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您先不要着急。我们知道您弟弟在哪，请您保持冷静，配合我们，可以吗？”俞心铃一边安抚徐孟阁，一边示意让两个辅警慢慢放开他。
徐孟阁坐在椅子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谢谢你。帮...帮我找到我...我的弟弟。”徐孟阁每说一句话都要费上很大的劲，喘上几口粗气。
“稍等一下，好吗？”见徐孟阁情绪稳定了，俞心铃支走了两个辅警，牵着张虹运的手，去了大厅最左上角的审讯室里。
这个牵手被俩辅警看得一清二楚，两人面面相觑，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据他们所知，俞警官和叶警官昨天中午就出门去调查案件了，这也是都原公安局五个月以来的第一桩凶杀案，怎么过了一天，案子没结，反而带来一个生面孔，还跟俞心铃牵上手了。
“未平，你看到没。”
“看到了啊小尤，我们的俞心铃这才刚来两礼拜，就有了相好了。”施未平脸上露出一抹奸笑。
“敢勾搭副局长的千金，恐怕他来头不小，你看他，又高，皮肤又白，长得也很有特点，说不定俞心铃就喜欢这种呢。”尤德昌有些沮丧，但又立刻想通，像俞心铃这样的美少女，是不会缺男人的。
施未平坐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刷起短视频来，心中却打起了小算盘。
......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该怎么跟徐孟阁说他的弟弟已经走了啊？”俞心铃捧着脸，在审讯室内左右踱步。
“直接告诉他，不行吗？”张虹运问。
“不行啊......”俞心铃一口否决，“你没看到徐孟阁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张虹运一脸茫然地看着俞心铃说：“是一个肢体功能不健全的人，或许脑部也受到了损伤。”
俞心铃哑口无言，她怪罪自己，忘记了张虹运是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人。
她拉着张虹运坐下，跟他细细道来：“你看啊，他来找徐孟根的时候是很着急的，都摔倒了还在喊，说明徐孟根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如果对你非常重要的人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离开了，你一定会觉得......”
俞心铃拖长了音，示意张虹运来补充，可他却坐在那一动不动。
“害怕？嫉妒？”张虹运猜。
“唉。”俞心铃心累了，“害怕确实会有，但更多的是悲伤和痛苦，很重要的人突然离世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打击，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俞心铃觉得自己像在教一个孩子人生道理，心中庆幸没有听母亲的话当一个幼教。
她不喜欢孩子。
“那你跟他说，同时我将他的痛苦情绪移除，这样行得通吗？”张虹运又问。
俞心铃愣了下，答道：“当然不行。虽然每个人都不想经历痛苦，但痛苦正是对已故之人情感的转化，生前徐孟根对徐孟阁有多重要，徐孟根死后就会对徐孟阁产生多大的痛苦。如果剥夺了痛苦，那就相当于剥夺了徐孟根在徐孟阁心中的地位。”
张虹运恍然大悟，声音突然明亮起来：“难怪。我有很多病人的心理问题都是源于至亲之人的离世，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来看病的时候，亲人已经离去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了。”
俞心铃终于露出笑容，鼓掌道：“没错。在亲人刚刚离世时剥夺情绪是很残酷的，但久而久之，斯人已去多年，痛苦仍然萦绕在心头，以至于影响了日常生活的时候，就是你们心理医生应该出马的时候了。”
张虹运豁然开朗，握住俞心铃的手说：“谢谢，我学到许多。”
“不客气。”俞心铃的笑似是要将人融化一般。
扑通。
心脏的异常让张虹运松开了双手，他捂着左胸，这种感觉如此频繁的出现，让张虹运不得不决定。
等事情办完之后就去看心脏内科，毕竟之前读大学时候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去看了医生得出的结论是熬夜过多导致的心肌缺血。
自那时起，张虹运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这两天生活节奏变了，可能是心脏出问题的诱因。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俞心铃趴在桌上，手指划着圈圈，满脸愁容。
“其实，我还有事情没跟你们说。”张虹运表情严肃起来，“这位徐孟阁，就住在离石桥不远的一栋楼的天台，平常都是徐孟根照顾。”
