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丽山书院发生了很多事,藏书阁的开放本就让这里很是热闹,程灵信遭遇刺杀让官府来了一趟,现在又发现在丽山书院几十年的管家在自己的院子里死于非命。
刘书还不敢相信师父死去的消息,明明他们中午还在吃着烧鸡,谈天说地,讨论着如何让自己踏入文道。
恍恍惚惚中他好像踏上了熟悉的道路。
两个官差押着刘书先来到了曾平的小院,这里围满了官差。
“回禀大人,刘书带到了。”刀疤脸官差朝着院中的一位墨绿官袍的官员行礼。
墨绿色官袍的官员回身点头示意,押送刘书的官差退下,只留了刘书一个人呆愣愣站在院中。
墨绿色官袍的官员的官帽上镶嵌着紫玉,这正是丽山城的城守,范承平。
大盛地域宽广,根据地理环境的不同,南北敌情的不同,导致管理制度也不同。
在东南,地域平坦,人口密集,气候适宜,且与海上异族关系不错,因此是划郡而治,最高行政长官是郡守。
在西北,由于天气两级分化严重,又多山或者荒漠,再加上北方与西方都有异族敌人,故在西北地域多建有大城,人口也主要聚集在城市中,因此最高行政长官是治理一城的城守。
一般郡守或者城守的官帽上都会镶嵌紫玉,这种紫玉能汇集浩然正气,形成强大的防护,是城守或者郡守的护身符,只要在他们管辖的范围内,几乎没有人能刺杀他们。
丽山城地处西北,但又不靠近边境,天气四季如常,但是行政划分依然是以城而治。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除了太祖在这里兴兵,好像这里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可能是太祖的故乡,这里发生的最大的案子也没有出现过人命,人人都说这是太祖恩泽庇佑,也可以说是历史的一大奇迹。
可是今天这里出现了人命案。
范承平的眉头紧紧皱着,程灵信杀的那几个人也就罢了,那些人是死士,一看就是因为青山令牌,从京城来的,这也是丞相给那些所谓天才的劫难,倒是不用管。可这曾平,却不好办。
范承平看了看眼前的呆滞少年,正想盘问,就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
一个黑衣女子从房间里出来,看了看外面的少年,然后对范承平说:“死者死前受到了酷刑,凶手好像要从死者嘴里问出什么东西。”
刘书听到这话把拳头捏的死死的,他从没关好的门缝中看到了血迹斑斑的地面,自己送给师父的紫砂壶滚落在墙边。
眼泪不自觉从眼眶留下,刘书扑通跪下,朝着两人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黑衣女子踱步到刘书面前,右手触摸刘书的脖颈,片刻松手,对着范承平说:“凶手不是他,他一点灵力没有,凶手应该是个修士。死者尸体上还有灵力残留,应该是死前被凶手用灵力撑破经脉,其所产生的痛苦常人难以忍受,这是一种残忍的逼供手段。”
范承平点点头,对黑衣女人说:“我相信清平司的判断。”
然后对着刘书说:“不过,刘书,你还不能接触死者,你毕竟是死者生前最后一个见的人。能看出来你和死者关系匪浅,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吗?这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刘书稳了稳心神,就把怎么与老者相遇,今天来这里找老者拜师的事情全说了。
范承平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不过暂时还不能离开丽山城。”
刘书抬头看了看房间里面,深吸一口气,回答是,然后转身出门。
………………
不能出丽山城,刘书回不了家,也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担心自己。
在丽山城,刘书还真不知道夜里自己能去哪里,本来丽山书院提供给下人有屋舍,刘书选择多领些月钱,不住丽山书院。
刘书看了看天空,月亮已经出来了,西边的太阳还有一半没有落下山。
丽山书院的学子好像被疏散了,刘书竟然没有见到一个。
晃晃荡荡行走,刘书走到了后山,还是那棵大树下面,刘书没有了看书的兴致,他抬头望着天空。
世界正在变暗,月亮缓慢移动着,星星也出现了,天空是那么宽广,人好像很渺小。
家里的老头子说,当你怀念一个人的时候,会首先回忆起初见的情景。
与师父初见是在丽山书院吧,那时有很多人争着抢着要去丽山书院做工,人山人海,刘书也在其中,由于他力气大,所以很快挤到了前面,然后就看到了师父。
老且慈祥是刘书的第一印象。以貌取人也有正确的时候,师父确实很慈祥,他问了简单的几个问题后,得知自己会读书写字,沉默了许久后,老人对着自己说,你明天过来吧。那时刘书是很兴奋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刘书从怀里拿出师傅的令牌,黝黑的木牌,上面刻着曾字,巨大的悲伤涌来,涨得刘书的心脏生疼。
您也曾经是北望城之战的英雄啊,刘书想起,师父谈论那一战时的豪情与骄傲,您内心深处应该还是那个游侠吧。
您收我这个徒弟有什么用呢?我帮不了你什么啊。不,我会记得师父,我会记得师父是个英雄。
刘书紧紧握紧拳头,小声对自己说:“我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一定要抓到真正的凶手,我一定要为师父报仇。”
夜空下,刘书恶狠狠盯着繁星。
“表情这么可怕?”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刘书不敢相信地看过去,看到了老头子,不由惊讶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老人背着双手走到刘书面前,也坐在树下,双手开始扒拉刘书的木箱,拿出已经凉透的烧鸡吃了起来:“我循着烤鸡味找过来的。我看你这么晚不回家,就老找你了。”
老人话语荒诞,随意,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刘书想要大哭。
老人看着鼻涕流出来的刘书,嫌弃:“别哭啊,鼻涕都流出来了,这么恶心,我怎么吃鸡啊?”
