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刘书没有遇见过丽山的老人,如果他没有学会读书识字,如果他没有看到过太祖的传记,如果他没有被师父收入书院,他可能就安心的做他的乞丐,他会像别的乞儿一样在街头度过悲惨的一生。
所以刘书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他遇到了改变他人生的人,让他知道了不一样的世界,他将获得新生,他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呢?
他来到书院才知道,少年人可以如此肆意飞扬,朝气蓬勃,光鲜亮丽。
曾平已经给刘书划了条道,他要先研读完丽山书院中所有的圣人经典。
和所有修习文道的人一样,这第一本要看的书必然是孔圣的<<圣言>>。
刘书辞别曾平后,就来到了藏书阁。
看到人满为患的藏书阁,刘书突然就不想进去了,他已经有了师傅的令牌了,又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刘书站在门外看着雄伟的藏书阁,里面大多是一些穷苦人,如果没有师父,自己也是那里面的芸芸众生吧。
刘书叹了口气,转身,前往书院的后山。后山实际来说不能称之为山,这里只是地势高些罢了。
寻了一棵大树,刘书坐在下方,打开木箱,从中拿出了一本书,书皮写着太祖传记。
这本书是丽山老头交给他的,是他的启蒙书籍。
书中详细介绍了太祖的一生,从少年时期开始,直到他登临至尊。
刘书向往这样的生活,他想成为太祖那样的人,他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是又怕别人嘲笑自己,所以自己从没有对别人说过,他只要自己努力就好了。
刘书翻开书,正要读起来,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刘书,你果然又在后山看书。”是程灵信,学院的学子。
只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郎正从山下走过来,一把折扇在手,端是一个俊秀公子。其实书院的学子大多是两种装扮,一种是儒服,一种是白衣,前者自然是儒家人爱穿的,后者大多是受神医丞相的影响。
“灵信公子,你怎么回到后山来?”刘书有些不解,因为他知道程灵信有洁癖,最受不了后山的灰尘。
“怎么了?后山是你家啊?”程灵信走到刘书面前停下,看了一眼刘书手中的书说,“又在看太祖传记啊?今天怎么没有去藏书阁?”
“去过了。”刘书简单回答,并没有解释很多。
程灵信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刘书看了看沉默的俊秀公子问道:“灵信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程灵信望着天上已经西落的太阳,说:“我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与你相识。”
“对,去年秋天,丽山的枫叶都红了。”
“咱们书院有七八个负责打扫的人,可他们打扫我的院子,我总是不满意,除了你。”
“这是我分内的事。”
“你是个认真的人。”程灵信评价,然后转头盯着刘书说:“所以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灵信公子但说无妨。”
程灵信淡淡说道:“我杀了几个人,在院子里,你去给我清扫干净吧”
“……”
“放心吧,已经报官了,是他们要来杀我,然后我把他们杀了,尸体已经在官府了,你去吧血迹什么的收拾干净就行。”
刘书看着眼前的平淡少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杀人是什么感觉呢,刘书不由打了个寒战,停止了想下去,说:“我马上就去。”
程灵信没有回答,反倒问:“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杀我吗?”
刘书当然不会知道,便摇摇头。
“因为京城传出了两个消息。”
程灵信故作神秘停顿了一下,看向刘书,然后看到刘书一脸,你快说,你快说的急切表情,不由笑笑,然后道:“这第一条消息就是丞相或许大限将至。”
“怎么可能?”刘书惊呼,“丞相是文道圣人,众所周知,身为丞相的文道圣人能与国同寿。”
“可是当年的望北城一战,丞相受伤与否没有人知道。”
刘书不由想到师父的满头白发,不由也沉默了起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程灵信问。
刘书思索片刻,说:“与国同寿?”
“对,我们都知道,与国同寿的条件有两个,一是文道圣人,二是国运。开国丞相本身就身负大盛国运,可一旦身负大盛国运的丞相升天,那我大盛有可能出现另一位与国同寿的人。”
“可是大盛目前并没有其他的文道圣人。”
程灵信摇摇头:“你不要忽视国运的作用,一旦丞相升天,那丞相一职便是国运的承载,即便不是文道圣人,任职丞相,受国运滋养后,也离文道圣人不远了。”
刘书明白了,对程灵信说:“你是说,天下要乱了?”
