惴惴不安的韩文虎回到郡守府内,反复提笔欲写下使团遇刺之事,几次颤颤巍巍的拿起又放下,仿佛那只普通的毛笔重若千钧。这封小小的书信可是关系着他本人脑袋啊,唤了两声夫人,想让其为自己揉揉肩膀,没有得到答复,暗骂了一声这婆姨又糟蹋钱去了。
正在韩文虎把心一横,提笔落字时,却不知一只青隼,早已带着使团的消息,飞往了京城。
黄昏时分,使团遇袭的消息便已传到了京城,静静的望着这封密信,皇帝陛下的目光有些凌厉。
区区二品境界的刺客,皇帝陛下并不担心使团有何损伤。毕竟使团里的两位长老放在整个天下都是有数的高手。只是由于刺客准备充分,又擅长逃命,二位长老怕中调虎离山之计,才让其得以逃脱。
让皇帝陛下最为在意的不是使团遇袭之事,天下有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万妖国与大秦结盟,使团的遇袭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从影子反馈回来的情报来看,刺客的确是蛮族之人无疑,这就意味着大秦之内果然是有蛮族的内应,能将如此多人从蛮族运过北境,避过内卫的眼线来到这里,此名内应在大秦位置肯定极高,而且对内卫极为了解,才能做的如此悄无声息。
相信从那名二品刺客的嘴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将蛮族引入境内,那名内应的尾巴一定早就断的干干净净,查肯定也只能查到对方抛出来的一个替死鬼。但是其中有一个疑点,就是如果内应在大秦位置极高,那肯定早就获取了使团中有两位一品高手的消息,却为何只派出一名二品境界的刺客带队刺杀。
影子没有着急动手,而是眼看刺客围杀使团的原因就是想要看看是否还有别的刺客隐藏在后面,可惜直到最后二品刺客败退被擒也未出现。
二品刺客被擒已经足以给使团一个交代了,皇帝陛下倒不担心死了两名万妖国禁军对两国的结盟和联姻有什么影响。
查也是要继续查下去的,而且必须是严查,皇帝陛下正欲颁布命令,突然又有消息传回:蜀州布政使鲁海涛自尽于府内。
好大的手笔!竟然将一州布政使拉出来做替死之人。皇帝眯了眯眼,挥了挥手,内卫慢慢退去,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
礼学宫,浩然正气楼。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浩然正气楼内也燃起了烛火,火光摇曳,把端坐在蒲团上那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此时的陈安然,周身气息极为紊乱,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表情扭曲,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当今武道,九品称为明窍,明窍即为开窍,是开启武道修为的第一步,九品明窍修炼者其实与常人无异,有的婴儿出生时便窍穴自通;
八品名为聚灵,窍穴开通后,便可感应天地间的灵力引入自身,是为聚灵,此时修炼者的由于灵气温养自身,无论是速度,力量都远远高于普通人;
七品唤作筑胎,当聚灵所引入的灵气足够多时,便可在丹田处筑结灵胎,也就是道门所说的筑基,到了这一境界,修炼者可施展出一定距离的灵气外放,或附着于武器之上,增强杀伤力;
六品是七品至五品之间的过渡期,名叫培元,筑基完成后,便是以灵胎温养元气,六品培元所外放出来的灵气外放也不是灵气了,而是元气,相较于灵气杀伤力更大,威力更强;\t五品便是金丹,筑基的元气温养完毕,便需引导元气成团,结成金丹,金丹会对修炼者的身体与灵识产生极大的增益,同时也可隔空御物;
待到金丹彻底凝结为实体,便需引导元气击破金丹,晋升四品元婴;
元婴之后修的便是阴神,阴神即为元神,想要修出阴神,便需融灵识于元婴之中,融入成功便晋升三品阴神境,到了三品境界,元婴有了元神的主导,便可脱体而出,独立存在;\t二品称为阳神境,阴神修炼成功后,便需一点一点打碎元婴,将其融入身体,成就阳神,踏入阳神境后,身体得到极大的加强,刀枪不入,坚不可摧;
一品修的便不是境界,而是道。一品之事太过高深,你太早接触不是好事,我便不过多的与你讲解了。”讲话的人正是夫子,而面前的陈安然,此时在做的事正是打碎元婴,一举跨入二品阳神境。
陈安然此时的感觉就是痛,非常痛,那股痛仿佛深入到了骨子里,感觉灵魂都要撕裂开来。此时的他已经痛到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了起来,身体不断的出现龟裂,又愈合,如此反复,身上的白袍已被血浸染,在烛光的照耀下,透出一股妖异的鲜红。
“守住心神,抱元守一!”夫子的一身轻呵将陈安然从迷离的边缘拉了回来。
此时的陈安然已经到了融合元婴的最后一步,就连强大如夫子,也在这场晋级中束手无策。
随着元婴的最后一点打碎,痛苦骤然减轻,最困难的阶段已经度过了,接下来只需小心的将打碎的元婴一点点的融入身体,便可成功晋级二品阳神。
融入身体虽说较打碎元婴要轻松不少,但还是惊险万分,因为元神随着元婴被打碎,身体失去了元神的主导,此时的陈安然整个人都是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只能依靠本能或借由外力指引进行融合。
眼看着陈安然身体表面不断的有黑色污垢排出,夫子凝重的神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并没有选择外力引导的方式为陈安然进行梳理融合。
待到融合结束,天色已经大亮,刚晋升二品的陈安然由于过于劳累,全然不顾自己的满身污垢,沉沉睡去。
夫子望了眼陈安然,没有打算将他叫醒,独自一人登上八楼,站在窗前负手眺望。
能将蛮族之人无声无息的送入大秦南部,除了那位在军中呼风唤雨的大皇子之外恐怕也没有其他人了,但是大秦终究是以法治国,讲究道理二字,没有证据,便无法定罪,纵使能猜出是大皇子,又能如何?只是不知大皇子是与蛮族之人相勾结还是仅仅只是做了一笔交易,此中之事恐怕也就只有大皇子知道了。
