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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雪清明录之春冈遗事

作者:兔子在齐闻韶 | 分类:历史架空 | 字数:0

引子

书名:理雪清明录之春冈遗事 作者:兔子在齐闻韶 字数:2.5千字 更新时间:05-17 22:55

引子一

恸的一声闷响,伴着银黑列缺般的一道寒影,三个巴掌大的一柄牛刀直挺挺地竖在了老榆木桌面上,透着凶光杀气。布裁缝的双手被擒,头也被来人从身后死死按住,右脸紧贴着桌面,上边的刀距离他那早已挂满汗珠的鼻尖却不过两指之遥。

“我求求您,再宽限三天时间。不!两天!两天我一定把钱凑齐。”他耳朵急得赤红滚烫,呼吸也急促起来,但是可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己更是双拳难敌六手,摆在他面前的除了低眉顺眼求饶,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姓布的小子,三天又三天,我们已经给足你一个月时间了,若不是老爷宽宏大量,岂有这么些日头供你消遣?”站在他身前的大汉虽一脸狡黠,眉目间却透出一点失望与无奈,“但是,你好像一半都没筹到啊?”

大汉弯腰撑着桌面,盯着他的额头,似笑非笑地颔颔首,“确实,烫坏了老爷的金缕缂丝孔雀云纹绸,那不是你一个小裁缝赔得起的。即便再给你两天,你若不去偷不去抢,该怎么凑得来这笔钱啊?”

“大爷我求求您,相信我。”裁缝却也无底气,紧紧锁起了双眼,嘴唇不由得颤抖起来。

“呵,是想我给你时间好逃命吧?”大汉轻蔑地嗤笑,随即又怒目圆睁,“倒不如先留下一只手!”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人已将他的左手按到了桌面上,只等着领头人操刀。

“慢!”裁缝吓得颜色苍白,寒毛倒悚,从头皮至脚尖每一根神经都开始痉挛抽搐,哭喊出这一声来,他几乎手脚冰冷,筋疲力竭。“那是我吃饭的家伙呀……”

那莽汉却似动了些许恻隐,扭过头来,松了松手脚,皱着眉心长吁了一口气。正当他攥紧拳头,下了狠心似的才要再次开口,身后柴扉“哐”地让人一脚蹬开。

“放开老布!”进来那人喘着粗气,却声如洪钟。定睛一望,这人身形魁梧,肌肤黝黑,发髻散乱,套着剪了半管袖子的素色开襟粗麻衣裳,铁壁似的胸膛和那对壮实的手臂都袒露在外,手提着一柄带着刀鞘的翡翠鎏金犀牛纹雁翎刀。那牛刀汉子的随从见此人持刀闯入,纷纷忙不迭地掏出腰间的双刃匕首来,唰唰一阵乱哄哄的拔刀声,仿佛人嘶马鸣的阵前乐,霎时间裁缝铺里头凶光凛冽,草木皆兵。

“哟,这不春霖巷的老刘么。”牛刀汉子虽料知此人并不同布裁缝那般是好捏的柿子,但仗着人多势众,依旧镇定自若,“冤有头债有主,我劝你莫要多管闲……”话没讲完,却见那“老刘”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捧着那雁翎刀递到他面前,顿时众人竟皆被这出人意表的举动唬得怔在原地。

“这是我刘家祖传宝刀,价值或许能抵那孔雀绸。”

“老刘你疯了!你怎么能把祖传的宝刀……”裁缝带着哭腔说这话,又被身后之人用力按住头并叫他闭嘴,于是他不得不噤声。此时的布裁缝心乱如麻,既感激其好友愿以祖传宝物相救,又怕受此大恩无从相报,更因为由一己之过而连累他人感到无地自容,倏忽间百感交集,声泪俱下。

看着老刘一脸严肃,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那牛刀汉子思忖着,却还是感到将信将疑,只得一面凝视着对方的神情,一面缓缓地朝那宝刀探出手,碰到刀之后便倏地将它抢了过去,继而仔细地打量起来。这刀鞘通体青黛,染有一片烟熏火燎般的灰黑,斑斑点点中饰有几种犀牛图样,线条间透着若隐若现的金光,一侧以篆体刻着“栖泽”两字,刀柄上雕刻着犀牛,双眸皆以翡翠点饰,雁翎刀出鞘,发出了悦耳的响声,那刀刃虽然常年不用,业已变钝了些,透过那丝冷光却依然令人深感此绝非寻常之物。

