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们亲眼看见那匹马掉下了悬崖。还用去搜吗?”一个军士问。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承欢有些不放心,万一让她活着回到元昊身边揭发自己,那连姑母都得受牵连。
“可天色已晚,山里树多林密,恐怕不好找啊。”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到,给我搜!”
军士见承欢郡主执意要搜,也不敢阻拦,吩咐几个手下人回去调些兄弟,夜色笼罩,三十几号人来到玲珑跌落的断魂涯。
“这里地广人稀,找到狼虫虎豹容易,找个被摔死的人可就难喽,怎么找啊!”
“是啊,再把狼招来,小命不保啊!”
“可不是嘛,我现在后脖颈冒凉气,不会碰见鬼吧!”
亥时已过,有几个兵丁牢骚着。虽说是七月天,但是山里夜间凉,山风紧。这大半夜的也兴许有狼出没也说不定。
“再找找!”领头的军士命令着。
“诶呦!啥?!”有人压低了声音。众人惊恐的看着前方。
“狼,真的是狼!你们听!”
“哎呦,你别吓我!”
“我也听到了!我们可没带家伙事儿。”其中一个担忧的说。
众人看着那个领头的军士,这伙计此时也吓得口齿不清了。憋了半天来由一句“我们,回去!”
“郡主问了咋办?”
“问了就说被狼吃了。”
“对!就这么说。再不走咱们就该被狼吃了。”
“嗯,一个小姑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更别说还有狼,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被狼吃了。即便摔不死,也走不出这大山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分析着,编造着回去复命的说辞。渐渐地火把消失了。整个山谷恢复了寂静。
一头白狼在月夜下格外醒目,尤其是它那双绿色的眼睛。这头白狼嗅到了什么味道,往上坡一棵大树下张望。一个人影快速地追了上来。也朝着树上望去。树上像是一个人,头朝下,耷拉着!
树下的黑衣人几下跃到树上,将树上的人拦在怀里,试了试,还有呼吸。便抱起跳了下来。
白狼要扑上去,黑衣人怒喝一声,白狼乖乖的趴在地上。“给你!”黑衣人不知扔出了点什么,白狼像只被驯服的狗一样,扑过去一口接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人和狼一会儿就消失了。
“义父,昨日探查敌营,赶巧救了一个人。不知如何处置?”
“说来听听。”营帐内,一个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冗长脸,白净面皮,一双眼机智中透着沉稳。
“我带着白狼准备从山下绕道潜入卫慕山喜的营盘,刚到山下就发现好**项士兵点着火把搜山。看样子是在找很重要的人物。听那些士兵说的话,此人好像是被逼坠崖的,敌人的敌人,对我们应该有用,所以我让白狼叫了两声,把那群人吓跑了,确定此人还有呼吸,我就带了回来。”说话的正是昨晚的黑衣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头发乌黑,头顶剪成短发,鬓边和脑后的头发编在脑后,显得非常帅气硬朗,大眼睛,高鼻梁,一脸正气。典型的契丹人的装束。这个年长的是西南节度使萧柳,是耶律隆庆身边的亲信干将,统领着耶律隆庆的头下军州,他手下的神武营是一支2000人的超强部队,虽然他是主帅,但是近年来基本由少将军,也就是他的义子萧齐率领。此次父子俩率领神武军来党项边界“打谷草”,一来获取些军事情报,二来通过惊扰党项边界,敲打敲打李德明,顺便劫掠些粮草以充军资。
“做的很好!那人现在何处?”
“在我房里,只是还在昏睡。”
“等人醒了,带她来见我。”
“是!”萧齐抱拳领命,但是迟迟不走。
“还有事吗?”萧将军问。
“孩儿,孩儿想请义父另外安排人伺候这个人。”
“为什么?一个昏迷的人你都管不了吗?”
“属下只是觉得不方便,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说着年轻人尴尬的挠挠头。
萧柳指着他骂道:“瞧你这样儿,怎么得女孩子心?!别最后跟我一样孤独终老!”
