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燚的青楼,虽然少不了那些皮肉交易,但是在大燚儒学的熏陶之下,即便是青楼,也多了几分高雅。尤其是在雒阳京都,经学儒士到处都有,即便是有些需求,他们也会把这些变得堂而皇之。
而耿翼他们去的青楼,是雒阳青楼之最的酥馆。
酥馆的当家到底是谁,说不清。有说是哪家世家,有说是中常侍等人,还有说是当今皇帝的,反正名头一个比一个大。
不管是真是假,流言一出,酥馆没人敢来闹事。至于到底是哪家的,也没有哪个闲的找死的人去查。
酥馆里的娼妓,几乎个个精通音律歌舞,甚至还有不少娼妓在诗词歌赋上都很有成就,扬名雒阳。以至于酥馆不仅有前来寻欢的达官贵人,还有很多文人来此作诗作赋。
原本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硬生生被这些人搞得很是高雅,时不时的还有文会、诗会在此举行。
能让耿翼顶着耿冀的压力,翻墙出来逛青楼的,自然不是简单的男女之事。
每一个青楼,都有自己的头牌。能被称作头牌的娼妓,美得不可方物不说,基本上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传闻酥馆的头牌,不仅琴棋书画了得,在雒阳城还是琴唱双绝。而且这个头牌身份还不简单,乃开国三朝元老元江之后,名为元姬。
自从四百年外戚篡权之后,元氏一族开始渐渐衰落,少有子孙进入大燚朝堂任职。到哀帝这一代,元氏子孙没有争气上进的不说,还出了好几个败家子。
瘦死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败,元氏数百年也累积了不少的家财。可元氏当代嫡孙元司却很是牛逼,硬生生将元氏剩下的家财给赌没了,而这个元司还是元姬的胞弟。
数百年传承,元氏自然在世家之中多少还有些亲缘关系,可是作为嫡孙女,元姬没有动用分毫,即便卖艺青楼,也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
如此傲骨,让元姬在青楼受到诸多孺子赞扬。能够一睹芳容,亲听奏唱,是很多在京孺子的期盼。
传承的关系还在,那些世家子孙多少也要给和元氏交好世家一点薄面。再加上酥馆背景不明,也没人敢把什么坏主意打到元姬的身上。
“哟,袁家、耿家郎君,平陵太子来啦。”耿翼四人刚走到门口,酥馆老鸨就迎了上来,一副我们很亲热的说道:“诸位郎君许久不来,老妪院里这些个姑子可是想念得很呢。”
说着,老鸨还招呼身后的婢子跟了上来。至于门口那几个娼妓,虽然姿色尚可,但是对于袁鹭、周治等人,老鸨可不敢随便叫上来,污了这几个郎君的眼。
“位置可留好?”
“郎君放心,楼上雅阁。”
“如此便好。”袁鹭满意的点点头,领着耿翼等人,没有理会门口那几个娼妓的莺莺燕燕的招呼,径直上了楼去。
楼底大堂,已经坐满了人。个个衣着华丽,潇洒倜傥。时不时的还有人作个两句诗词,引得一阵好声。
“二兄,这些人作诗真难听,还不如你随便来两句。”耿武在耿翼耳边不屑的说道。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被袁鹭和周治给听到了。
“阿翼,你还会作诗?”周治和袁鹭一脸不信,相识数年,耿翼那点文采他们也算清楚。
“阿武说我会作诗,你们也信?”