那牛刀汉子邪魅一笑,突然将刀身全部抽出,把它架在了老刘的肩膀上。咄咄逼人的杀气之下,空气都恍若凝结,却见对方只是眉头微皱须臾又松开,身子竟岿然不动。

“义薄云天,佩服。”汉子如心头大石落下般,松了一口气,嘴角挂上了欣慰的笑容,随后他便把雁翎刀缓缓抬起,收刀入鞘,再朝他的随从们摆摆手,示意收起武器,“财货两清,烫坏绸缎的账就一笔勾销。布裁缝,你今天捡回一只手,可得好好感谢你这位兄弟!”说罢,他拍拍老刘的肩膀,健步迈出了裁缝铺,其随从们也紧跟而去。

引子二

“快!动作快!必须赶在洪峰到来之前修复江堤!”李渡一面扯着嗓子指挥,一面东奔西跑视察水情,早已精疲力竭,但却不敢放下手中的指挥旗,身为县尉的他纵然有一丝一毫的懈怠,那么遭难的将是春冈县的满城百姓。

上天似乎从来不知体恤人间疾苦,淫雨霏霏的清明时节才刚过去,便降下这场毫无预兆的滂沱大雨,仿若青苍苍的巨龙在密集的街道里恣意穿梭,又或是一泓海水自云中君的酒杯里倾泻而落。

这场雨业已密密麻麻地下了三天,压城的屏翳阴云堆得黑如锅底,狂风呜咽掀人屋瓦,街头巷尾水淹脚踝,青石板路上密密麻麻的“锣鼓点”,不闻石声,但闻水声。曾经四处只顾着埋头拉着车的驴子和牛,乃至昂首阔步不惧风雷的高头大马,都已经不见了踪迹,湖水涨到了岸上,池中的鱼儿一跃,兴许已跳上了大街,得以畅游更宽广的天地,却不知这雨一旦停歇了,它也大限将至。原以为这场雨只需再等几日,便可云破月来,却偏巧这灾殃降临时,浠水的大堤横生裂缝,此刻李县尉已然连续指挥作战了六个时辰,但是暴雨未歇,这江堤险情依然是千钧一发。

“河舟!”伴着一阵啪啪的铁蹄踏水声,一个熟悉的声音直呼其表字。他停下脚步来,扭头望去,瞧见几双人马纷至沓来,领头那人头上戴着大箬笠,颐下一绺白须噙着雨水汗水,身披蓑衣,里面是暗绿色的圆领长袍,虽然天色将晚,看得并不真切,但李县尉已然料得八九分。

“知县老爷!”李渡赶忙迎上前去,替他牵着马,“老爷年事已高,何必亲自跑来?若有要紧之事,只管遣人来吩咐下官便是!”雨声人声喧闹,他不得不呼喊着说话。

“鄂州太守有令,春冈的浠水大堤必须火速完成加固,确保万无一失!”老人一面说,一面翻身下马,“我总要亲身前来,才能放心。”他叫詹望,担任春冈县的知县二十来年,今已年过花甲。

“那下官立刻命人给老爷打伞。”看着老爷跟自己一样通身湿透,李渡之不忍更甚于感动,若是老爷淋雨淋出了病来,那岂是一朝一夕之事!如此想着,他便打算叫人去,不料老爷却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必!你等皆各归其位,各司其职,马上修复江堤!不必管我!”詹望指了指身后,“他们都是我的亲卫,你也拿去使唤!”

“下官遵命!你们随我来!”

江堤人声鼎沸,对抗着江上汩汩翻腾的波涛。

行至六更,晨曦微亮,雨声才渐渐地小了,只听得青瓦之上的淅淅沥沥。远山俱是灰蒙蒙的一片,唯有天边那弯残月,将落未落,泛着白光。白光之下,此起彼伏着雀跃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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