“孩儿觉得跟您这样挺好,咱爷俩无牵无挂的。”
“臭小子!”萧柳无奈地摇摇头。
玲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玲珑望着穹庐似的屋顶眨巴着大眼睛。那双眼睛比以前更干净澄澈了。好像纤尘不染的天池水。玲珑撩起盖在身上的毯子,感觉头一阵眩晕。玲珑又坐了一会儿,穿鞋下床,感觉浑身酸痛,看着手上的伤口和身上衣服上的破洞,玲珑很是诧异。
“你醒了?”
声音很陌生,玲珑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退,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警觉的看着这个陌生的青年。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萧齐站在离玲珑两米远的地方,温和地说。
“你是谁?”玲珑问。
“我叫萧齐,你叫我阿齐就可以。哦,你坠崖,是我救你回来的。”
“你救我?”
“嗯,三天前你被挂在一棵树上,是我和白狼救了你。”
“我,我不记得了。”玲珑看看自己的衣服和伤痕,一脸茫然的说着。
“你叫什么名字?”阿齐一点点靠近,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玲珑摇摇头,感觉头好疼。她下意识的往后退,感觉一阵眩晕。玲珑蹲下身子,双手抱住了头。
“没关系,你肯定是受了惊吓刺激,暂时想不起来了。先休息吧,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打扰你的。”阿齐说完,转身离了帐篷。
“义父,那个女孩子醒了。”
“问了点什么没?”
“还没问出来。看样子怕是暂时失忆了。”
“哦,没关系。多关照着点儿,咱也不着急。”
“将军,还是您派人照看吧,我毕竟是个男人,多有不便!”啊齐哀求的说。
“你是个男人,这营里有女人吗?”萧柳生气的质问。这萧柳萧将军本是个随和机敏之人,跟随耶律隆庆征战多年,冲锋陷阵也没怕过谁,可就是怕女人。四十来岁了,也没娶妻。十六年前,正直蝗虫灾害频发,在破庙里歇脚儿,发现了一个小男孩,捡回家当儿子养着,也就是面前的阿齐。阿齐天资聪明,随萧柳骑马射箭,拳脚工夫功夫也很是了得。阿齐十四岁跟着圣宗秋围,遇一白狼,竟然擒住驯服了,老白狼生下幼崽后就死了,阿齐一直耐心的扶养照顾小白狼,也就是救玲珑的那只。
萧柳深知阿齐的善良方正,对小白狼都那么细心,一个大活人还能差了不成。再说了,儿子也该娶妻了,接触接触女人也好,总不能像自己一样。
“义父”阿齐见四下没人,央求道。“儿啊,不就是个女孩子嘛,你就当是头母狼养着就行了。别烦我,明日咱们回幽州面见王爷,再找合适的人照看吧。在这之前,你先将就将就吧。”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哪里有将军的样子嘛!
阿齐无奈地摇摇头,坐在草地上看着夕阳渐渐垂落。
“你,叫,阿齐?”一个女孩子怯怯地声音响起。
“嗯,”阿齐扭回头,微笑着,对上玲珑投来的目光。“你怎么不休息?”
“我,我想知道我的事情。”女孩子挨着阿齐坐下。阿齐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女孩子倒是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地看着远处,又收回目光,看着旁边的阿齐,眼神中尽是茫然和无助。
“我也不知道关于你的事,只是那天在山下救了你。”
女孩木讷地看着远处,没有再问下去。
“如果你不能记起从前也没关系,总会记起来的。你只是暂时的,别着急。”
女孩子还是不做声。
“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经历,但是那都过去了。珍惜现在吧,不管有很么事儿,我们都要好好活着面对。”
女孩子还是不做声的看着远方。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都不知道。是义父把我抚养长大的。可我还是好好的活着,还救了你的性命。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不必强求。或许老天是让你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呢。”
“真的吗?”女孩子看着阿齐,清亮的双眸难掩对这个青年的怜惜与尊重。
“真的,相信我。”
“嗯。”对上阿齐坚毅的眸子,女孩子的感觉踏实了很多,心中燃起了希望的光。
“我以后怎么称呼你?”阿齐问。
“我也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阿齐低头看见女孩腰里垂下的玉珏,拿到手里,端详着。
“叫流云吧。你像天上的流云,飘到我的世界里,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流云,好不好?”