耿翼说罢,袁鹭和周治看了看一脸憨莽的耿武,然后自嘲摇头。
上楼,坐定。还没等耿翼、袁鹭三人说话,耿武叫唤了起来。
“三位兄长,不是说好找好吃的么?来这里作甚?全是些娘希匹的事。”耿武有些委屈有些不屑,对于耿武来说,没大口的肉和酒就很委屈。
“哈哈哈...”周治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阿武说得对,就是些娘希匹。”
“来人啊,上酒、上肉。”笑罢,周治朗声大喝,招呼着阁外等候的婢子。该吃吃该喝喝,待元姬出场,还有半个时辰。耿翼几人在耿武的牢骚下,拼起酒来。
雅阁里偶尔传出几人张狂的言论和笑声,自然落入了不少人的耳中。虽然愤怒不屑,但是没人敢上前理论。面对纨绔,你要对诗对词?可以,先干一架再说。
可是论干架,这里这些个所谓的郎君壮汉,别说耿武耿翼,就是不怎么习武的袁鹭和周治,都没有多少人能干得过。
以往有人吃过亏,现在自然就没人再触霉头。一个时辰说快也快,耿翼喝感觉有些头晕的时候,期待的琴唱双绝终于走了出来。
和耿翼想象的妩媚妖娆不同,元姬一袭青裳,衬托着并不是太丰满的身段,光着脚丫子,抱着一把看就不是凡品的七弦琴,走上了圆台。元姬的手指很是袖长,白皙如脂如玉。
只可惜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元姬的面容,让人觉得可惜。不过若隐若现之中,模糊的五官,让人多了几分遐想。露在外的双眸让人眼前一亮。明澈如清水,秋波淡淡。乌黑的瞳孔反射了些许光亮,好似月牙。
秀发盘起,却独留了一丝,从眼角垂下,随着元姬的动作,轻轻飘荡,散发出若隐若现的仙气儿。秀珍的美珥,点缀在元姬的耳垂之上,衬托着鬓角如同凝乳的肌肤,很是动人。
在两个婢子的帮助下,元姬放平七弦琴,席地而坐。环视一周,元姬又跪直身子,微微欠身见礼,简单的动作让元姬越发显得不同。
随着元姬的动作落下,整个酥馆安静下来,即便青楼里那些不懂音律的婢子,神色也变得肃然了几分。
十指掠过琴面琴弦,清脆的叮咚声响起,优美的旋律在酥馆里回荡起来。“蒹葭苍苍...”一曲秦风·蒹葭,从白色的面纱下传来。
耿翼不是没有欣赏过那些琴音大师的弹唱,优美、粗狂、深沉等各式各样的音色,他都有幸听闻。可是元姬歌声带来的感觉,耿翼从未体会到。
如清风,如甘露,如...耿翼说不听道不明。一曲作罢,半晌安静,随后便是不停的赞美和恭维。
耿翼四人此次过来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听听曲,喝喝酒。元姬的韵律虽然让人很是震撼,但耿翼等人并没有想太多。在耿武没心没肺的催促下,继续干酒吃肉。
接下来就是耿翼四人最不喜欢的环节,吟诗作对。袁鹭、周治乃是纨绔典范,这些东西自然不感兴趣,耿翼虽然确实会作诗,但是喜欢藏拙的他,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出名。
主要还是不敢,要是真搞出什么佳作,传到了自己大兄和父亲的耳朵,那接下来的狂风暴雨,耿翼可承受不了。至于耿武,呵呵,诗词为何物?阻碍我出枪速度的废物罢了。
“大兄,我记得附近好像有一店家卖烧吃的,我们去那喝酒如何?”耿武的提议,让周治眼前一亮。
“然也!”周治兴奋轻喝,起身收拾就准备走。袁鹭突然觉得手中这些常人见都没见过的美食不香了,也是立马拍手起身。
这个烧吃在雒阳可是一绝,耿翼听说是从鲁南民间传来。烧吃的材料,大多是羊肉、猪肉、牛肉等肉食,寻常人家是吃不起的。传进雒阳之后,也就达官贵人会在自家小院宴请宾客而已。
在雒阳闹市,有且仅一家烧吃店家,手艺一流,调制的蘸料也被雒阳权贵捧成了奢侈品。
而且这家烧吃店家,让人恨之入骨。没办法,没次烧吃一开,那个香味,能够随风飘出数里,闻得人口水直流。每次闻到,舌头都要被咬出好几个血泡。
关键是这玩意儿又贵得离谱,没点家底经常去吃的话,及有可能倾家荡产。用耿武的话说,就是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
耿翼正准备起身跟上的时候,,耿翼听到了他在扶风闲来无事,作的两首诗词。
只是听到倒没有什么,耿翼不理会就行。关键是念诗是人是元姬,念完了不说,有人询问。询问就罢了,元姬还直接点名道姓说了。
“人生得意兮举樽邀月,散尽千金兮不复我才。耿家郎君,私藏如此佳作,怕是可惜了。”霎时间,大堂之中无数眼光聚焦到耿翼他们所在的雅阁。
“可惜甚?”袁鹭一脸懵,方才元姬念的诗,他完全没注意。
“阿翼,你真作诗了?”周治也是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耿翼问道。
“这有啥?”耿武拿起一个烧得红诺诺的肘子,猛的吞了一大口,嘟囔说道:“黄河天水兮奔不复,高堂白发兮亦我往。我二兄作的诗多着呢。”
虽然满嘴的肉,嘟囔得不是很清,但耐不住耿武嗓门大,还是被大多数人听得真切。
耿翼一听,抹了一把脸,郁闷万分。这下好了,阿武接这一句,描不清楚了。
因为听过这句诗的,只有他大兄耿冀和弟弟阿武。让他大兄知道这句诗从酥馆传出来,腿都要给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