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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奔豕突:星火

作者:鲤鱼风 | 分类:历史架空 | 字数:0

第五章

书名:狼奔豕突:星火 作者:鲤鱼风 字数:7.0千字 更新时间:05-18 12:54

折竹背对他站立,右手正抵在桃花树上,衣物随风扬起。木板上种有灌木,一般情况下难以发现他。齐州于上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他第一次知道折竹也会叹气,惊讶程度不亚于他的寝室着火了。

几秒后,折竹离去。齐州于等了好一会,而后他抬起木板,回到地面,将刚刚见到的事抛诸脑后。

齐州于呼出淡薄的热气,尽量走在影子里,时而放慢步伐时而快步行走,朝着西北方的东厨前进,后门就在东厨的北边。还未接近那,他便听见热闹的声响,原本属于他的奴隶们均衣着干净整洁,穿着崭新的靴子,面带笑容在东厨里忙前忙后,每位奴隶都在赞扬将军的好心肠。

他好不容易训练他们有奴隶的样子,这下全被折竹打回原形。在他听来奴隶的笑声就像蚊虫那样戏弄着他,嘲笑他之前对奴隶所做的教训之事是多么没用。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压制冲进人群的冲动,继续干着逃跑的事。

香味飘来,刺激他的鼻子,肚子很不给情面地咕噜几声。一只香喷喷的烤全羊被抬出来,一位掌厨快刀斩好,之后似乎是想起什么事那帮回到屋里。

奴隶们都在忙别的事,烤羊无人看守。除夕之夜,他本来可以去月府参加盛大的宴席。一想到老奴端来的白饭和清汤,他毫无颜面可言。那原本是他的烤羊,绝不甘心落到傲慢的大夫和士人口中。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偷走,急匆匆躲到柴房中,几口吃完一只烤羊腿,肥腻的油脂和嫩滑的红肉让他食欲大开。

屋外响起嘈杂的喧闹,定是奴隶们发现烤羊不见了。齐州于迅速将剩余的羊肉塞进嘴里,后脚刚离开,奴隶的前脚进入柴房。

东厨正如火如荼地烹制美味佳肴,连月侯赏赐的老牛肉也都拿了出来,各种香味缠绕着他,逃跑的事不知不觉被他丢在一边。奴隶们吵吵闹闹的,似乎在为大夫们的饮食习惯苦恼。

他躲在装满竹篓的役车后,忙碌的人不会注意到他。摆满美味的食案往南边的大堂送去,他隐约听到大夫和士人的热闹笑声,北方吹过他的身体,他十指怨恨地扣下一块树皮。

忽然一名野武族奴隶跪下咳嗽,老奴见状急忙将他扶到一边。

“把他送到月府。”老奴对少年奴隶说。

少年奴隶躺在草堆上,两手各拿着一块碎羊肉,“为何是我?”听到老奴的吩咐,他颇为不满,“我今天很累。”

“你已经吃饱了,有力气。”

“我才吃了一块,还饿着呢。”

“你可去议事堂见将军,看看将军同不同意你偷懒。”

少年奴隶骂了一声,拽着咳嗽的奴隶走向后门。

议事堂位于东厨的西边,目前为止这是他第四次往西深入,平日里他最多散步到东厨,顺便将原本给折竹享用的糕点吃掉一半。

西边景色萧条凄惨,种植的桃花树和栀子花树无一例外全凋零了。不远处有一位佩刀的侍卫正举着铜灯巡逻,大部分侍卫已经前去南边的厅堂守卫大夫和其家臣。

议事堂内不见任何灯火,门窗皆紧闭。待到侍卫走上通往南边的小径,齐州于趁机从树后窜到房屋的一侧,停在窗下。

“月世子已经将诸次水附近的军队秘密调遣回来,正前往月支河的尾端。”是折竹的声音。他不像身旁的大夫一样跪坐,而是盘腿坐着。

齐州于谨慎抬起脑袋,从细缝中窥视。屋内只点燃少量烛火,聚集的人却不少,包括折竹和三位大夫。他见过这些人,都是月侯器重之人,有两位是从其他诸侯国投奔过来的,没有谁喜欢他。

其中一位大夫是相国、一位是掌管军政和军赋的军政大夫、一位是尹婉安的父亲尹丞相。按理来说他们此时应该在月府,但现在他们都正襟危坐,面容忧愁或沉思。

折竹的头盔映着烛火的幽光,虎眼闪着光芒,“天子病重,据说快不行了,就算如此,他对月国的施压没有停下。”他语气平静,“上个月,姚国的士兵到了员丘山,美名其曰是替天子巡守。”

