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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陵志

作者:清先生 | 分类:历史架空 | 字数:0

第一章 止涝文会(四)

书名:昭陵志 作者:清先生 字数:5.4千字 更新时间:05-16 16:51

书承上文

正说李丽质心神外游,暗征陈都灵好聪慧的一双眼珠,先前的不屑不由也轻了些。

心下稍慰,问道:“你便是有江南第一神通名号的陈都灵么?本宫听闻,你三岁便通经义,诗赋文章,更有出人之处。本宫此来,正是为了见识南国学子风貌,今日扬州之盛,历难重举,何不就此兴盛,即兴雅意?”

陈都灵少年博名,性子极傲,咋听公主初来,便要检验自己才学,心底不免有气,道:“臣听闻,士人之才,应调用于下,而非取乐于上。殿下欲考验臣是否有才学,何不亲率关内道诸贤参与文会,届时文章出世,自有定论。”

他这一番话甚为无礼,众人皆为之一惊。

陈寿眼神一动,刮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即请罪道:“犬子无状,望请殿下恕罪。”

李丽质却是笑道:“无妨,本宫在京城,常受父皇教诲,说但凡天赋绝佳之人,言行皆有其异,陈三郎此时既不屑展露鳞角,定是想在文会上一鸣惊人,以彰其才。”

陈都灵被父亲眼神责怪,心里正气,乍听公主殿下为自己开脱,不免傲气又上头了,朝李丽质行了一礼,也不说话,便算是谢了开罪之恩。

李丽质受了,便不再为难他,这倒不是她大度,而是她贵为公主,平常喜怒真是全凭喜好,往往一言一词便能引得她或笑或怒。但凡身居高位之人,皆有一个病态心理,越是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之人,越是心底轻视,越是敢在自己面前铿锵其词之人,反倒从心底看重。

侯君集为官多年,哪里不知道此中道理,微微一笑,尔后谓身后的少年道:“殿下沿江南下千里,已是仆仆风尘,你还不来见过殿下,难道还要殿下来认你么?”

侯守志素知自己父亲有意将自己许为驸马,当下听闻,心里一讪,不过又不好当众说出,只得上前道指着自己的脸道:“丽质殿下,还认得我么?”

李丽质佯怒道:“侯家哥哥讨打”

众人皆是愕然,唯有李丽质、侯守志、程处弼、长孙冲四人哈哈大笑。

原来,他们四人幼时同在弘文馆读书,经常与一众王子公主在一起玩闹,那时,每当李丽质心情不快时,侯守志便如今天这般指着自己的脸道‘你打我,心里便痛快了’这便如入了魔征一般,每每侯守志做此事时,李丽质总能开怀大笑,倒不是真个要讨打一顿,只为逗人一笑而已。

侯守志笑过几声,而后才对程处弼、长孙冲道:“处弼,子敬,好久不见,这两年可想坏我了。”

长孙冲虽性子沉稳,但初见幼时玩伴,心里总不免兴奋,不过他不愿在侯君集面前流于形状,只好笑笑不语。

程处弼恰好不似他那般,他性格粗旷豪放,心思不细,才不理会是否有长辈在旁,仍朗声剌剌道:“怕是要折寿,我若是敢占了侯郎一分心思,只怕长安城的那些姐儿、妹儿都要找我晦气啦。”说罢自顾自哈哈大笑。

侯守志心性风流豁达,少年时在长安广留风流名声。见程处弼揭自身短处,也不以为忤,笑骂一声算是揭过。

这两人看似放浪,实则已是颇有方度,若不是如此,依着两人性子,久别重逢下只怕对方幼时开档糗事都要拿出来笑一笑才好。

侯君集环目一周,见张九跟在程处弼身后,心下见疑,问道:“贤侄,你在信中提到只有你与长孙贤侄二人陪同殿下南下,不知这位壮士….”他言之未尽,长孙冲已知其意,心想“父亲常说,侯君集为人最谨小慎微,今日看来,当真如此”当下抢道:“侯叔父放心,这位张相公乃是处默亲兵,本是扬州人士,去年已辞去军中事务,想不到今日却撞见了我们三个,处弼和他亲近,故而让他跟着。”

