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用了这个时代的最便捷的交通方式——驰道,所以仅仅只花了七天的时间就到了云阳(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
挑开车厢的门帘,扶苏就被东南方巍峨的山势所吸引。群山拔地而起,壁立千仞,宛如盘踞在关中的巨龙,不由得问起侍奉在左右的甘罗,“甘卿,吾观此山,峦突峰兀丘壑壮,巍巍然有浩然之气,不知有何典故。”
甘罗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公子初登大业,心态发生了变化,“陛下,此山谓之‘嵯峨’,相传黄帝铸鼎荆山之阳,鼎成驭龙升天。故陛下以为此处龙气浩荡。”
扶苏莞尔一笑,“吾何德何能能与人文初祖黄帝相提并论,倒是先帝陛下混一宇内,立万世不朽之功,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吾不过是其子而侥得皇帝而已。”
“陛下过于自谦了。”早已等在此迎奉扶苏的大臣中领头的一位白须白发老人上前一步说道,“如今陛下贵为九五至尊,当自称‘朕’。”
扶苏闻言转头望向老者,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丝毫不见寻常老人的浑浊。
“让李相久等了。”扶苏迅速从记忆中读取到老人的信息,避过这个话题,上前搀扶着李斯,“吾少不更事,国之大事当系于李相!李相何不惜身,亲自来迎。”
李斯热情地握着李斯的手,牵引着李斯往甘泉宫内走。
甘泉宫,又名云阳宫,位于渭水之南。在秦王政三十五年时,始皇帝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联通整个咸阳宫殿群。甘泉宫始建于秦惠文王,当时是用作太后的居所,如今暂时是用来迎奉扶苏的宫殿。
李斯有些受宠若惊,“谢陛下垂爱,臣难受此大礼。”奋力挣脱扶苏的搀扶。扶苏虽然在史书上留下了宽仁的印象,但是从小接受正统的秦国王储培养,岂是手无缚鸡之力,牢牢将李斯控制在自己手上。
扶苏面不改色,“李相,若论国政,吾或有所言。若行事,吾不过是纸上谈兵,恐有赵括之患,还需李相辅。此礼,受得。”
李斯见挣脱不开,便无奈道,“谢陛下。”侍奉始皇帝数十年的李斯敏锐地觉得,这可能是这位新晋陛下的暗示。雨露雷霆均为君恩,让你受你就必须得受,不受也得受。
见到这一幕,不少大臣神色各异。扶苏的老师淳于越自然拂须颔首,低声叹道,“大善,是以为之仁。”
然而在一旁注意到小细节的蒙毅却不以为然,世人皆说陛下仁近乎于柔,想来也不尽然。当然也不会与之辩论。
王贲、王离父子对此仿佛早有预料,漠不关心,在扶苏走过后,默默跟了上去……
不久,一场由李斯主持的接风宴会在君相和睦的现象中落下帷幕,扶苏在婢女们的服侍下来到了偏殿,陪他伴读了有两三年的甘罗早早的就在此等候了。 扶苏估摸着甘罗要说些什么,于是揉了揉太阳穴,晓消消酒气,正襟危坐于案前,问道,“甘卿欲言何事?” 没想到甘罗突然大笑,拍手说道,“陛下今日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扶苏不解,“不知甘卿所言何事?”扶苏迷迷糊糊记得在解风宴会上他似乎做了一些与群臣同乐的事,但现在太阳穴鼓鼓涨涨地疼痛,看来喝酒果真误事,以后要少喝些酒了。 甘罗了然,不予置辩,不再发言。 扶苏慢慢回过味来,“你是说李相的事?”今日也就只有搀扶李斯进宫是扶苏的真心做作表演,打算用新皇帝的宠信来巩固李斯现有的地位。只是他这一举动,造成了手下臣子们不同的理解。 “陛下若欲将李斯牢牢缚于手中,臣有一法。” 甘罗果然开始献策了,扶苏有些好奇,“试言之。” “相,相邦、丞相也,始创于惠文王。相邦典领百官,乃王之股肱,辅佐朝政,无所不统。自武王来,又设左丞相、右丞相,作为相邦的副手。只是自吕不韦后,相邦之位空悬,无人再领,陛下可许斯之。” “哦,此为何解?” 甘罗拱手继续说道,“朝中右丞相冯去疾对李斯言听必从,左丞相实为相邦。陛下何不顺水推舟?同时增设中丞相,以为亲信。” 原来是增设丞相之位,分弱相权。表面上,李斯做到了相邦之位,宰执天下,实际上却受到了手下三个丞相的制约。若冯去疾占一个位,那么还有哪两个人值得拜相呢? 扶苏有些玩味地看着甘罗,“甘卿以为何人可补相位?”就等着甘罗毛遂自荐,说臣愿领之。 没想到甘罗拒绝了,但是扶苏很快反应过来,甘罗在群臣眼中已经视为扶苏的亲信,虽然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功绩斐然,但之后一直随始皇帝伴读,后又在扶苏身边伴读,不足以使众人信服。 “朕欲拜蒙毅为中丞相,继父业,为淮南侯,岁俸两千石。王贲为右丞相,冯去疾为左丞相。甘卿以为何?”扶苏认为,冯去疾只是因为李斯备受始皇帝的信任,所以才默默当个工具人。若新皇帝释放出一些信号,冯去疾也会有自己的立场。 “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 甘罗皱眉,“当年武安侯携灭六国之功亦不愿为相,如今不过拥立陛下为帝,微末之功矣,王贲定不愿。” 扶苏只好发出刘邦的名言,“为之奈何?”只是台下的是甘罗而不是张良。 “陛下可知王绾?”、 扶苏绞尽脑汁在扶苏的记忆中搜刮着有关王绾的记忆,“可是欲行分封制的王绾?” “正是,陛下可复起王绾,绾必可为臂膀。” 甘罗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陛下欲使儒家,但朝中法家门徒遍布,不如拜孔子的八世孙孔鲋为帝师,博士淳于越为上卿,使天下知陛下欲行仁政。” “善,就依汝之言。”扶苏还是问道,“甘卿就不为自己牟利吗?” “拜相全在陛下一念之间。”甘罗起身拱手告退,缓缓后退离开了偏殿。 【作者题外话】:由于一些原因,前面四章需要大改一下,希望读者大大们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