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珪风尘仆仆,眼看着一路上没有停歇,跳下马来走到三人跟前。
对于胡凤贤和崔恕来讲,徐珪的到来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之前杨逸在太原府,若不是这位徐御史,在最后时刻抱着汤沐甩开膀子拼命,杨逸早已命归西天!
现在皇上又派这样的人来山西,如果他真跟杨逸在后面掰手指头,那么山西的事情就不好做了。
徐珪知道,对于眼前这两位,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但是他压根儿就没想让两位欢迎自己。
观念不同,派系不同,自己也是领着皇太子的命,如若跟他们沆瀣一气,这也太有辱斯文了。
“两位大人,在下徐珪,奉圣上之命前来山西。”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黄色的圣旨。
果然是领着老爷子的命来的!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徐珪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
“胡凤贤,杨逸,你们身负皇命,自担实心用事,切莫辜负朕的信任。”
“另命徐珪为监察御史巡视山西,有察查之权,所遇奸逆之事,皆可上报!”
“几位大人,赶紧领旨吧!”
胡凤贤和杨逸赶紧领旨谢恩,正准备站起身来迎徐珪进去。
“杨大人,慢!皇上对你还有旨意!”
“对我一个人?”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皇帝他老人家还关心我这个逆臣的儿子,杨逸有点不能相信。
“几位大人也一同听一听吧!”
“圣上有旨,命杨逸去山西按察使大牢,做牢头三天,之后可随同一起去往边境!”
我没听错吧?好好的钦差一天没干,先得去大牢里当牢头,杨逸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杨大人,领旨吧!”
这一招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崔恕暗地里差点笑出声来。
“徐老怪,你没拿错圣旨吧?你确定皇上是让我去大牢里当什么牢头?”
杨逸实在想象不出这一招到底是意欲为何。
“杨大人,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啊,这圣旨我还敢念错吗?”
“杨大人,领了旨,我这就带着去大牢啊?”
烦请崔大人带路,我们这就前往大牢!
……
山西按察使大牢,霉菌和着阵阵恶臭从幽暗的牢房中散发了出来。
一路上杨逸都没想明白这是为何,而那位徐老怪,见崔恕一直在身边,也未发一言。
妈的,当牢头就当牢头,总比抗旨不尊被咔嚓了脑袋好吧!
杨逸忍受着刺鼻的味道,换上了一身行头,准备开始新的工作。
“劳烦这位小哥,把这个新来的牢头带进去!”
徐珪和崔恕准备离开监牢,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拍了拍杨逸。
“杨大人,三天之后我们来接你,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好好看着啊!”
徐珪用力的捏了一把洋溢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离开了监牢。
……
眼看着几位大人离开,牢房里的那些狱吏向杨逸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这个年轻人可绝不仅仅是闲来无事遛弯那么简单,连堂堂的山西一省之主都陪同前来,自然绝非等闲人物。 一个脑袋灵光的狱隶赶紧跑上前去,用落满灰尘的碗给杨一起的一杯茶。 “大人您喝茶,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做就是啦!” 看着那厚厚的灰尘,夹杂着这刺鼻的气味,杨毅差点呕出来。 “行行行,放心吧!知道我的身份就好!” 杨逸捂着鼻子,在牢房里转了一圈,怒大的牢房里面,早已经人满为患。 透过狭长悠黑的通道,最里面的两件间牢房里,竟然只管着一个人,而且这两个人与其他牢房里面的犯人有明显的区别。 坐大牢竟然还有纸笔伺候,发髻散而不乱,连囚服都是新的,似乎是有功名在身的犯官。 “那两个是什么人!” “禀告大人,那两个,一个上任的平阳府知府常仲文,另一个是沁州同知李觉!” “犯官?” “正是!”杨逸突然来了精神。 “把门打开!” “是!” 只见一个年级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官员,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桌上的饭菜明显不同于其他监牢的犯人,但是却没有动一筷子,眼看杨逸走了进来,而手中的笔却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别催了!别催了!在下写就是了!” 只见年轻男子红着眼睛,眼中带着悲愤和无奈,双手不停的在桌上的纸上快速的蠕动着。 “整整三十天了,这几百张纸上,写下的都是我所犯的罪恶,这难道还不够吗?” 杨逸一时间听得糊涂,从桌子跟前散乱的纸张中拿起一张。 “洪武二年四月,罪臣李觉以剿匪为名,伙同山贼洗劫大杨山村,杀死村民七家二十六口,斩首冒领军功!” 杨逸再拿起一张…… “洪武四年三月,洗劫沁州府米店,劫得白银八百两!” …… 这条条罪状,砍一百次头都不为过。 “这都是你干的?” 只见李觉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天。 “哈哈哈,都是我做得,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你一个读书人,杀人越货,杀良冒功,这等事你都做得出来?” 杨逸心中只觉得一团火在燃烧。 “都是,还有一百多件呢,大人您慢慢看,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认罪伏诛!” 突然,李觉起身跪倒在地。 “大人,这些最我都认,只求大人放过我的妻儿老母,求求您了!” “我认罪!” “我认罪!” 杨逸忽然明白,这件事绝对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莫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是穷凶极恶的匪首也绝对不会做如此多的坏事。 又是一起冤狱。 …… 杨逸走进另一间牢房。 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男子,正躺在草席上哼着小曲。 “唉,起来,有事问你!” 男子转过脸,眼睛瞟了一眼杨逸,继续闭着眼睛哼小曲儿。 “催命的吧,要这颗头,拿去便是!” “你倒是想得开啊!” 杨逸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见过金子做的牙床吗?” “你见汉白玉的笔杆吗?” “你用过纯银的马桶吗?” 只见男子坐起身来,忽然大笑一声。 “老子这辈子玩的,你小子见都没见过,就算是皇帝老儿,也没我阔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