“嗯!”女孩子高兴地点点头。
“可是军营里没有女孩子,你的衣服都破了,我捡自己穿着小的给你穿,你不要嫌弃。”
“嗯嗯!”女孩子连连点头。好像迷失的人找到了方向,落水的人找到了漂浮的木板。阿齐,就是她的依靠。她愿意听他的话。
落日的余晖渐渐淡下去,“咱们走吧,流云。”
“嗯,阿齐。”
余晖下,二人携手前行。
“我和义父挤一挤,你就在这里歇了。明日早起我带你去见义父,他人很好,你不用怕。”阿齐把衣服给流云准备好,又嘱咐了几句离开了。流云在阿齐走后安然入眠。
阿齐抱着铺盖,进到萧柳帐中,
“义父,我来和你挤挤吧。”
“问出点儿什么没?”萧柳问。
“没有。她身上配着一个玉珏,刻有流云,背面是个“平“字,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能跟党项军营扯上关系,看起来非同一般的人。我叫她流云。等她慢慢好起来再说吧。“
“嗯,你小子还挺能套近乎的嘛,这么快就给人家取名字了。赶明儿娶个媳妇,让你老子我开心开心。”萧柳拍着阿齐的肩膀哈哈笑着说。
“您别开玩笑了,我伺候您早早歇着,明早咱们还要赶路呢。”
鸡叫三声,流云被阿齐叫醒,队伍整装出发。因为都是快马,阿齐怕流云身子弱难以驾控这些战马,与流云同乘自己的马。攥好缰绳,用双臂环着流云。
流云想说自己会骑马,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坐到马背上的感觉确实那么熟悉。另外,虽然自己着一身男装,其他人不会议论,但是流云还是觉得不自在,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将就一下吧,没有多余的马匹。”阿齐好像感觉出流云的心思,低头柔声说。
一路上星月兼程,越黄河,过重山,虽然辛苦,晚上噩梦连连,经常一身冷汗,但是有了阿齐的陪伴,流云渐渐接受了自己。也接受了这个像哥哥一样的英俊男孩。这一日到了大契丹的南京城,这里是辽上京都无法比拟的辽朝经济中心,店面琳琅,车来人往,叫卖不断,流云看着各种杂耍、胭脂水粉、手工玩意,打把势卖艺的,吆喝着剃头的,还有赶着豪华的马车出行的,一派大国风范。流云目不暇接,一双眼睛东瞅瞅西看看。旁边的包子铺笼屉上冒着热气,香气勾引的流云肚子咕咕的叫着,兜里没钱,只能咽口水解馋了。阿齐跳下马,买了几个包子递给流云。
“吃吧,你也该饿了,还些天太辛苦,都没好好吃饭。”
流云把包子拿出一个来扭头塞到阿齐嘴里,咧嘴一笑,“你也吃。”
阿齐呆呆地看着流云,嘴里叼着包子。心都要融化了。战场上的百炼钢,现在化成了绕指柔。流云俏皮的笑,灿若星河的明眸,烙印在了阿齐的心里。这一刻,阿齐一生难忘。
“哈哈哈哈”流云看着阿齐呆呆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
此时此刻,流云还不知道,就是这么不经意的笑,融化了两个男人。
街口两个年轻公子信步溜达,一个两鬓梳着小辫,头顶的头发髨出一个发圈,留一撮编起来垂到脑后和脖颈的散发编在一起。细看面相也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只是自带风流,
“好像是阿齐。”向旁边稍高的男孩确认道。
“嗯。”高个子的公子一身素色锦缎长袍,一副书生打扮,点点头,仍望着阿齐骑马过去的背影发呆。
“前边的男孩子好俊的模样。阿齐从来不近女色,原来是喜欢俊男啊。哈哈哈哈”矮个子男孩哈哈笑着,摇着折扇嬉笑打趣儿道。
“三弟,别胡说!”前边个子稍显高些的小伙子轻声呵斥着。看面相大概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但言谈举止却带着沉稳大气。
“阿齐载的人好像没见过,走,咱们回去问问便知。”二人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