“今年还想要月国送去百骇军吗?”尹丞相不屑道,“天子根本没把月国放在眼里。”

军政大夫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子,“天子终有一日驾鹤仙去,不仅是我们,各诸侯也都望眼欲穿,真要开战的话,我等还要防备北方的蛮族啊,将军。”

“这点我知道。”折竹说,“北狄无需畏惧,东夷和南蛮不必害怕,我们只需警惕银朱寮和寒蝉军即可,肃慎国也可稍加防备。”

“肃慎国,我还记得那里是全是野武族人,澜国也要注意。”

“澜国人只擅长逃跑。”折竹满不在乎。

“我们也需要警惕中律国,长途行军是他们的长处,还有他们的正罗衣。”尹丞相说。“不过将军是肃慎国人吧。”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敌意。

“我已经是月国人了。”

相国看向折竹,“将军,月世子已经走了吗?”

“嗯。”

“他要去哪?”

“他会尽快治好百姓,你们不必知道他要去哪。”

尹丞相有些不满,“万一其他诸侯国知道主君......”

军政大夫轻叹一口气,“没事,世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有事情发生,月珂还能顶一把。”

“月珂也被他弟弟带走了。”折竹看向他们,“你们不必忧虑,我自然会好好守护月国。”

三位大夫面面相觑,随后他们一同看向折竹,大概想知道头盔之下的男人有何表情。齐州于放松双肩,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看来谈话的内容不是他。

“我听说齐国已经派人来接他了。”军政大夫慢悠悠拿起茶杯,“齐侯重病在床,急着要他回去。”

齐州于刹时打了一个激灵,马上全神贯注地倾听。

“他正被关起来,百骇军也在看着他。”相国笑了一声,“他回去齐国,恐怕只会被当作棋子吧。不过我们无需忧虑,他那种人只会一意孤行,可不会听从大夫的劝导。”

齐州于莫名一身冷颤。

“唉,他以前整天缠着我爱女,我倒是不担心婉安会看上他。”说到这,尹丞相又叹气。

“可将军何必叫来如此多的士兵看守他?”相国质疑道。

折竹迟疑了一会,“因为我需要和对方谈谈,而且,绝不能让他回齐国。”

“将军的理由是?”

折竹的语气低沉,“春无人。”

“老天爷,他终于出山了。”军政大夫缓缓闭上眼,“应该早点解决掉他,只要有他在,废人也能当贤王。”

“为何这时候?”尹丞相苦恼道。

“你们太过畏惧他了。”相国说,“将军何时处置他?死人可不会下令。”

“齐国派来的人已经到了义安。”折竹笑,“恐怕只能见到一具尸体。”

齐州于浑身冒冷汗,大腿止不住地颤抖。按照两国的约定,今年的四月十八日他会回到齐国,但看来折竹不打算让他活到那时候。

即使他能回到齐国,也会有人逼迫他当齐侯,如此一来他想征服高山的心愿便无法实现。此时此刻他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唯二的朋友月甫和尹婉安已不在他身边。

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顺利逃跑,他要制造一片大混乱,东厨无疑是最佳的地方。他偷偷将肉干放进包袱,随后倒洒猪油到柴火堆,再踢翻灯火,火势刹时增大,直达屋顶。

正在洗碗的奴隶们惊慌失措,纷纷逃跑。东厨陷入火海,耀眼的红光和浓郁的黑烟打破安乐的夜晚。奴隶和侍卫全都来救火,整个将军府乱作一团,没人会注意到暗中逃走的肥胖身影。

齐州于掩嘴窃喜,准备前往后门。可他定眼一看,发现有部分侍卫并没有救火,而是拔出佩刀警惕四方。

十四名百骇军士兵也来到此处,组成方队,他们手握武器、拉开弓弦、法杖玉石燃起法术。烜带着另外八名士兵前来,他们的打扮与百骇军全然不同,铠甲更为轻便,当中有三位弓箭手,五位持刀士兵。

烜面露兴奋,眼神东张西望,“哈哈哈,回来是对的,不枉我白走一趟。”

齐州于猜不透他们在寻找什么,只听见耳边响起“寒蝉军”三个字。他从未听说过寒蝉军,但敢于在这时候来到将军府,令这里的侍卫们如此警戒,他们定是不可轻视的存在。

等等,他想了想,寒蝉军就是来杀他的敌人吗?