“哇……”刘书哭了起来,“师父死了……”
老人把鸡肉放下叹了口气,用油手摸了摸刘书的头,便望着天空也不再说话。
等刘书哭停了,老人对刘书说:“曾平是个不错的人,他如果不是年轻时根基受损,也应该是个立德儒士吧。”
“师父是北望城之战的英雄。”
“是啊,他是英雄啊!”
月光下,一老一小在树下望着天空,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老人故作深沉,小心安慰着少年。
老人目光看向了丽山的方向,呢喃道:“秋天啊,秋天,多事之秋。”
“刘书。”老人突然喊到。
少年抹抹眼泪,看向老人,老人很少叫自己的名字,平时都是,小子,兔崽子。
“你是不是把紫砂壶当成拜师礼了?”
“嗯。”刘书点头。
“其实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看到谁杀了你师父。”
刘书抓住老人的胳膊,问道:“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紫砂壶。”
“紫砂壶?”
老人起身,一把拉起刘书,说:“我让你看看这丽山城。”
老人这话音刚落,刘书便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老头子带自己飞到了空中。
从空中往下看,丽山书院变得很小,丽山城却显得很大,城中心的街道上灯火明亮,街上人流不息。虽然从城中心向外扩散,灯火变得越来越少,丽山城仍然算是繁华的城池吧。
这时老人的声音传来:“其实,我并不是普通的老头。”
刘书想了想,自己确实也不知道老人的名字,他们是合伙过日子,刘书也从来没问过,都是老头子,老头子喊。
“你是修士?”
“对。”老头子拉着刘书在空中停下,看向他说:“而且还是很厉害的修士。”
“那你为什么留在丽山城?”刘书不解。
“因为我老家就在丽山,只不过当年因为打仗,我出去了,如今老了也该叶落归根了。”老人说。
“那你没有亲人吗?”
“你不是吗?”老人笑着看着刘书。
“我只是你收养的,不过我会对你好的,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刘书认真回答。
“臭小子,我一时半会死不了,我的亲人都因为战争中死去了。不过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隐瞒修为?”
“不想问,我只知道咱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就够了。”刘书说。
“哈哈哈,臭小子。”
然后,刘书问:“老头子,你有什么办法查明凶手?”
老头子从怀中取出六个紫砂杯。
刘书惊讶道:“杯子不是摔碎了吗?”
老头子得意洋洋说:“这种宝贝是不可能摔碎的。”
“你骗我?”
老人立即反驳:“我这是帮你,你可知道你那茶壶煮的水,再装进这杯子,便是疗伤圣药,我若是不帮你收起来,你肯定乱用,若被别的修士察觉,你脑袋都要搬家。”
刘书突然就想到了两人见面的情景:“所以当时,是我救了你?紫砂壶还把你的伤治好了?”
那时,刘书刚从隔壁的平阳城流浪过来,在丽山城遇到了好人,讨到了半碗米,由于人生地不熟,刘书就跑出城外,在丽山脚下找到一条河,准备煮粥,煮粥工具就是紫砂壶。
没想到刚好碰见衣衫褴褛的老人,老人好像受了伤,身上都有血,刚好昏迷在河边。
刘书就想到给米的善人,就也当了回善人,就喂老人喝了一些。
老人醒了之后,还说要感谢刘书,把刘书领到了丽山上的小院,准备收留刘书。
从此老人开始了好吃懒做的生活,刘书也有了安定之所。
浮在空中的老人咳咳两声,眼神漂浮:“其实我那点旧伤,不用紫砂壶也能好。你别说话,我正施法呢。”
只见老人动作迅速,把六个紫砂杯抛到空中,紫色的光芒亮起,六个茶杯围成一个圆开始旋转。
“我以为这只是贵重些的普通茶具。”刘书说,“不过就算紫砂壶能疗伤,又如何查到凶手?”
“真是明珠蒙尘。”老人感叹:“真不知道你祖上是干什么的,怎么拿这种宝贝当传家宝。”
刘书想了想,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都记不清了,便摇摇头。
老人接着说:“这紫砂壶我研究过,能留影。那茶壶无时无刻不在吸收天地灵气,虽然缓慢,但是特别稳定,特解自然,就好像下雨,下雪一般自然,像是一种自然现象,所以它很难被修士察觉。”
“但是正因为它的稳定,所以它能保留一段时间内,它所属空间的影像。而且这段影像可以用这六个杯子呈现。”
只见六个杯子开始向外逸散白色光芒,然后白光汇聚到它们围成的圆中,圆中终于出现了画面。
画面呈现,杂乱的屋子,满是血迹的地板,被绑在椅子上的师父,和一个背影。
背影正缓缓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