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币厂的架构极为简练,同深峻繁杂的官僚体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厂长、统筹司、匠人三级,另外还有皇室派来的督察司,铸币厂的组织架构就完备了。
至于陶安,这个作为派出机构的一员,自然算不上铸币厂的一分子。嗯,本来是这样的,直到……
厂长鹿宜瑟,亦即被周小姐吐槽的那位厂长,笑眯眯地对陶安讲:“你来了,但你迟早要走的,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年。所以把你列入铸币厂的编制内不划算。”
陶安点了点头,道:“鹿厂长说得很对。既然这样,鹿厂长迟早是要死的,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年,所以给你发薪水不划算。这样吧,鹿厂长,我专门给实务派的大佬写一封信,让他们不要给大哲学家鹿厂长发薪水了,人家不稀罕!”
鹿宜瑟的脸瞬间变黑,很快又变白,一闪一闪的,像是接触不良。陶安还忍不住添一把火:“鹿厂长,有话你说,别憋在肚子里憋烂了,咱俩谁跟谁啊。”
鹿宜瑟用拳头捶着桌子,咆哮道:“敬爱的陶缉司,请你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好嘛?”
鹿宜瑟自然不敢得罪陶安,怎么说也是从神都义武下来的人,怎么着也算是个手眼通天的人。
但是公报私仇,借刀杀人的事儿,鹿宜瑟还是很乐意的。比如……
天还没亮,鹿宜瑟便将睡梦中的陶安拽起来:“陶缉司,你该了解了解押送银币的流程了。货已经准备好了,就能你上路了。”
陶安浑身一激灵,道:“鹿厂长,有话好好说,啥叫上路?黄泉路?”
鹿宜瑟不置可否,只说道:“押送银两虽说是镖局范畴,但最近生意惨淡,我们为了控制成本,偶尔也客串一下。”
陶安撇了撇嘴:“铸造厂还谈生意惨淡!没天理了!”
我们可怜的陶安,跟着押送银两的部队出发,最远处,到达了井陉深处的铜矿山。
一路山路绵延三百里,道路险峻,若值下雪,断然不能行人走马。
整日栉风沐雨,风餐露宿,陶安的肤色由白变黑,由黑变灰,哪里有些许当年的英俊?
陶安在沱沱河畔洗脸,看着颜值日减,不由痛哭:“我这么丑,找不到对象了。”
一位裹着头巾的汉子抬起头道:“学Java,处处是对象。”
陶安一脸生无可恋:“信不信我把你踹河里?”
等一行人到了牛山峡谷,遭到燕卫帝国的袭击。陶安何曾见过这阵仗,骑上马匹,撒开丫子就跑,只听后面有人喊:“陶缉司,你跑错方向了!前面是敌人的大本营!”
陶安反应过来,已冲到敌阵一箭之地,只见燕卫帝国的军队整齐划一,铠甲鲜艳,士气昂扬。
砰! 陶安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抬手一枪,便击毙了那为首的大将——说起来,纯属陶安运气好,这丫的根本没瞄准。 但是燕卫帝国的士兵可不知道,都以为陶安是神枪手,又见陶安拿出马刀——已经生锈了那种,这也怪陶安太懒——以为陶安是不世高手,纷纷后退。 陶安一见,当下立在敌军阵前叫阵,结果一紧张,喊成:“谁来擒我?”他见无人应,轻飘飘道:“无人出战,我就走了。” 忽然燕卫军中策马扬刀,杀出一人:“某来擒你!” 陶安回头一见,似是山东大汉,心中秒怂,但嘴上却十分硬气:“晚了!刚才叫你你不来,现在走了又要战,有没有武德!仁义礼智信,你的脸呢!” 那大汉(大将?)闻言脸色通红,却依旧穷追不舍。追到半途,眼瞅着追不上,那大汉拉弓搭剑,正中陶安后背。 陶安吃痛,险些落马,牢牢抓住缰绳,回头骂道:“你咋还用上箭了!太特酿的疼了,得亏穿着板甲,不然腰就废了。” 经过陶安一闹,燕卫军已无战意,东齐的人也不敢战,所以两拨一拍两散,各自回营去了。 陶安回到铸造厂,只感觉骨头散架,背部又遭了一箭,苦不堪言。吉尔里斯常拿来烧鸡和白酒,前来探望。下棋闲扯,使得陶安卧病生涯不那么无聊。 这一日,陶安喝了几杯白酒,话不由得多了起来:“吉尔里斯,你是没去。那井陉山路,坎坷崎岖,一面高山不见顶,一面深谷不见底。差一步就是生与死。吓死我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去。” 吉尔里斯嘴里的鸡腿还没有咽下,只听他含混地说道:“虽然险峻,但比起老家的山水,实在算不了什么。冰河遍布,终年不化。沙漠千里,飞鸟不存。你去去就知道了。” 陶安连连摆手:“去不得,去不得。我恐高,还有高原反应。” 吉尔里斯颇为无语的给了他一个眼神,似是说:“我还醉氧呢,不活得好好的。不过,高原反应却是可怕。我家囡在平原比兔子跑得还快,在高原只能跑个寻常了。” 陶安狠狠地喝了一杯酒,辣得他眼泪和鼻涕都下来了:“我说吉尔里斯老弟,做人不能太凡尔赛。” 吉尔里斯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块鸡肉:“你说得很对,但有一处要更正。我比你大,不能因为喝了几杯酒,我就成了你老弟。” 陶安为之绝倒。 又过了几日,河渚省总督图圆来铸币厂考察。图圆,如同他名字的形状,圆圆的,胖胖的,是远近闻名的贪官污吏。 他对铸币厂垂涎已久,但铸币厂由实务派大佬直接掌控,以及皇室的监督机构坐镇,实在不好下手。但不能吃肉,过来闻闻肉香,看看猪跑总可以吧。 鹿宜瑟为了招待好这位肥头大耳的总督,专门到最好的青楼里寻了几个迂回曲折的女子回来,供圆图玩乐。 烤肉用的树枝是果木的,喝的水是玉泉山的,就连做的凳子,也是经过抛光的。 这些青楼女子性格迥异,容丽殊绝。厂中大小爷们儿,没有不看得发直的。 一位匠人指着那穿绿衣戴珠翠的女子道:“你看看那腰肢,啧啧。那容貌,啧啧。能和她们上一回床,减寿十年都值。” 另一位道:“那不成,艮大爷,上天掐算了掐算,这是亏本的买卖,你还能活十年么?” 艮大爷往地上啐了一口:“搁我年轻的时候,一脚能锛到你神都去!就现在,你艮大爷,过五关斩六将,都不带下汗的。十年?我能活到创纪录去。” 那位竖起大拇指道:“艮大爷,你厉害。那就赶紧多睡几个,不然亏了!” 一时间,众人群里发出潮涌一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