第一个倒下的是年轻侍卫,伤口从他脖子裂开,近乎割开一大半。他死得很快,没有一点痛苦,脸上维持着紧张的神情。夺取他性命的凶器钉在桃花树上,那是一把极其锋利的飞刀,仅巴掌大小。

刀刃带着月光的寒气,滴落腥血。第二位侍卫勉强打落偷袭他的飞刀,但下一刻接二连三的飞刀让他的内脏大出血,片刻之间他也死了。第三位侍卫找到对方的位置,指向一棵桃花树,众人顺着看去。

夜空昏暗,只有弯月发着淡薄的光芒。女人站在树梢,平静的眼神与齐州于接触,她藏在阴影里,左手按着剑柄。齐州于赶紧朝后转身,撞到将军。折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他被扔到百骇军之间,两名士兵立刻抓住他,他徒劳挣扎。

女人一跃而下,落地声十分轻盈。她面向他们,拔出长剑。

“哈哈哈,小虫终于现身了!”烜准备冲去,被折竹伸臂阻止,他闷闷不乐退后几步,“将军居然还有心思叙旧。”

折竹接过士兵递来的陌刀,此刀的刀刃通红,在月光的照耀下闪出诡异的猩红亮光,通透的刀身在地上印出血影。据说这把陌刀曾经斩杀过麒麟,连最为坚硬的玄武也能劈成两半。

齐州于认为女人死定了,因为他想不出天底下还有谁能当折竹的对手。

折竹看着女人,同时手中的陌刀摆出进攻的架势。两人逐步接近,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们。将军率先出招,沉重的陌刀被挥动得呼呼作响,轻松地在石头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刮痕,正如热刀切豆腐。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女人手中的剑远比陌刀短得多,她在折竹的连续攻击下连连闪避,未能接近折竹半步。

她闪避得很快,眼看快要被陌刀刺穿却能在下一秒迅速躲开。

齐州于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她不像阿服描述的那样在空中上窜下窜,或花拳绣腿般地翻跟斗,她只有省力的躲避动作和轻巧有效的防御。折竹突刺加横扫,再加一个斜着的劈砍,然而他丝毫没有伤到对方。

女人趁机迅速接近折竹,挥动长剑攻击。折竹没有慌乱,用刀柄招架。这次换到女人进攻了,她快速挥动武器,招招致命,可惜招式都被折竹全挡下。

叮叮叮,两个兵器猛烈碰撞出刺目的火花,连奴隶、侍卫和百骇军都看得着迷。十几招下来,他们毫发无伤,气息不见有一丝混乱,两人的武器也没有破损,看来女人的剑与折竹的陌刀不相上下。

两人再过几招,忽然折竹一个滑步窜到女人身后,就在齐州于以为她会丧命的时候她用剑险些挡下。齐州于看得出折竹没有杀死对方的意图,陌刀快要见血的时候折竹有意收回一半的力气。他明白了,折竹是在消耗她的体力,准备俘虏她。

女人似乎也察觉到这点,她后撤步,暂且不再进攻。折竹没有乘胜追击,他稍稍放低陌刀。不知为何,即便女人是来杀他的,齐州于一点都不希望她输。

折竹调转陌刀,插入土里,女人瞧见后也收起剑,他们转而握起拳头。他们不像是死敌,反而像高手之间的切磋。肉搏的距离更近,但这一轮中只有女人在进攻,折竹全程防御。她使出的招式充满狠劲,专攻对手的关节和脖子,避开有铠甲的地方。

砰,砰,拳头重击肉体,光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疼。女人很厉害,可令齐州于失望的是折竹的防御简直滴水不漏。将军承受好几轮的攻击仍屹立不倒,还有意用臂甲招架。

“快打他,你的速度再快一点。”齐州于忍不住喊出声,“脖子太高了,你打不了,最好踢他的膝盖,哎呀,你再用点力啊,赶紧废了他。哎呀,小心!”

