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已经被撞开,云涅趴在地上,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顺着鞋子向上瞧去,只见一个十**岁的少年正低着头看着他。
这少年方阔脸蛋,五官清秀稚嫩,一身白色道袍,使得他看上去谦卑有礼。
少年道士说道:“你是谁?见你的打扮不是观里新收的弟子。”
虽然云涅来到仙云观已经有两个多月,却还没有正式成为仙云观的弟子,依旧穿着俗家的衣服。
他见这少年道士长相温和,心下怯意全无,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昂起头,反问道:“你又是谁,半夜三更鬼鬼祟祟?”
少年道士见这小孩有趣,笑起来:“你这小孩倒有些意思,我问你,你倒反问我。”
云涅跟着嘻嘻一笑,便老实说道:“我叫云涅,的确不是你们仙云观的,是我师父把我送到这里再拜你们的师父为师。”
少年听后就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可拜在哪位师叔师伯门下?”
云涅做了一个鬼脸,道:“不知道,谁来教我就是谁呗!”
这少年哈哈哈大笑:“你倒是爽快,想来师叔们有要事忙,一时把你这小鬼头给忘了。这样吧,我瞧着你这小子很机灵。不如就拜我为师,我来教你怎样?”
云涅扁了扁嘴,道:“你很厉害吗?”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头,“当人师父得让人心服口服,我就露两手给你瞧瞧。小子,瞧仔细了。”
这少年走到一株杏树下,右手捏起一个剑诀,左手横在右手前,双手齐向前推出,只听噼里啪啦几声,从树上掉下几节树枝。
云涅跑上前捡起树枝,只见断口处平滑整齐,就像有人用刀削下来般。可这少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凭空划了几下。
云涅拿着树枝抵着下巴,越发觉得眼前这少年道士深不可测。
少年认真说道:“这是我新学的招式,还没有练到家。否则。”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否则就不仅仅是几段树枝掉下来了。”
云涅听后,一下子扔掉树枝,哇的叫道:“就这还算没练到家?你简直太厉害了!好,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
说罢,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喊道:“小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少年道:“好说好说,可是为什么叫我小师父?”
云涅道:“以后我还是要跟着仙云观那些老师父学功夫的,所以就叫你小师父了。莫怪莫怪。”
少年笑道:“理应如此。”
云涅忽地向四周看了看,说道:“小师父,我刚才在门外瞧见你在跟一个人说话,怎么我进到屋里,却不见那人的身影,那人是谁呀?”
少年道士摇头说:“哪有此事,这里就我一个人。”
云涅疑道:“是吗?”
少年道士依然道:“当然,我是你小师父,怎么会骗你。”
这夜,云涅一回到房中,就忍不住回想刚才拜师的情形,他兴奋的捂嘴偷笑,又感叹那少年道士年纪轻轻,所会的武功匪夷所思,一直以为仙云观的老道士只懂煽炉子练丹,现在看来观中藏龙卧虎,师兄送他来此学武,真是用心良苦。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仙云观派人来教他功夫?
他只道仙云观有大事要办,自然是把他这小孩儿的小事给忘了。
好在小师父已跟他约定,明日太阳落山后去旧屋中教他武功。云涅高兴地在床上跳来跳去,一不小心滚到地上,痛地支支吾吾,眼泪鼻涕飞溅,这才肯老老实实地睡去。
第二日的黄昏,云涅依照约定来到旧屋中,一见到少年道士,便小师父小师父的叫起来。
这少年道士心里高兴但还是谨慎道:“我与你在此学武,可是背着师父师叔们的。咱们必须小心,要是被人发现,那就糟糕了。”
云涅听后直点头,并且答应,绝不告诉他人。
少年道士继续道:“今日,是你跟着我学武的第一天,咱们须得换个地方。”
说罢便带着云涅出了小屋,穿过长廊,钻进一片竹林里。 云涅跟在少年道士身后,这时已经入夜,他完全看不清道路,但小师父就像是在白天里走路似的,每一个转口,每一块石阶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待走了许久,才听他道:“到了,就是这里了。” 云涅抬头,此时已不再是密集的竹林,四周开阔无边,月光满满当当铺下,似是轻轻地围上一层白纱。 云涅看得清楚,面前出现了一大块空地,而这空地之后竟有一个山洞。 云涅走到山洞前,说道:“这里有个山洞,我们到里面去看看。” 少年道士立刻说:“别去,没有掌门师伯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这个山洞。” 云涅不知,就听他继续道:“我的师父是持正道长的师弟元和道长,由于我犯了一个大错,惹得师父很不高兴,所以就罚我来给山洞里的人送饭。” 云涅听后,先点了点头,忽而又惊道:“什么!你是说这山洞里面还住着一个人?” 少年道士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按照吩咐在山洞里走上一百步,地上就会出现一口枯井,便将盛饭的篮子吊下去。到了第二天,会有人把昨日的篮子放在井绳上,我提上来之后,又用同样的办法将饭菜送下去。