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头一回冷了这么久,像在北方。冻雨断断续续的下,裹挟着小雪,山石草木都被冰棱包住,世界困在零下的温度里来不及回暖。这是我一年来最深的印象,掐在年末和立春之间。2017年,我二十岁了,人生的结点,却平庸的不像话。
这一年,我不断让自己学会一件事:接受。接受自己的愚蠢与幼稚,接受成人世界的规则与潜规则,接受求仁得仁不过是一种异想天开的结果。让一个偏执的人推翻20年才建立价值观真的很残忍,但我尝试改变,我不愿意承认在我和这个世界的争执里我输了,我只能去变换游戏规则,听之任之的背后是我投机取巧的活着。
这一年来,没有经历特别大的事,但也是我变化最大一年。我开始卸下满身横刺,接纳每一个和我争锋相对的人,其实我知道我没法接纳,只是懒得理睬。我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整天,而不背负任何罪恶感,我可以一个月不看书,不写一篇文章,刷头条,刷微博,对着毫无营养的内容甘之如饴。我说不清这样好不好,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活着,很容易。有时候还是会在夜里辗转反侧,扪心自问,我不知道痛从何来,是孤独,还是自命不凡的不甘心,也许都有一些。就像妄想飞上天的鸵鸟,他会一次次挥舞退化的翅膀,直到接受自己是一只鸵鸟的命运,然后乖乖把头插进土里。是好是孬,我觉得这只是个结果而已,物竞天择,生活使然,没有一种价值判断能去约束他。没错,我是比以前笑的多了,也没以前那么快乐了。
20岁,想去地方都没能去成,也许未来也不会去了。想爱的人,藏在心里,战战兢兢的爱,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我的二十岁很丧,没有勇气没有激情,没有美好的桥段,甚至狗血的剧情,它就像一块泡在水里的肥皂,每天融化,却不起一个泡沫。这一年来,睡到十二点是常事,难受的时候看看段子,麻痹一下神经,书翻了两页,看不下去,丢在一边,除了吃饭不出门,外卖也少点,等一个人的消息,盯着屏幕差点睡着。有朋友告诉我,20岁之后的时间会过得特别快,一眨眼,你就30岁,再一眨眼,你可能就什么也不是了。我心里一个冷颤,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只是把原本就不足道的生活加快进度条,柴米油盐再怎么写,终究是四个字,不会变成风花雪月。反正所有人都是这么熬着的,就像在一寸一寸滚烫的水里徒劳等待沸腾,等死。
我庆幸还是遇见一个人,她是这一年里我最多的惊喜,可惜,我没法把她写出来。她很好看,也聪明,如果她和我在一起,我可能会好好对她,认认真真的把这一辈子过下去。呵,死肥宅的意淫故事,也因为得不到,只能是意淫。没多少悲凉,生活总是让你习惯一切,误把痛苦当日常。
20岁,身边没有一个人。也懒得与人深交,从前有过的朋友散得都散了,不想再见,也不愿意再见。一场故事结束,被遗忘的人如同死去,回首看来,皆是尸首。《台北人》里。写舞女尹雪雁,她来来去去,上海台湾,无数男人怀里游走,最后死得死,活得活,她把一个时代熬结束了,自己成了岁月的弃民。白先勇的文字总是苍凉的不起波澜,就像游园惊梦里唱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负了这般断井颓垣……”再偌大的舞台,再华丽的布景,左不过说人事易分,说好景不长,说英雄暗老,说美人常俏……
《海上花列传》韩邦庆的小说,一年里为数不多看完的书。王莲生,沈小红,李淑芳,陶玉铺,周双玉,朱淑人,赵二宝……上海滩上,长三书寓,乍一看清清白白的男女,或深情,或多情,细细一想,到底是男盗女娼,***之间的交易,掩了多少层皮,敷了多少层粉,也经不起推敲。赵二宝结尾里说“妈,到了史公子府上,之前的事就不要再提起。”字字都是血,赵二宝想既往不咎,宽容生活的罪孽,可是一梦醒来,等着她的是最惨淡的现实,长三书寓里的倌人,迎来送往的宿命,李淑芳妄想摆脱,死了,沈小红落魄到穷困潦倒,赵二宝满身负债,谁比谁高贵过,婊子再有情这个世界最低贱的廉耻心也不愿意接纳。
我亦飘零久,是顾贞观的词,寄给流放宁古塔的故人。其实二十年来,我从未飘零过,逃避生活不如顺从生活来的巧,可惜心若不系之舟,没有安稳。4月份,看到太多的人离去,旧人成新鬼,无奈多过悲痛,只觉得人生真的好笑,明明已经够庸俗,却还能如此短促。我没有看破红尘的悟性,自知欲壑难填,偶尔碰上写点东西,有人看遍看,没人看也释然。已经是对认同感失去兴趣的年龄,当着人面抠鼻屎也不再羞耻。
写过这些,算是给2017的句号,也给前二十年,真正做个交割。因为繁花爱上鸳鸯蝴蝶梦,黄安的声音很动人
“在人间已是癫,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