日的光泽，变得死气沉沉，陆续有几个著名主持人黑着脸出来，在看见门口围着的记者后，勉强挤出个表情就驾车离开。
现场哄闹无比，大批记者举着摄像机跟话筒，恨不得让机器穿透广播台的玻璃，直抵案发现场。
“死者是气象台的主持人陈依露，今年24岁，未婚，距报案人说，当天上午他来找某情感电台的制片人洽谈合作事宜，意外发现了尸体。”
警方迅速控制了现场，并且及时疏散了无关人员，最终只留下了几个人。
空荡的大厅，警员指挥的回音，听着格外空洞。
文芝进入案发现场，休息室很小，只挂了几身死者录节目要穿的西服套装，旁边摆了一个白色的真皮小沙发，一大块已经被血渗透，死者就死在沙发上，她的四肢都被捆住，眼睛也被厚厚的黑布蒙着，舌头被凶手割了下来，留了满地血——她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等死者被搬离现场后，痕检人员才有空间继续寻找线索，现场没有找到死者的舌头，时忱他们推测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
“我去，这现场，今天中午又吃不下饭了。”
唐絮坐在大厅，跟时忱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说起来这妞哥们以前还见过，腿特白特长还特细，谁知道……她居然是做那事的。”
“做什么？”
时忱指夹烟卷，眯眸吐气，吐出一口极其晦暗的灰白色烟圈。
“色情主播啊！她一开始是蒙脸播，谁知道有一次忘关摄像头了，当时直播间就有人认出她了。听说她播的天气预报因为她还火了一段时间，哈哈……”唐絮掸了掸烟灰，继续说道，“陈依露这人口碑不好，圈子里谁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动不动就把白的说成黑的，之前还害了一个特会说的主持人，人家就是心情不好去酒吧喝了顿酒，她硬说人家天天泡夜店玩女人，他老婆生完孩子得了产后抑郁，一时间受不了，带着孩子一块自杀了……唉，现在他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节目也不播了。”
时忱越听，脸色越黑。他拉起唐絮往剩余嫌疑人那里走去。
“这里面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名嘴。”
“我看看啊……”唐絮眯着眼睛，往那几个人身上扫过，最后指着最右边的男人，“就是他，徐炳泽。”
“徐炳泽，跟我过来。”
时忱冲着人群大喊，那个枯瘦的身体耸动了下，便挪动步子走近，跟着时忱去了做笔录的休息室。
“老徐啊，别紧张，时警官就是问你点事，你如实回答就行。”
徐炳泽那双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没有说话。
“徐炳泽，案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在加班。”
他的语调缓慢，气若游丝，好像马上要死了一样。
“那你有注意到什么异样的情况吗？”
“我有夜盲症，晚上只能看见有光的地方，整个办公室只有我的位置有光，其余的地方……”徐炳泽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我看不见。”
“据我了解，你和死者的关系并不好。”
“我跟她有什么关系，诽谤与被诽谤？”徐炳泽自嘲地笑了笑，“因为她，我失去了爱人跟孩子，告她也没用了，人都没了，工作也丢了，老板可怜我，把我调来营销部打杂，每天苟延残喘地活着，有的时候……真恨不得一刀宰了她，现在她死了，她终于死了，还是被割断了舌头！”
徐炳泽突然狠戾地狂笑起来，灰暗的眼睛也在那一瞬间激起了光芒。
“那是她活该！这种长舌妇，就应该是这种下场，她就应该是这种下场！”
一番激烈的咆哮过后，徐炳泽直僵僵地晕倒在地，活像一棵干枯的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