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大燚京都。四百年前,从京兆之地长安东迁而来。比之长安,雒阳更是宏大。且不论占地多少亩,其城内常住人口近百万户。再加前来经商游览的各州人士和四方蛮夷,雒阳的繁华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耿翼两兄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雒阳,但是每次看到雒阳宏伟的城门,耿翼总能心生敬畏。而且每次穿过城门,城门内外鲜明的对照,让耿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
行脚商人、当地小贩、衣衫褴褛的难民,让城外尽显民生百态。整齐的房屋、甲胄整齐的士兵、一尘不染的街道、衣着亮丽的富家子弟,让城内如同人间仙境。
虽然耿翼早已和城门大多守卫都相熟,耿翼还是规矩的递交了身份令牌,下马步行。
雒阳分内外城。外城是百姓居住和外地人游览居住之地,内城乃大燚当朝官吏或士族富商。内城中心就是大燚皇宫。
外城还好,出入还算方便。想要进入雒阳城,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要么是雒阳在册的常住官民,要么是有通行文书的各地商贾和官宦。外臣想要进入雒阳,不管公私,必须拥有大燚赐予外臣的特令。至于新来的四方诸国,不仅必须出示该国最高行政机构的通关文书,还要缴纳让人瞠目结舌的入朝贡品。
出示文书缴纳贡品之后,还不能第一时间入城朝见大燚皇帝。还要前往大燚鸿胪寺,待上个半旬,等待大燚皇帝的召见。
耿翼经常出入的是雒阳西四门之一,西阳门。城墙高有五丈,厚二至三丈许,全部由大块的整石砌成。城门约莫两丈半的样子,宽敞至极。城门乃铁木和生铁混制,厚重无比。一般的冲车,动不得比门分毫。
进入雒阳城,耿翼就带着耿武超卫尉府奔去,虽然卫尉府几乎没有人。
耿忠出征之后,耿樊氏就带着耿家众人回了耿氏扶风的老家。只留下了管家和几个奴婢、婢子,打扫庭院,还有照顾在朝为官的耿冀。
虽然光禄大夫是近臣,除了得皇帝看重,却并没有太多实权。哀帝周宏又常不理朝政,耿冀日常的事务并不多。只要沐修,耿冀基本都是回扶风老家看望耿樊氏,教导两个弟弟。
“老朽见过二郎、三郎。”
卫尉府老管家已过花甲,不过身子倒是还硬朗,每月第二个沐休都会在卫尉府大门等候,见风尘仆仆的两位郎君,作揖见礼。
“耿翼(耿武)见过廉翁。”
这个老者是耿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除了耿忠无人晓得,只知道姓廉。别看年纪大,打理卫尉府内事,那可是井井有条。
在耿家,耿忠对老者很客气,家里人都的以廉翁尊称。
廉翁点点头,将耿翼和耿武带到了偏厅。
“来了。”
偏厅中,耿冀品茶端坐,也没人伺候。卫尉府仆人少,而且耿氏大多也没有做懒人的习惯,能自己做的不会喊人。
“见过大兄。”耿翼和耿武乖巧的行了个礼,端正的站在耿冀面前。老翁也欠身拱手,让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呡一口茶,放下茶盏,耿冀一脸正色的问道:“上月公辅公布置的学业可完成?”
“大兄放心,公辅先生布置的,翼早就完成了。”耿翼轻笑,一脸的自信。
看了看坦然的耿翼,耿冀把目光转向耿武,缺见耿武支支吾吾的没有开口。
“是论语论述没有写还是六韬浅析没有写?”耿冀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看。
见自家大兄这样的表情,耿武脸都胯下来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耿冀说道:“大兄,阿武不是不想做,实在是…”
“行了。”耿冀打断耿武,恨之不争的说道:“你每天只知道舞刀弄枪,哪次布置的学业是完成了的?”
“我教的是如此,父亲教的也是如此,连公辅公教的也不上心,你这打算是把我耿氏的脸丢到哪去?”
见耿冀越说越上火,耿武小腿都抖了起来。没办法,耿冀打人的手法太厉害了,即便是耿武这种铁铮铮的壮汉,都受不了几下,除开他那个变态的二哥耿翼。
“大兄。”耿翼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拱手敬道:“阿武天性纯真,玩不了那些画画肠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以阿武的神力,日后在军中必然是前军上将,千军万马也难档,不会弱了父亲和大兄的名声。”
砰!耿翼的话惹得耿冀拍案而起。
“父亲需要你俩小子挣名声?”吼罢,耿冀顺手就准备抽出身后的戒尺。
“啊,大兄别打啊。”耿翼还没说话,被吓得不清的耿武已经忍不住了,都着小腿,大叫一声,慌乱的夺门而出。
耿翼被整得一愣,再看了看耿冀的黑脸,飞快转身,把腿就跑。
“大兄,我们明天要去公辅先生家,别打脸啊…”耿翼乖张的叫声传来,让耿冀更气。
耿冀并没有追出去,而是淡然坐下,又呡了口茶向门外轻声道:“廉翁可在?”
