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喝到壶中茶水渐清。
二人这才重新看到街上少女的身影,只见她落落大方地走进了布行,过了片刻便拿着一个布袋出了布行,进了旁边一条小巷。
有苏和苏景宣赶忙起身跟上,见少女走到一角落中,左右看了看,便开始宽衣。
一抹明媚的春光顿时暴露在视野中,躲在树后的二人忙尴尬地转过身子。
有苏见苏景宣脸上飞红,道:“这是条死路,我们还是巷子口等吧。”
二人回到巷口等了一会,见少女款款而出,已然换了一身白纱,配上她娇好的容颜,少了几分俏皮,多了几分仙气。
少女提着布袋往南边走去,直到一家颇大的客栈,提脚大方地走了进去。 二人跟着进了客栈,见少女在柜台边的角落坐下。便也找了个靠门的角落就坐,侧对少女。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了一群女子,约莫七八人。 那群女子有苏午时见过,就是茶楼里白霰山的女子。这一门派不在苏国,向来只收女子,容颜大多娇好,一袭白纱,飘逸出尘。 为首一名年长些的女子走到帐台前,道:“掌柜的,我们还要再留宿一夜,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你算算多少钱先把账结了。” 掌柜赶忙取出一本账簿,翻了翻,客气道:“加上今夜住了三天,共四间房,一共是四两五十钱。” 为首女子轻轻点头,取出一锭银子放到台面上,道:“这是五两,不必找了。” 说完带着身后一群白纱女子向楼上走去。 正这时,那换了一身白纱的少女悄然起身,跟在众女子身后上了楼。 苏景宣微微侧脸斜视,惊讶道:“不会吧,白霰山可是修行教派,这她都敢打主意?” 有苏点头道:“想必她去布行骗的白纱就是为此时准备的。” 话音才落,就见少女又从楼上走了下来,来到帐台前,对掌柜道:“我们师姐今夜要修行,单独再开一间房,明早补给你钱。” 掌柜忙从台下取出一把钥匙,恭敬地递给少女,道:“仙师,这是辛字号上房的钥匙,您拿好。” 少女接过钥匙,轻轻一点头,和声细语道:“谢谢。” 说完朝楼上款款而去,她举止娴雅端庄,倒真和白霰山的几名女子一模一样,哪还有布行中那蛮横的样子。 苏景宣满脸惊讶之色,道:“所以说这丫头衣食住行真就一文钱不用出?她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有苏摇了摇头。 苏景宣道:“她在辛字号,我们这就去找她。” 有苏闻言皱眉,看苏景宣的眼神一下变得很奇怪。 苏景宣疑惑道:“怎么了?” 有苏道:“怕是不妥吧。你容我想想。”说完,他垂下眼看着桌面,手指在茶盏边轻轻敲着。 苏景宣不悦道:“你跟你哥一个模样,做事太黏糊了,每次我要拦住她你都说不妥,难不成我们在这干等一夜,等她睡饱了再找她?我可等不了。” 有苏正垂着头思考,没理会他的抱怨。 似乎想到了主意,他抬起头来,却不见了苏景宣的身影,顿时心下暗道不好,赶忙喊道:“别……” “去”字都还没说出口,苏景宣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道末。 有苏赶紧追了上去。 一路小跑着顺着甲字号房一路找,终于在最末找到了辛字号,一看房门紧闭,更觉不妙。 里面传来苏景宣恼怒的争吵声。 有苏顾不得许多,赶紧推门而入。 只见少女背靠窗边,一袭白纱已退到了香肩处。 有苏震惊地看向苏景宣。 苏景宣急道:“有苏,你别这样看我,我可没占她便宜。我不过是想和她说说道理,她非说不认识我,自己扯了衣衫还威胁说要朝窗外大喊非礼。你说……这何其无耻啊!” 有苏赶紧将苏景宣拉到身后,朝窗边的少女躬身一抱拳,道:“这位姑娘,您白日假借我二人之名吃的那顿饭,不会这么快就把我二人忘了吧。” 少女一点没有害怕神色,反将领口继续往下拉了拉,含笑道:“公子哪里话,我未曾见过二位,更没有和二位吃过饭。你们要是不走,我可就喊非礼了。看二位衣着不凡,想来是金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小女子这一嗓子喊出去,二位可就难堪了。” 有苏沉吟片刻,道:“好吧,望姑娘好自为之。我们告辞。” 说完,拉着苏景宣出了房间。 苏景宣身为皇孙,自小在都城秣陵城享天家富贵长大,只因其父琰王奉旨来金鳞督办税务耗时年久才在金鳞暂住,何曾受过这种气,顿时气得两手握拳,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怒道:“天下还有这种女子,竟然以自己的清白来要挟你我。何其无耻,何其无耻!” 有苏叹了口气,道:“你太莽撞了。” 苏景宣气道:“不行,我忍不下这口气,必须治一治这死丫头。” 说完又是“噔噔蹬”下了楼。 有苏一阵无言,赶忙追着苏景宣出了客栈。 只见苏景宣走到护卫身前,从腰间取下一木牌递去,道:“你拿着我父王的腰牌去找知州,让他派人来把这死丫头抓了。” 那护卫一抱拳,转身就要走。 有苏赶忙一把拉住护卫,转头对苏景宣道:“景宣,算了吧。一顿饭罢了,闹到衙门的公堂上你管不住她的嘴,天晓得她会说些什么。” 苏景宣不悦道:“那就这么算了?” 有苏凑到其耳边低声道:“陛**体日衰,你父亲琰王近年来留在金鳞查办各项税务之事办得漂亮,朝中风评正盛,已经隐隐有承袭大统之势,你不会在这个关口就为了一顿饭给你父王添个滥用职权的罪名吧?” 苏景宣一语惊醒,顿时一阵后怕,道:“你说得对,凌霄阁外阁督察百官,眼线无处不在,我……鲁莽了。” 有苏吐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他与苏景宣相交两年,深知这人为人仗义豪爽,唯独性格蛮直,做事从不多想。 正这时,街角跑来一名身穿青衣的小厮,远远地朝有苏喊道:“二公子,二公子……” 有苏见小厮跑近了,问道:“阿福?怎么了这是。” 叫阿福的小厮喘着粗气,道:“二公子,世子爷遣人找了您半天了,终于给小的找到您了。” 有苏奇道:“大哥这么急着找我,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阿福回道:“小的不知,但世子派了好些人寻您,您还是快些回府吧。” 有苏点了点头。 苏景宣道:“既然你大哥找你,那你先回吧。” 有苏不放心,但还是道:“好。” 说完,转身准备朝城中走去,才走了几步,忽然听苏景宣又大喊道:“有苏!我想到了!” 有苏转身疑惑地看着他。 苏景宣兴奋道:“我想到办法了,我让我的护卫化做匪徒把那丫头绑出来,公办不行就私了。你说我这个办法妙不妙!” 有苏缓缓伸出一只手扶额头,闭眼无言。 他重新走到苏景宣身前,无奈低声道:“你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去知会下掌柜的,自有白霰山的人教训她,双方都是女子比你直言有用。等她们争辩起来,你再顺势介入,作个人证,她便无可辩驳。”想了想,又叮嘱道:“我就先走了,你可别莽撞。” 苏景宣听了两眼放光,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还是你厉害,我真该听你的。以后我会改一改我这脾气。” 有苏点了点头,叫了阿福往城东王府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