女人滑步到折竹后方,抬脚进攻。折竹一手钩住她的小腿,将她原地绊倒。女人抓住折竹的衣物以稳住身子,二人的动作就此僵住。紧接着折竹比女人快一步,他托住她的脑袋和腰背,顺势推倒她,他的膝盖先着地,手臂枕着女人的身体。

将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束缚在地,力量上的优势让女人没法动弹。他沉默地着看她,她一脸冷淡。他们不再有所动作,唯有警惕没有放松下来。旁人不明所以,烜看得急不可待。

齐州于感觉两人莫名其妙,“你们在做什么啊!”

折竹笑了笑,准备抓起女人。就在此时,她的右腿快速抬起,穿过折竹的胸膛和肩膀,大腿扣住他的脖子,又迅速将他的身体翻过来,她整个人跪在将军的上方。折竹没有动弹,笑声更深了一层。

烜的法杖升起寒气,敲打地面,带着急躁的鼻息不断喷出。侍卫和百骇军则是继续专心致志地观看,抓住齐州于的两名士兵也渐渐松开手中的力道。

齐州于悄悄往身后看一眼,奴隶们已经扑灭小道上的火焰,东厨的火势得到控制。他的左脚慢慢踮起,两拳握紧,紧接着他飞快下蹲,使劲甩手,头也不回朝后门跑去,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气逃离。

四周烧焦的刺鼻气味和浓烟让他的脑袋晕乎乎,只跑了一会就感觉喘不上气,咽喉和胸腔沉闷且刺痛,唯有身后的急促脚步声鞭挞着他迈开步伐。气喘如牛,大汗淋漓,热气源源不断从他的脖子两侧升腾。侍卫的喊叫近在耳边,越来越接近了。他的重心摇摇晃晃,瞬间被侍卫扑倒,他奋力挣扎,但很快他的双臂被反扣在腰后。

一颗眼珠子大小的玉石滚落到他眼前,正疑惑之际玉石冒出大量浓雾,快速淹没周围。一声划破空气的嗖嗖声传来,他身上的侍卫倒地。侍卫的脖子被飞刀击中,死得悄无声息。

齐州于跳起,奔跑,还未跑几步就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他速速站起,发觉浓雾还未散开,他两手往前伸,仅见上臂。左侧有微弱的亮光,应该是着火的树木,四周响起侍卫的惨叫和兵器的碰撞声,应该是女人杀到这里了。

他右手碰到坚硬的东西,是栀子花的树干。继续小心翼翼走几步,看着地面前行,他来到岔路,不记得两侧的分岔路通往何处。

右侧的小路传来笨重的脚步声,他躲到树后,见到灵族奴隶慌慌张张跑过,右手捂着右眼,指缝里流出鲜血,奇怪的是他的右眼插着一块冰。烜的笑声变得疯狂,使劲找女人比试。

齐州于往左侧岔道前进,浓雾却更加浓密,低头时瞧不见双腿,仿佛浸在湖水中。

躲避这致命的一击完全是凭借本能,不然他脑袋与身子就在前半秒内分家。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呼吸因恐惧而在刹那间停止。刀刃于前一秒呼啸而来,惊恐和压迫的感觉仍悬在他脑袋上方。后方的浓烟里悬空着一把散发血红微光的刀刃,十足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恐惧带来的寒颤瞬间冻结他的四肢,指尖的温度宛若寒冰,双脚无法支撑他乏力的身体。他慌忙跑起来,左脚在湿滑的石子路上打滑,扑通一声再度跌倒。

响亮且沉重的摔倒声吸引猩红刀刃,刮起风速速朝他劈来,吓得他头皮发麻,连滚带爬地往一旁翻滚。刀刃时而右挥时而左砍,浓雾因刀气翻卷,想必折竹也是被这团雾气弄得心烦意乱。齐州于的右手往后一撑,正好被锋利的石子划伤,他哀叫一声。

下一秒血刃低空横扫,他迅速躺下收腹,黄泉般的血影紧贴着他的身躯扫过,削掉他皮带上的薄薄一层。

浑身的寒毛都在颤栗,他捂住口鼻,不敢大口喘气,生怕迷雾的流动暴露他的位置。过了一会,他站起,试着缓慢且无声地离去。石子路的边缘有少量融化的雪水,他弯腰前行,身后那道红光渐渐隐没在雾气里,直到完全看不到时他才深深松一口气。

左脚往前踏,又踩到滑溜溜的石块,齐州于的额头重重撞到石块,他立刻头晕目眩,在嗡嗡的耳鸣中他捕捉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刀刃甩动的呼呼声。来不及了,即使躲避也会被砍伤,倒不如站着不动被砍下脑袋,毫无痛苦地早早结束这辈子。