廉翁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大郎君有吩咐?”
“把我从上谷郡带回来的上好拓木卖给大市的钱氏铁匠铺。”
“喏。”
“劳烦廉翁了。”
廉翁没有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后退两步之后转身走出房门。
酉时,卫尉府后院。
“二兄,我们来雒阳,不回卫尉府不行吗?”
“怎么不行,只要阿武你抗的住大兄的五十戒尺。”
“我才不去。”耿武心有余悸的说道:“也只有二兄你这个魑魅一般身体才不怕。”
“哟,阿武,你居然知道魑魅?”耿翼’惊讶’调侃道:“不得了,不得了。”
“哼。”耿武不高兴的闷哼一声,转身看向卫尉府的围墙:“二兄,真要翻墙出去?”
耿翼的提议,耿武很是心动,雒阳城好吃的太多了,即便此时已经酉时。
可是想到耿冀手中那把戒尺,耿武又退缩了。这种欲求不得,又欲求不满的感觉,让耿武的心口如同猫抓一样,难受。
“那是当然。”耿翼可不管犹豫不决的耿武,双腿一蹬,两手一扒,晃眼就消失在了耿武的面前。
刚落地,耿翼就被两个人给架了起来。虽然灯光有些昏暗,但是声音让耿翼知道两人是谁。
“阿翼,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你等得都快死了。”
“阿翼,别听他的。你离开的这个月,袁鹭这小子忒不厚道,喝酒吃肉逛青楼的好事都不叫上我。”
这个时间点能在卫尉府围墙外溜达,还敢架着从卫尉府翻墙出来的人,那必然是跟耿翼一样,大雒阳的纨绔子弟。
第一个说话的叫袁鹭,大燚当今第一世家当代嫡长孙,在雒阳大街之上,横着走都不需要脚的人。
接话人乃当今皇帝亲弟之一汝南平陵王周和长子,平陵太子周治。
“伯青兄,你这个就对不住阿治兄了。”耿翼从二人手中挣脱出来,拍了拍袁鹭的肩膀,正色道:“阿治兄身体不好,不能常去青楼倒说得过去。吃肉喝酒不带上他,这就过分。”
耿翼说罢,袁鹭和周治都先一愣。随后袁鹭笑得前俯后仰,周治气得猛锤耿翼。
“耿翼,我今天不捶死你。”周治咬牙切齿的追打耿翼,耿翼围着袁鹭边笑边躲。
三人之中,袁鹭最大,生于和熹二年,如今已二十有二,表字伯青。周治生于延熹二年,只比耿翼大两年,也未及冠,年且一十有六。
咚!!!
三人嬉笑之间,耿武还是没忍住,翻墙而出,重重落在三人面前。
“阿武这长势,啧啧啧…当真恐怖。”周治停下打闹,有些羡慕的看着耿武已将近七尺的身段。
“确实恐怖。”袁鹭赞同的点点头,“我大燚未来第一猛将,唯阿武也。”
“嘿嘿。”耿武害羞的挠挠头,嘿嘿的笑着。
“你们打算看阿武还是看美人儿?”耿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再晚点,想要欣赏元姬姑子的琴艺可要等到下月了。”
“对对对,我们得赶紧的。”
“走走走,别耽搁。”
耿翼一提醒,周治和袁鹭就立马变脸,着急的催促起来,然后拉着耿翼就往前窜。
“兄长们去哪啊?”耿武一脸懵的看着已经窜出很远的耿翼三人,拔腿跟上,还边跑边问。
“跟着就行了,有肉吃。”模糊的声音,不知道是他们三个谁说的。
耿翼、周治、袁鹭三人,在雒阳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逛青楼、抢婆娘、打架斗殴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不过三人多少有些真才实学,即便纨绔,多少也有些佳话。
比起其它城池,雒阳的宵禁要晚得多。一般的郡城、县城,宵禁都在戌时甚至更早的酉时,雒阳宵禁却在子时三刻。 如果遇到大型庆典或者节日,雒阳闹市区,丑时都不一定会宵禁。 因此,雒阳夜生活是相当的丰富。吃的玩的,还有那些杂艺表演,热热闹闹的,毫不消停。 为了维持这个如同摇钱树一般的夜金窟,朝廷也是下了大力气。除了平常的城防巡逻兵马,原本掌宫廷内警的卫尉兵马和负责京都城防的精锐执金吾兵马,都要抽调出来,维持雒阳京都夜间的秩序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