至于那人的模样我是从来没见过。” 云涅一脸恍然大悟。 少年道士又道:“说来这山洞也奇怪,我每次进去总感觉里面嗖嗖地刮着冷风。” 云涅此时离山洞很近,听小师父这么一言,倒真感觉有一股冷风不断刮出,不禁朝后退了几步。 少年道士继续道:“师父说,山洞底下关着的是一个魔鬼,不仅面容可怖,心肠更是恶如豺狼,昔年在江湖上杀了许多人,因此才将他困在此处。不过这事在仙云观上是一个禁忌,师父也只提过那么一次,也告诉我不可再向人问起山洞的事。” 少年道士拍了拍云涅的肩膀:“你别害怕,我都在这送了半年的饭,不是也没有给魔鬼吃了?这地方没人敢来,咱们好在这处空地上学武。” 云涅点头称好。 小师父身形一晃,便跃上了一株不高的树上,身法轻盈,一身白色道袍在月光下更显潇洒。 他坐在树枝上,向下说道:“你先比划两招。” 云涅依言便耍起功夫来。 他在南院俗门中学艺以来,学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功夫。不管学什么武功,下盘功夫往往是基础,若是下盘不稳,挥出去的掌法如飘在风中的败絮,敌人只须横臂一扫,便化解了此招。 云涅先是扎了个马步,双腿弯曲,身子却不住晃动。 小师父瞧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云涅本就年幼,又生性贪玩,练武时总是三心二意,觉得兴趣所致便多学几招,独自一人从不加以练习,每次都是靠着小聪明蒙混过关。 孙暴虎因为在沙漠一役失去了众多师兄弟,因而对云涅甚为爱惜,就算知道他投机取巧,也只是口头上责备几句,不曾重罚过。 云涅摇晃着身子,自觉不好意思,却又嘻嘻笑道:“别急,还有后招!” 随即,向后连翻几个跟斗,这几个跟头翻得实在是惨不忍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又以白鹤亮翅之姿单脚站立。 几个连续的动作下来,云涅却是吃不消了,还没等身子立稳,一个倒栽葱倒了下去。 小师父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云涅也自觉好笑,跟着也哈哈大笑起来。 小师父停住了笑,从树枝上飘然落下。 他摇头道:“你这小子顽劣懒散,浮屠岛变化灵脱的掌法不适合你,只可惜你也不适合学剑。” 云涅不好意思地追问了一句:“小师父,你是说剑法?” 少年道士点头,道:“仙云观的武功以剑法为主。武学里的剑法以剑意讳莫如深,剑走偏锋为至尊之术。额……我们仙云观学武,要求练武者先要练心,心静如水,方能体会剑法中的奥妙,单凭这一点便与你违和。因而我想到,质朴求稳的功夫才适合你。” 云涅不懂他的话,少年道士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对着云涅解释道:“就好比你是你,武功是另一个你。” 他不过用一只手将树叶向着两旁一分,树叶便一分为二,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从树上摘下的两片树叶。 云涅瞧着,甚是觉得好玩。 少年道士说道:“这是物极必反的道理,例如所学的功夫灵巧敏捷,于你说来,好比一个快的你要去制服另一个快的你,到最后,你终究会被更快的一个你控制,也就是我们习武之人常说的走火入魔。” 少年道士将两片树叶合在掌中,再看时,只见着绿色的碎叶从他的指间簌簌落下。 云涅吓了一跳,隐隐觉得小师父这手功夫比昨天露的那手功夫更加厉害。 便道:“小师父,您昨夜在夜空中这么一比划,就削下几根树枝的功夫,那又是什么?” 少年道士身子向后一纵,跃起半空,飘向附近的一株树,出手折下一截树枝,才轻身落地。 道:“这是白首剑。这套剑法的精髓在于一招一式并非行云流水,而是似断非断,亦真亦幻。看似一剑之中包含多般变化,变化之中其实是不变的。如同那句,假亦真时,虚则实之。” 云涅听得津津有味,懵懂间知道小师父正向他讲解教一门上层武学。 小师父告诉他:“因此先学者必须以动求快!” 说罢,一挽剑花迅速移动脚步,成环形快步走着。随着脚步的加快,小师父整个身体都侧悬在了空中,脚步在树干上一一点过,树枝在手中横着打了几个圈。突然,他在空中借力打力,一个纵身飞天,之后身体陡然倒转,便在此时周围纷纷落下树叶,手中极速地旋转剑花,这树枝仿佛有铁磁一般,将树叶稳稳地吸附在周围。他再一转身,树叶顺着剑花飞旋而出,似一枚一枚飞镖,打得周围飞叶乱撞,漫天飞舞,许久才平息下来。 云涅先是见着小师父的身法就跟背上插了翅膀似的,那么随心所欲地在这些树之间来来去去,现下又演示的这几招剑法出神入化,令人不可思议。他心里对少年师父的敬佩之情又多了一层。 小师父道:“这招‘神降天启’是第一招,昨天那招‘无形无妄’是第十招。我功力尚浅,只能学到剑术的形,我的.......” 这少年道士微微迟疑,才又说:“内力越是深厚,越能将所学的招式融会贯通,师父常说我们习武之人绝不可偷懒,每日都要打坐练功,直到我们以一招最寻常的招式破解天下最精妙的武学,方能算作大成。” 云涅瞠目结舌地听完,听到最后那句‘方能算作大成’恨不能伏地跪拜。但他又是一脸沮丧,少见的垂头丧气,很是受挫。 少年道士知他心中所想,又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别这样,我这儿还有一套功夫,最适合你不过。” 云涅满心欢喜地仰着脸问:“会跟白首剑一样厉害吗?” 少年道士道:“当然,这是武林失传已久的绝学。” 云涅问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