铛!巨响就在他脑后爆发,飞刀击中陌刀,强迫血刃改变方向,红光划过他的脑袋上空。

“世子,请跟我走。”是女人的声音。

齐州于的手腕被抓住,他看向对方衣物,认出是那位女人。她跑得飞快,在浓雾里横冲直撞,齐州于十分担心他还会摔倒。

“世子,跳。”

齐州于照做,正好从一位奴隶的尸体上空跨过,尸体被冰法术冻结,他想起烜的法杖。而在他的左侧,传来疯子似的喊叫,烜施展的冰法术引起奴隶们哀嚎。两人奔跑的气流带动身旁的浓雾,来到东厨的方向时浓烟和迷雾已经淡薄。

东厨被烧得只剩下一点,少年奴隶和老奴正疲倦躺在地上,抱着半桶水喝。他们闻声抬头,正好对上齐州于的双眼,两人目瞪口呆。齐州于被女人拉着穿过小道,这一路的奔跑已经消耗他仅剩无几的体力,他感觉喉咙在冒血,双腿仿佛变成泥潭里的巨石,恨不得就地躺下睡觉。

他放慢双腿的速度,任凭女人使劲拉着他。

他看见折竹已经追上来了,“阴魂不散的家伙,唉,我跑不动了。”

“请世子再坚持一会。”

“去哪?”

前方便是后门,只剩下十多米远,但在他看来遥不可及。女人挡在他身后,拔出长剑。接着她吹一声口哨,一匹棕毛、四蹄全白的高大骏马飞奔而来。

马背上有两个竹篓,里面装着几袋包袱,还有一个不大的陶镬挂在后方。女人让齐州于先行离去,齐州于十分乐意,笨拙地骑上马背,还未等他拿起缰绳时女人用力拍打马的大腿。

马飞奔而去,他吓得抱紧马的脖子。他朝后张望,女人又和折竹打起来了。

疾风呼啸,蹄声清脆,走在街上的百姓被突如其来的马吓倒,他们慌张地往两侧跑去。义安的东门已经关上,守门的士兵见到来人,大声警告齐州于不得出门。他正想说什么,马忽然跑上石阶梯,登上城墙。

马冲向城墙边,齐州于心中的不安快速放大,“喂蠢马,等一下,哇啊!”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突袭他,心脏好似吊在空中。撞击十足猛烈,震得他差点吐了出来。士兵在他上方惊讶大叫,马上敲打铜铃声。齐州于没想到自己竟会这样离开义安,但身体的不适掩盖内心的雀跃。

他又想大笑又想呕吐,表情有些精彩。

将军府的东边是城外荒野,两侧是不见人影的阡陌。齐州于试着拽动缰绳,马匹不听从指挥地往前冲。风猛烈拍打他,使他的脑子稍微清醒。

路面十分崎岖,马上跃或下冲,颠簸太过厉害。刚才的恶心感尚未退去,他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食物在他胃里翻江倒海,他直接在马背上呕吐。马再度上跃,重重落在雪地上。齐州于摔下,右胳膊着地,他直接躺在地上喘息,没时间思考追兵会什么时候出现。

衣襟沾了呕吐物,他艰难脱下外衣,左臂卡在袖口里出不来,他翻过沉重的身子,摆脱外衣。

之后他爬向几米外的树下,倒在雪堆中。断指出血,他握住左拳,放在软绵的肚子上。这是他第一次走出义安,城外的景色是如此新鲜,不再有高墙遮挡他的视线。

虽然没有奴隶供他指使,没有山珍海味和暖和的床,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自由了便不在乎,更何况他不必再见到这辈子最痛恨的折竹将军。

那匹马回到他身旁,他厌恶畜生的气味却又懒得动弹,随手拿起一团雪扔向马。它知趣地走开了,停在不远处。周围的声响没有他想象得那般岑寂,北风忽强忽弱,树枝摇曳,鸟扑腾着双翅从他头顶上掠过,昆虫咯吱咯吱地攀爬在树干上,不知名的脚步声从他后方接近。

脚步声,他吓得剧烈抖动双肩,慌张朝后望。女人正距离他两臂远,她的剑挂在腰间,衣物上沾有点点血液。正当齐州于要说什么的时候,女人对他下跪。

她低头说道,态度诚恳,“千灯,在此向世子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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