侯君集军伍出生,心知但凡能被选为亲兵的军士,必是极忠极勇的悍卒,遂放下戒心,一拱手,道:“本刺史职责所在,得罪了。”

张九素来知道侯君集名头,哪里敢受他一礼,连忙还一大礼道:“小人张九,拜见明公。”侯君集受了张九一礼,转身朝李丽质道:“殿下,中秋文会在即,不少江湖朋友也来瞧文人风采,殿下千金之体,不便在此处逗留,不若先请殿下移架弊府,稍作歇息。”

李丽质道:“丽质全听后伯伯安排。”

侯君集闻言手一扬,有眼尖的随从马上牵过来三匹好马,一群仆从伺候三人上马,侯君集半趋在李丽质身后,低声谈论。长孙冲、程处弼、侯守志三人并驾而行,神色飞扬,有说有笑,畅述少年趣事。只陈寿父子四人在马上一言不发,在一众仆从和张九的拥簇下向侯符驰去。

沿途,‘右卫’‘潞公’两杆大旗所到之处,百姓皆欲下拜,侯君集察觉后,马上命人放倒大旗。

一行人脚程不慢,初未时分,已到了刺史府前,侯君集自外任扬州刺史以来,李世民并未令他另开府邸,是以这刺史府也就是侯君集住所。

此时,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分三班站立,皆身着官服,为首的正是扬州长史。

一行人下得马来,侯君集为李丽质引见了几位官员,方得入府。

李丽质不喜交际,托词一声道:“本宫不谙舟楫,身子有些乏了,还望诸卿见谅”

侯君集知其意,马上吩咐婢女伺候李丽质去中堂凉阁歇息。

又唤来几个仆从,安置程处弼、长孙冲与张九住处。待一切妥当,才与陈寿一起前往前厅商量龙母庙事宜。

刺史府占地不小,分前厅、中堂、后院,除此之外,还有东西厢房,各有几处大院。庭院与庭院之间,另有亭台、假山相连,廊庭府宇,秀外慧中。人走在其中,但觉四下优雅。虽是秋高时分,目光所至皆是翠翠红红,极具江南庭院之美。

张九从未经人服侍,乍见侯府仆从来侍奉自己,一下只觉手足生硬,只得巴巴看着程处弼,程处弼笑道:“你且跟他们去。”张九领了命,这才脸色戚戚随着一仆从去了。

其余诸人,陈都灵年纪最小,性子却最傲,当下也不管三人,施一礼便向西厢行去。

陈都兴、陈都丰二人素知自家兄弟傲的厉害,当着程、侯、长孙三人面前脸上略有尴尬之色。陈都兴拱手,道:“三位小公爷,都灵不喜人多,言行无状见谅啦”

侯守志与他早已认识,摆手道:“陈大哥见外啦,甚么无状不无状,我们三个似都灵一般年纪时,哪个不是飞扬跋扈,恶的厉害。”说罢,似是忆起当年,忍不住又是大笑。

陈都丰叹道:“哎,也不知是谁人给兄弟冠了一个扬州第一神通的好名声,当真不知是福是祸,三郎聪明不假,但岂不闻一山还有一山高。兄弟少年博名,才气不长,傲气倒涨的越发厉害了。”

程处弼见兴、丰兄弟言辞间情真意切,手足之情溢于言表,不禁想起自己两个兄长待自己亦是如此,感叹道:“有兄如此,三郎倒是好福气。”不知是在夸陈都灵,还是在夸自己。

陈都丰道:“不敢当程三郎一叹,三位是幼时良友,今天重聚于此,我兄弟不敢再叨扰,就请告辞。”

陈都丰说罢,率先拱手执礼,返身折往西厢,陈都兴亦是如此。

等二人不见了身形,长孙冲才道“我看陈家大郎二郎言行举止,皆不似传闻一般,属夭祸之命格”

程处弼笑道:“呵,我一向不信这些玄术,这两兄弟呼吸棉密,似断不断,内功已极具根基。”他话音未落,咋听侯守志惊道:“处弼真好眼力,我曾见过陈都兴使过一路掌法,掌路大开,威风赫赫,每一掌都有飞沙走石的威力,我自衬绝无此等修为。不过…..”说话间,眉已深锁。

长孙冲问道“不过甚么?”

