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刚出生的时候,齐元帝刚刚登基,等陶安读完私塾,出来闯荡的时候,齐元帝就驾崩了。
各地的叛乱越来越多,口号也越来越响亮。
身为东陵大齐帝国的子民,出于自己的生命和前途考量,总是对大齐的未来充满了忧虑。
不但齐国有覆灭的危险,连封建帝制也有衰败的可能,至于纲常、科举、书经都有被淘汰的危险。
在边关守护的将领,兢兢业业,就是偶尔打个败仗,丢一两座城池。但知耻而后勇,往往会在年终考核的时候夺回来。
在大街上,各路思想家登台演讲,保皇的,废帝的,宪政的,平权的,风起云涌,莫衷一是。
陶安挺佩服他们的,同时又为他们感到惋惜。
他们的演讲还不到一半,就被衙门里的衙役拖走,打入死牢,甚至有时候不等入劳,半道上就被折磨至死。
他们的咆哮,让人觉得聒噪。他们的鲜血,除了用来沾馒头,在这个时代,似乎一无是处。
陶安隐隐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不再坚实,如沧海桑田一般,总会变动。
望着地上一片狼藉,以及对此见怪不怪的市民,一切又归于平复。
陶安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便看到两个花枝招展的婢女在朝自己行李,陶安脱下帽子还礼后,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却发现一位衣着华丽,很容易被衣服绊倒的贵族妇女,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周小姐,早啊。有什么事?估计让你久等了,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陶安快步向前,说了一大堆客套话。
电台里正在播放着歌颂太平的广播剧——大家都知道,这世界并不太平,且不说华夏板荡,就连齐国内部,也四分五裂。只是还没撕开脸,分成东齐、南齐、北齐、西齐。
周小姐,姓周,这是十足的废话,名瘾蘅,笔画那个多,每当给周瘾衡写公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空两格。
那周小姐一面听着广播,一面懒洋洋道:“最近实物派闹腾得厉害,在汉口弄了两个大厂子,一个是纱厂,一个是造币厂。你是我最信赖的人,派谁去也不放心。你去探探消息,查查底细,看看这买卖究竟能不能赚钱。你也知道,这官办的,盈利也容易,亏损也容易。倒也不用刺探商业机密,只想看看,能不能弄成。这两个厂子,你中意于哪个?”
陶安心里想了想,道:“我去造币厂,只用过他们的产品,却没去厂子,未免太过遗憾。”
周瘾衡点点头:“也好,我也想让你去造币厂,涨涨世面。只是这造币厂乃是实务派的重中之重,到那里小心些,被人抓住小辫子,挨一顿好揍。尤其是那个‘睁眼干实务’的厂长,离他远点儿,说得好像我们之前都是闭着眼瞎干。”
自从东齐帝国(全称为东陵大齐帝国,自称大齐帝国。)同燕卫及太行联合君权帝国开战以来,败多胜少。负责指挥的杨文节大将军,被文官讥笑为“涂地将军”。
不少实务派官员纷纷站出来,朝着皇帝仝海呼吁:“我们要和平!我们要攀科技树!我们要上天!我们要下海!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齐国皇帝仝海被实务派官员吵闹得烦了,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寝宫,向自己的皇后抱怨:“这些乡巴佬,整天嚷嚷着要钱,要钱,我,不,是朕,哪儿有钱哇?朕是个穷皇帝,承德、燕城、邢台、沙河这几处的行宫,从朕的爷爷那辈就没修缮过。我还要选秀女,招嫔妃,哪儿有钱供实务派挥霍。”
皇后娘娘虞玲珑是个大家闺秀,很识大体:“啥?你还想选秀女,纳妃嫔?信不信老娘掐死你?!”
齐国皇帝崩。
开玩笑啊。在皇后娘娘斡旋(忽悠?)下,齐国皇帝仝海下诏:“你们要造大炮,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找朕要钱,没有!你们兜里有钱,就自己造,兜里没钱就憋着!钦此。”
实务派的大臣就等皇帝这句话呢,纷纷筹资建厂,实业兴国,强干兴国!
陶安来到汉口,并没有人迎接。
他坐着马车走在泥泞的土路上,吃了好几口泥,衣服也脏了。临下车,被给了那位憨厚的赶车人了一钱银子,毕竟赶了三天马车也不容易,自己走来半天就到了——这位大爷路痴。
经过一系列盘查、核对、复验等流程后,陶安终于进入造币厂。里面人来人往,有拉水泥的,搬机器的,一派忙碌的景象。
在最初几天,大家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官老爷敬而远之,可是相处几天后,发现陶安还挺有意思,并没有当官儿的架子,便和他吆五喝六,谈南扯北起来。
大部分雇工都是汉口周边的民众,成分复杂,来源广泛。也有来自卡拉库伦山和叶尔羌河流域的民众,他们跨过陇右帝国、三晋及渭河南北诸领地联合王权国、燕卫及太行联合君权帝国,千里迢迢来到东齐帝国境内,只为了赚取些银两。
虽然现在分属于不同政权,但大家都自称是大汉华夏九州、都护六府及中南群岛集权帝国的后裔。
其中,一个名为吉尔里斯的同胞,对陶安的关系尤为亲密。不止一次,吉尔里斯热情邀请陶安去自己的老家昆仑去做客。吉尔里斯道:“在那里,只有朋友的热情,才能融化终年不化的雪山。”
直到有一次,陶安悠悠道:“敬爱的吉尔里斯同学,你知道温室效应么?”
吉尔里斯便开始了他那戏剧化的动作: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退了一步,攥紧了拳头:“我的朋友,你这不是拆台么?虽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陶安大笑,并向他赔礼道歉,还专门从阅览室借来一张《汉帝国全图》,铺在木地板上,指给吉尔里斯他老家的位置。
吉尔里斯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这个可怜的人,在地图上看到自己老家的名字,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陶安只得在一旁安慰他,同时自愧惹起了他的伤心事。
忽然,吉尔里斯抬起头,问道:“分辨率还能高些么?我想看看我的房子。”
陶安一脚把他踹出门去:“你穿越你了不起啊?还分辨率,还TM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