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府衙大堂,带着命令而来的刑部侍郎汤沐,来不及小憩,便急召山西按察使袁坤以及太原府尹张彦清聚首。
汤沐快步进门,将身上的缂丝锦袍一扔,上首而坐。
府尹张彦清挽手而立,眼珠子滴流乱转,不时看向上首而做的那位刑部官员。
“其他人退下!”汤沐一身令下,大堂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两位都是胡相的学生,我就不客套了,长话短说!刑部已核准,而且来时丞相有令,杨逸过堂签押之后,全家即刻开刀问斩,免生枝节!”
说完,汤沐起身走到张彦清面前。
“张大人,听说搁在府衙的尸首,竟然被案犯偷了去……”未等汤沐说完,张彦清立刻接话。
“大人,尸首已经完好的找了回来,我已派人看着,就算一只蚂蚁也别想靠近!案犯今早已归案,大人放心绝无半点差错!”
“最好如你所说!”汤沐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转而看向按察使袁坤。
袁坤和汤沐,都领着正三品的衔,但是京官是天子门生,汤沐又深得胡惟庸赏识,此次带着相命而来,袁坤自然要让着三分。
“袁大人,下午过堂由你主审,不管用什么方法,今天杨家人必须正法!”
说完,汤沐捧着茶盏吸了一口,手指上硕大的宝石闪着光芒。
“大人,这件案子干系甚大,在下只有复核之责,这开堂会审还得大人亲自出马才会万无一失啊!”杨宪背后还有浙东官员,这烫手的山芋袁坤可不想接。
“袁大人,您主一省之刑罚,由你主审此议乃是刑部的共议,你若推辞,中书省那里可不好说话啊!” 汤沐起身,略带着威胁的口气,将青瓷茶盏递到了袁坤面前,袁坤只好接到手中。 “好了,听说这太原府清蒸湖羔是一绝,张大人,不知道我汤某可有口福啊?” “已经给您备好了,就等大人您赏光了!”张彦清赶紧上前应答,手一挥,只见两个模样俊俏的丫鬟,扶着汤沐朝屏风后走去! “呸!你个老狗*的!”袁坤指着屏风叫骂了一句,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平日里的斯文之气全无。 “又拿丞相压我!这个案子东宫盯着,浙东那帮老东西红着眼看着,把我推出去当枪使,自己坐等渔利?” “卑鄙!” “无耻!” 张彦清生怕被后堂听到,赶紧上前拉住了袁坤。 “我的袁大人,你可小声点吧,让那老狗听到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啊!” 瞅了瞅屏风后面,张彦清拉着袁坤坐了下来。 “这杀杨家人,也是上头的意思,咋们照例执行就是!” 张彦清眼看四下无人,贴着袁坤的耳朵说道: “当机立断,做成铁案,在咋们的地盘上交了丞相的差事,谁也拿我们没办法!” 袁坤平复了怒气,和张彦清一番交头接耳之后,脸上怒气全消,朝屏风后面走了进去。 …… 离开过堂还有一个时辰。 府衙大牢内,杨逸借着陈氏的口述,将杨宪遇害以及高启之事做了详细的了解,再结合着自己冒死查探到的案情,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所有的线索都是指向某种行为,而能将这些行为串联起来的,只能是行为人的动机。 “要陷害我,随便杀个人就行了,为什么会选择高启?” “也许对方想要一是二鸟,将高家和杨家赶尽杀决。” “嗯,原因说得通,但是这里有个明显的漏洞。” “我和高云娘同在教坊司,将高云娘杀了再把罪名一并安在我身上,到时候高、杨两家全部处死,岂不更和逻辑?” “不,不,不!绝对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再来!” 杨逸不放过每一条线索,在脑海里仔细复盘! “假如,对方的目的并不是高、杨两家,而是我和高启的话……” 忽然,杨逸眼前一亮,脑海中关于此案的一切已经渐渐清晰了起来。 “小子,过堂了!”班头打开牢门,解开杨逸身上的锁链。 对杨家人来说,这次过堂意味着小命不保,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杨逸,显得呆滞而无光。 只有陈氏蹒跚的站起了身,声音铿锵有力。 “儿啊,你是我杨家的人,要有骨气,为娘陪着赴死!” 杨逸自然有骨气,但是提起“死”,却万没有这样想过,现在已经有七成的把握。 而另外三成的把握,则在秦十三身上。 杨逸透过狗洞大小的窗户看看湛蓝的天,暗暗叹了一句“十三兄,但愿我所托非人!” 说完,随着班头离开大狱。 …… 府衙大堂,两班衙役分列两侧,袁坤正襟危坐按例升堂问案。 张彦清和汤沐坐于堂下,与往日不同的是,大堂里三层外三层被按察使司的兵马围了起来。 站在大堂之上,杨逸如同一只困兽,等待着被眼前的这群人宰割。 “升堂!” 惊堂木落下,杨逸被带到了堂前。 照例问询验明正身,一番例行操作走下来,杨逸头如捣蒜,全部应承了下来。 堂上的袁坤,以及堂下的张彦清和汤沐,都被这极其顺利的场景惊掉了下巴,明知道是掉脑袋的冤案,此人竟然如此的平静。 一般情况,莫说是冤案,就算是邻里偷盗这等小事,这大堂之上也是哭天喊地,绝对没有像今天这样平静过。 “看来这小子已经吓傻了!”三个人眼神交汇,准备快刀斩乱麻,送杨逸见上帝。 接下来正式进入案件事实的质询,两名衙役将高启的尸身带到了堂上,在杨逸身边放了下来。 然后,命人将七天前,仵作检验尸身的文书呈到了堂前,一切准备就绪: 重头戏要鸣锣开唱了! 袁坤清了清嗓子,手中的惊堂木高高举起,应声落下! “啪!” “杨逸,高启被你所杀,你可认罪?” “我……我……” 话音未出,杨逸却突然倒地,双眼上翻,身体不停地抽搐,嘴角口水溢了出来! 堂上之人皆是一惊。 “召仵作!” 只见堂外的仵作一路小跑来到了堂上,验看之下给出了结论, “大人,这小子抽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