“离石桥不远？”俞心铃一惊，“这么说，他一个有缺陷的人，从这么大老远徒步过来，只为了找他弟弟？”
张虹运点点头。
“你说，会不会是他父母的关系。”俞心铃猜测道。
“确实有些奇怪。徐孟根的记忆中，与他父母相关的所有记忆都被刻意的抹去了，由此可以看出他与其父母的关系非常之差，最直接的原因或许就是从出生的那刻起，他的父母便把他抛弃了。”张虹运分析道。
“对了！你直接去看徐孟阁的记忆不就好了？看看他有没有跟他父母有关的记忆。”
“不太容易。”
“为什么？”
“据我的经验。这类智力有缺陷的病人，无论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他们的记忆世界与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可以用极其不稳定来形容。”张虹运补充道，“不过，在他情绪稳定的情况下，可以试试。”
“好！我去喊叶叔过来。”俞心铃的眼神焕发了光彩，蹦跶着出了审讯室。
张虹运呆呆地看着俞心铃的背影，内心的情感让他难以理解，从刚开始的“好奇”，到现在心脏诡异的波动，他不敢断言究竟是自己的身体问题还是另有其他情况。
走出审讯室，大厅里只剩下那个微胖辅警站岗，另一个瘦子不知道去哪了。
张虹运坐到他身边，双手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一话不说。
就这么僵持了1分钟，微胖警官说话了：“你好，我叫尤德昌。”
“张虹运。”
尤德昌转过身子，继续发呆，又僵持了一分钟，他问：“张先生，您跟俞心铃是什么关系啊？”
“昨天刚认识，应该连朋友都称不上。”张虹运冷冷地答道。
尤德昌原本眼睛还是一条缝，听完睁大了几倍，转过身子没再说话，他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昨天刚见面，今天就牵手，但他却说连朋友都称不上。
这人看着跟自己年龄差不了太多，已经产生代沟了吗。尤德昌不禁感叹道。
两人交谈期间，徐孟阁一直半张着嘴凝视前方，一声未吭。
和张虹运估计的一样，尽管俞心铃亲自去喊，仍花了十分钟才将叶雄这尊大佛请下来，下楼时，他嘴里还叼着个肉包子，毫无悔过之意。
“小张啊！你的想法我了解了，我有好办法！咱们立刻动手！”叶雄咀嚼着包子，口齿不清地说道。
叶雄和张虹运一人扶着一边，将徐孟阁抬进了审讯室。
银灰色调的审讯室让徐孟阁有些不安，四肢又开始不自觉地挥打起来。
叶雄虽然肚子肥，但从胳膊上的肌肉块还是能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练家子，轻轻几下动作，就将徐孟阁控制在椅子上。
“我要见我弟弟，我弟弟呢？我弟弟呢？”徐孟阁手脚被控制住，嘴上又开火了。
张虹运侧目看了看俞心铃，俞心铃又看向叶雄，叶雄则双手抱胸，一副自信的样子，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孟阁继续这副撒泼的样子小屋是绝对进不去的，里边至少是7级往上的地震，为了稻草人的安全也不能进去。
只见叶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针筒，偷偷注射在徐孟阁的左手大臂上。
“叶叔！这样做被我爸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的！”俞心铃气冲冲地朝叶雄走去，想是阻止可为时已晚。
叶雄一笑，道：“这点保密工作我还是做了的，这摄像头你们就放心吧，不会记录下来的，至于徐孟阁的记忆，就交给小张处理不就好了，反正他也能剪掉这段记忆，我这都是为了破案！”
“别听他胡说，你可不能......”未等俞心铃说完，张虹运已经站在了两人面前。
张虹运一米八的个子俯视着两人，阴影下，脸上似是披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我作为一个身份特殊的医生，给自己定下过几个规矩。一，不到迫不得已，不擅自进入他人的记忆；二，即使获得了进入记忆世界的许可，也不随意查看他人的记忆，更不能擅自删除、增补他人的记忆。除此之外，叶警官，你能保证镇静剂不会对一个智力受损的人产生影响吗？你不是医生，不知道正确的剂量，如果对病人的身体造成进一步损害，我是无能为力的。”
叶雄哑口无言，像小孩认错似的低下头，沮丧地说：“我这也不是想破案么。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还强词夺理，人命关天的事情至少跟我们商量一下吧。还有，你的急性子也是时候改改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这点你得多跟小张学学。”俞心铃说着，还不忘用余光瞥张虹运一眼。
张虹运心想，跟我学什么，我根本感受不到心急如焚的感觉。
“是是是。我做错了，下次一......没有下次了。”叶雄握住张虹运的双手，作可怜状请求道，“小张啊，你就看在铃儿的面子上，帮你叶叔一回，咱们下不为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