侯守志道:“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陈都兴一见到我,便马上收功。”

程处弼道:“不该巴,我倒感觉陈家兄弟皆不像阴讳之人。”

长孙冲道:“据我所知,陈县伯乃当年杜伏威养子,武德五年,太上皇为安抚南国民心,召杜伏威进京,受封吴王、太子太傅、东行道大总管,已是大恩荣宠。不料次年,杜伏威因不满朝中排挤,致信辅公拓反唐谋国。其时,杜伏威兵权尽在其三个养子手中,辅公拓持杜伏威书信讨要兵权,王延雄、阚泽、陈寿三人俱不肯将兵权交出,故而起兵时日一拖再拖,一值到河间郡王携十万大军兵至城下,才仓促御敌。在此役中,辅公拓与王延雄当场身死,阚泽不知去向,只有陈县伯当年早早率军投降,先帝念其忠心,非但不追查其父谋反之罪,反而封了一个射阳县子。一直到去年,陈寿才因治水有功,加封射阳县伯。”

程处弼惊道:“杜伏威?可是那个在长安中毒而亡的吴王?”

长孙冲道:“正是,扬州兵变失败不过月余,杜伏威便在自己府上中毒身亡。”他正说着,陡然见候守志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守志,你道如何?”

侯守志沉吟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一起去后院,我有事要问处弼。”

三人都觉事恐非小,不由脚下生力,片刻便到后院。

后院不如中堂秀美,四间大院围拢,中间是一个练功场地,四下开阔,只在东西两排放置了四具器呈,恭谨地摆放着十数件兵器。

三人依席而座,侯守志道:“处弼,你时常有在江湖中行走,有没有听说过一门功夫,唤作‘杜公掌’。”

程处弼不假思索,道:“当然听过,传闻杜公掌极刚极猛,出掌有分浪惊风之能”侯守至再道:“可知道这杜公掌是何人所创?”程处弼道“这个却不知,难道便是杜伏威?”侯守志道:“正是杜伏威!”而后又向长孙冲问道:“子敬多闻广猎,可知杜伏威生平?”

长孙冲道:“我曾听陛下与家父谈起杜伏威时,亦多感唏嘘,似乎此人是游侠出生,好结交江湖侠客,颇有孟尝之风。起兵后,待部下极为宽厚,百姓亦多有爱戴之意。”

侯守志道:“不错,杜伏威不仅武功卓绝,更深得民心,在江南、淮南、岭南三道中大有威望。自从他在长安中毒身亡,陛下便极忧心南朝百姓民心不附,是以从武德六年起,历任扬州刺史人选皆为朝廷重臣。两年前,前任扬州刺史魏大人忽然病重身亡,陛下令家父前到扬州任职,我父子二人皆看过前魏大人尸首,哪里是甚么病死的,分明是毙与武功高强的人手里,而且是一掌毙命。”

程、长孙二人皆一惊,程处弼道:“难道便是死与杜公掌下?”

侯手志摇摇头,严肃道:“这个我倒不知,杜公掌终究是听说的人多,亲眼见识的人少。起初,家父还怀疑魏大人是否不得民望,有人故意害他性命。后来经多方打听才知,魏大人自任扬州刺史以来,为官清明,百姓口碑相传,亦十分拥护,隐隐有取杜伏威而代之势。”

程处弼道:“这倒怪了,侯伯伯怀疑是杜伏威一系下的杀手,或是阚泽?或是陈寿?”