蜀州的匪患估计也不是流民占山为王,多半是大皇子从中作梗,入境的蛮族想必也是从蜀州入的秦。可惜布政使鲁海涛被扔出来做了替罪羊,鲁海涛肯定早就投靠了大皇子,只是没想到大皇子此次如此心狠,舍得抛出一位封疆大吏来斩断追查的内卫。
夫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突然,视线内闯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这个时间,除了二皇子还能有谁能走到这浩然正气楼前。
夫子看了一眼叶澜,嘴角微微翘起。转身走到书案后,缓缓落座。
二皇子登上五楼,便见到了趴在地上,满身污垢,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陈安然。捏着鼻子,叶澜用脚拨弄了两脚,见陈安然依然睡得正香,没再去理,转身向楼上走去,他今天到此的目的可不是来见陈安然的。
登上八楼,夫子果然在此处。只见夫子正手捧一本典籍,正在仔细研读,似是没有发现叶澜的到来。
夜蓝走到书案前,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学生叶澜拜见夫子。”
夫子放下手中典籍,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左顾右盼,一脸惊异:“是谁在叫老夫?怎的只闻其身,不见其人?真是奇了怪哉。”
叶澜翻了个白眼,再次恭身到:“弟子叶澜,拜见师尊。”
“诶,打住打住,谁是弟子?谁是师尊?可不能乱喊的。”夫子一脸玩味,“我可没承认你是我的弟子,当年我收徒未成功,便说明咱俩缘分已尽,不适合再收你为徒了。”
叶澜讪讪一笑;“当年未结为师徒,说不定是咱们缘分未到也不一定。”
夫子嗤笑了一声,不予理会。
叶澜此时心里把正躺在五楼的陈安然骂了个狗血淋头。喝酒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现在把消息都散出去了不说,关键时刻竟然躺在下面睡大觉。
顾不了太多,叶澜凑到夫子面前,又是捶背又是揉肩,端茶倒水,把阿谀一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此时一阵脚步从楼下逐级而近,待到那人走上楼梯,上了八楼。竟是常年隐居后山的梁清河。
“弟子清河拜见师尊。”梁清河迎迎一礼,然后朝着夫子背后的二皇子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乖徒儿,快让为师看看,瞧瞧,两年不见,又出落了不少啊。”夫子的老脸皱出一朵菊花。夫子对自己的二弟子甚是满意,是三个弟子中最喜爱的一个。
不仅仅是因为梁清河是女儿身,夫子一直觉得大弟子钟离读书读傻了,过于死板,是个榆木脑袋。觉得三弟子是读书读少了,不够聪明,性情顽劣。独独宠爱二弟子,觉得其知书达礼,讨人喜爱。
“梁师姐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正在为夫子捶背二皇子出声道。
“殿下几日不见,风采依旧。”梁清河回应。
夫子抬了抬头,望了眼叶澜,见叶澜眼神清澈的望着梁清河,眼带笑意,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弟子,正目光灼灼,脸色微粉的看着叶澜。夫子轻轻的咳了一声,把梁清河惊醒过来,连忙把脸挪向别处,尴尬的笑了笑。
“你们俩已经认识了?”夫子试探性的询问道。
梁清河与叶澜同时点了点头。夫子顿时悲从中来,连自己最心爱的二弟子都被身后这王八蛋快要拐跑了,亏自己费心费力为他谋划,这王八蛋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梁清河见夫子一脸悲伤模样,有些疑惑,不知师尊这是怎么了。
夫子很快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清了下嗓子,开口问道;“乖徒儿下山来寻为师是有什么事情吗?”
梁清河看了眼夫子背后的叶澜,开口说道:“弟子此次来见师尊,是想请师尊答应殿下收其为徒。”
夫子内心五味杂陈,养了这么久的二弟子真的要被拐跑了。
“叶澜。”
“弟子在,请师尊吩咐。”叶澜毕恭毕敬的站在身后。
夫子翻了个白眼,这王八蛋忒会给根棍子就往上爬了点。
“收徒,不是不可以。”夫子一脸严肃。
叶澜心中一喜,还是师姐说话管用,五楼躺着的那个废物整天就知道睡睡睡,迟早睡死在那里。五楼的陈安然此时默默的翻了个身,挠了挠身上的污垢,继续打起呼噜。
“只是你要想清楚,究竟是为何而拜师,如果只是想简单的推脱掉这场联姻,老夫也就没有必要再收徒了。”夫子语气凝重。
究竟是为何而拜师。这句话让叶澜陷入了思考。关于拜师,叶澜其实一直都很在思考。
直到踏入这八楼之前,叶澜心中都还抱有一丝解除联姻的幻想,虽然经过那天御书房之事之后,叶澜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现在拜师的更大因素还是想在这暗潮涌动的天下有一份保护自己的力量。
“弟子想在接下来的乱世之中,有能力守护自己的家人、朋友、爱人。”叶澜回答的铿锵有声,说到爱人时还偷偷向梁清河眨了眨眼,惹得梁清河满脸绯红。
夫子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单单只是这份心意,还不够,你要记住你此时的身份,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你自己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给我答案,等你哪天想好了,想清楚了,再来找我细说。”说罢,起身向楼下走去,梁清河连忙跟上,走前不忘了给叶澜眨眨眼睛。留下叶澜独自在八楼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