程灵信哈哈一笑:“有丞相在,天下又怎么会乱呢?丞相算无遗策,怎么会想不到呢?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消息了。”
程灵信又顿了顿说:“那就是,丞相要收徒了。”
“收徒?”刘书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
“对啊,而且这次丞相给了天下人三年的时间备考。”
“天下人?”刘书抓住字眼,“你是说每个人都有机会?”
“当然,丞相何许人,又岂会拘泥于出身。”
“三年又是什么意思。”
“知道为什么丽山书院为什么突然开放藏书阁吗?这是朝廷的意思,以后每月都要开放一次,不仅仅是丽山城,所有的书院都是如此,丞相的意思是为所有人留一条路。”
“可这与你被刺杀有什么关系?”刘书问。
程灵信无奈叹了口气:“这就与丞相设置的考试流程有关,毕竟大盛这么大,做什么事都要有一个流程。”
刘书点头同意:“这是自然,不然人人去参考,天下立即就乱。所以流程是怎么样的?”
“要想成为丞相的弟子有两步,这第一步就是要在这三年内考上京城的青山学院,这第二步则由丞相在三年后亲自出题。所以我们如今只需要考虑三年内如何考进青山学院。这进入青山学院的道路有三条,第一,是通过科举,这也是最安全最常规的方式,第二,是通过青山学院的后山,第三嘛。”
程灵信从怀中拿出一个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青山两字,他无奈说道:“这第三种是,拿到这种令牌就可以在一年后直接进入青山书院。”
“这令牌有何特殊?”刘书问。
“并无特殊,这是青山学院发放到各州天才手中的,我们有权利选择接或不接,而且青山学院说了一年之后只认令牌不认人,而我选择了接下令牌。”
“所以他们是为了令牌才去杀你的?”刘书这才明白了过来。
“对。”程灵信又叹了口气:“丞相给出了三种解题方法,这青山令牌怕是最凶险的一种道了。”
“所以,你可以在一年后进入青山书院。”
“也可能我明天就死了。”
“公子把令牌藏起来不行吗?”
“这个令牌每个月都会爆发一次特殊灵力波动,藏都藏不了,总会有人知道的,所以我才敢给你看。”
刘书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白衣少年好像和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就问:“公子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
刘书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说到底自己算是个下人,在学院里自己就是个扫地的,有哪个学子的房舍脏了,叫自己一声,自己便要去打扫,这是他的分内事。
虽然程灵信从没有在言语上让人感觉自己是下人,但刘书也不会认为他会高看自己一眼。
这时,程灵信笑笑说:“我想找个人聊聊罢了,你就别问,学院里这么多同窗,为什么不和他们谈论?因为我看不起他们啊。也别问,你为什么看得起我啊?因为我看你顺眼啊。仅此而已。”
刘书愣了片刻,也笑了笑,他明白了,他是为生存奔走,总是独自一人,而对方是高傲得独自一人。
“那我去给你打扫院子了。”刘书说。
程灵信点点头,刘书便往山下跑。
程灵信突然觉得自己明白自己为什么看刘书顺眼了,因为他总是奔跑啊,仿佛他的所有时间都是珍贵的。
当刘书跑到山下的时候,正看到两个官差迎面走来,刘书以为他们正处理程灵信的事情,于是弯腰作揖退到一旁让路,却没有想到两名官差停到了自己面前。
其中一个脸上有个刀疤的官差朝着刘书说:“你是不是叫刘书?”
刘书回答:“我是刘书,不知大人有什么事?”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官差突然厉声问道:“今日午时你在何地做何事?”
刘书不明所以,愣了片刻答道:“午时,我应该刚到丽山城,然后去了良春客栈买了两个烧鸡,之后就来到了丽山书院。”
刀疤官差问道:“你是不是去了曾平管事的院子。”
“对啊,我买了一只烧鸡送了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就没错了。”高瘦官差拿出镣铐给刘书戴上了。
刘书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到了官差下面的话。
“曾平管事被发现死在自己的院子中了。”
刘书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反问:“你说什么?”
“曾平管事被杀害,你有重大的嫌疑,和我们去官府走一趟吧。”
秋日的阳光还那么刺眼,但没有任何温度,秋风吹来,冻得刘书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