侯守志又摇头,道:“凶手必不是他们二人”

程处弼追问:“为何如此肯定”侯守志道:“一来魏大人胸口所受,未必便是杜公掌,天下武学多端,劲道刚猛的掌法未必便只有杜公掌。二来魏大人胸口受掌,催断胸骨刺穿心肺,但掌印上起檀中穴、尾至巨阙穴下一寸,总长不过五寸,必是出自一妇人之手。除此之外,周身再无伤痕,显是出掌之人一击即中,能在戒备森严的刺史府避开府兵耳目,想必轻功也极为高明”

程处弼沉吟片刻,道:“有理,我师傅也曾言道,若是内功修练到绝顶,一拳一掌都能有莫大威力,魏大人未必便是死于杜公掌之下。不过轻功极佳,掌法又十分刚劲的妇人,倒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侯守志不语,程处弼又道:“你还记得当初陈都兴使得掌招么?”侯守志道:“大概还有三四分记忆,你要做甚么?”

程处弼道:“不过试探一番而已,陈都兴这路掌法,估计便是杜公掌,只要试探一下他是否还身具轻功便可。”

长孙冲道:“如此最好,眼下丽质殿下就在府内,陈县伯终究是反贼后人,不可不防。”侯守志点头,欲言又止。长孙冲道:“守志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有甚么说便是。”

侯守志小声道:“你们有所不知,有坊间传闻,当年杜伏威谋反一案,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长孙冲脸色一正,颇为愠怒道:“守志,你知道你在说甚么吗?杜伏威反唐谋国的信件,如今还在京畿衙内,铁证如山,如何做得来假。”

侯守志仍是摇头,道:“这信件真假,真个还说不清楚,在淮南、江南、岭南三道,早传遍了就是有人假造杜伏威笔记,传的是有理有据。而且,在三南道内,似乎有人想重启大纛,想为杜伏威鸣冤平反!”

长孙冲听了,忽地大怒,‘啪’地一掌重重击在几上,道:“这是私结党羽,叛上作乱!侯叔父为何不报?”

侯守志看了他一眼,道:“父亲早已上报陛下,不过陛下似乎并未在意,只下旨令父亲暗中调查,并未有甚么其他动作。”

长孙冲怒容显显,还想说话,却被程处弼挡下话头说道:“可调查出了些甚么?”

侯守志道“只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说出来也无用,不过听说他们的领头人似乎是个妇人。”程处弼道:“你是否怀疑,魏大人之死与这妇人有关?”

侯守志道:“不瞒你,我的确有此一疑,也曾暗中以江湖人士的身份打探消息,不过这些人行事极秘,一听到我这关中口音,便立马生疑,不敢与我深交。”

程处弼道:“这么说来,你还是和人接上头了,不过不得信任而已。”侯守志道“正是如此。”程处弼听完,沉吟不语。

长孙冲适才怒气上涌,乱了分寸,如今怒气平息,一下心思运转起来,知道侯守志处理的已十分得当,当下道:“这妇人既能高举大纛,必和杜伏威关系密切,陈县伯是杜伏威养子,不得不防他们两个暗中勾结,有私相授受,珠明玉暗之嫌。”

程处弼点头道:“有理,眼下还是先请陈家兄弟过来试探一番。”

侯守志肃穆道“总是要个由头,若是没个名堂,干巴巴便去请他,只怕不妥。”

长孙冲道:“无妨,你只差人去请便是,若他推脱不来,那也不必试探啦,事关丽质安危,便是让他兄弟见疑也管不得了。”程处弼也道:“你且使人去,我自有说头。”

侯守志见两个幼时顽幼如此迫切,不自觉暗提一道心思,沉首道:“那好。”说罢唤过仆从,吩咐下去。

那仆从一身皂衣,五短身材,得了少主人令,径往西厢而去,过不多时行至西厢第次,跨过门槛正见陈家兄弟聚在一起,行一礼道:“三位公子,少郎君请三位过堂一叙。”

陈都兴才与侯守志道别,见又来请,不由心生疑窦,问道:“不知道少郎君有何事?”那仆从道:“小的不知,少郎君只吩咐小的来请,并未交代原由。”

陈都丰道:“请带路巴。”仆从再施一礼,道一声‘请’字,径自在前边带路。陈都兴、陈都丰两人快步跟上,陈都灵本不愿随行,不过想起适才两位兄长对自己酣酣诫劝,不好拂了兄意,这才跟上。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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