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社会没人权,过年放假都不得安生。 按朝廷礼仪,每年正月初一,在京群臣都应该到太和殿外朝拜天子。但自永昌元年开始,群臣要先到大明宫外朝拜太上皇,以彰显天子孝道。 朝拜天子的吉时不能改,只能苦一苦文武百官了。 这天所有的在京官员都要在寅时初起床,卯正赶到大明宫。 有诰命在身的官员家眷亦是如此,她们要给太后、皇后贺节,领了宫宴才能出宫。 墙角的自鸣钟响了。 李虎穿好衣服,走下床来,掀开纱幔,走到香炉边上,揭开香炉上的盖子,朝里面吹了一口气,香炉里的银霜炭燃了起来,卧室里立马暖和了些。 没人伺候,李虎用青盐擦了牙,隔夜茶漱了口,然后从香炉里提出铜壶,把温水倒入面盆,绞了块面巾把脸擦了。 洗漱过后,李虎开始穿朝服。 偌大的后院就李虎一个人,他也曾去人市转了几圈,却都空手而归。 薛宝钗那句话说的不错,“买的不知底里,倘或走了眼,花了钱小事,没的淘气。”,只能慢慢的打听着,有知道来历的,再买也不迟。 戴上官帽,李虎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字,帅! 李虎取下挂在衣架上的斗篷,往身上一披,径直走了出去。 将房门打开,掀开厚厚的棉布门帘,一阵寒风立刻将好些雪花吹了进来。 李虎被吹得一哆嗦,望向昏昏暗暗的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就在这时,大雪中一个小厮打着灯笼引着三伯从院子的月门里进来了。 “哟,二爷起来了。” 李三说着就拎着食盒快步走到了廊檐下,“人参汤,不凉也不烫。二爷赶紧喝了。”掀开盒盖,用身子挡住风雪。 李虎双手捧起那碗人参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李三又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这里面是参片,二爷站累了就含一片。” 一碗参汤,到了东安门先撒泡尿,接下来就要冒着雪风在大明宫外等候,当官也不容易啊! ...................... 虽然在飘着大雪,天仍是渐渐亮了。被白雪覆盖的皇城也能渐渐看清了,红墙金瓦与白雪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庄重宏伟,恢宏大气。 远远地,北风呼啸中传来了景阳钟声! 太和殿的朝拜大典开始了。 空落落的大明宫城墙上,太上皇独自站在那里,微仰着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任雪花飘落在头上身上。 就在这时,大明宫总管太监夏守忠匆匆走了过来,在太上皇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太皇上笑了,笑出了眼泪,转望向太和殿:“报应,报应来了吧......这就是上天对你杀兄逼父的惩罚!让你也尝尝骨肉相残,相煎太急的滋味,咳咳咳咳......” 夏守忠连忙在他背上轻捶。 太上皇摆了摆手:“这个小三自始至终都是给人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印象,谁能想到会是他啊!” 夏守忠苦笑:“这几位少主子,都不简单啊!” “哼”了一声,太上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夏守忠还想说什么。 太上皇:“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夏守忠:“三皇子当真是心狠手毒,派去杀王老太医的杀手被灭了口,派去灭口的人又被灭了口......杀手害怕再被灭口,留了一手,这才从火海中捡回一条命。这件事目前只有老奴知道!有了这个把柄,太上皇就可以制约三皇子,然后把他推上去取而代之,由太上皇摄政!” 太上皇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咱们不能掺和,一掺和,那孽障就会抓住借口打击‘太上皇党’。” “可是,三皇子没有机会啊......” “把那些还没有被那孽障发现的文官交给二皇子,将他推到前台,他让与太子斗,熬死太子,也让那孽障尝尝骨肉相残的滋味。” “......是。” 太上皇突然想起:“将四皇子也盯紧了,这么点年纪就知道明哲保身......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转身向城墙下走去。 ...................... 朝拜大典后,永昌帝在永寿宫赐宴。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宫宴,那些站在广场上参加朝拜大典的官员直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 由于官员和贵族们的等级高低不同,食材的准备自然也不一样。宫宴的菜肴分为一等和二等两个档次。 一等宴桌招待一二品的高级官员、李氏皇族和高级贵族们,准备了“银、锡火锅各一个,猪肉片一盘,羊肉片一盘,鹿尾烧鹿肉一盘,腿羊肉乌叉一盘,荤菜四碗,蒸食寿意一盘,炉食寿意一盘,螺狮盒小菜二盘,乌木筷子一双,另备肉丝汤饭。” 二等宴桌接待中级官员、低级贵族们,准备了“铜制火锅两个,猪肉片一盘,腿羊肉片一盘,烧狍肉一盘,蒸食寿意一盘,炉食寿意一盘,螺狮盒小菜二盘,乌木筷子一双,同样备了肉丝汤饭。” 差距非常明显。 听太子说,他们喝的酒也比二等宴桌上的好数倍。 李虎骂骂咧咧走出了皇城。 大雪纷纷扬扬,到处白茫茫一片。 苍茫的雪幕中,李虎骑着马放开缰绳,慢慢走进了西城。 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李虎比皇帝还要孤家寡人,一个亲戚都没有,连拜年都没地方去。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或许该成个家了,再见了,我的金钗们,面都没见,缘分就尽了。 马突然停住了,李虎回过神来。 一名管事打扮的人拦住了马:“这位大人,今日府上有事,劳驾您走前面的街道,万分抱歉!”说着,向李虎一揖。 李虎望去,这一条街上,设列着诸多的仪仗执事乐器,这是哪家勋贵? 他转身望向那座大牌坊,上面赫然写着“宁荣街”三个大字。 宁荣街,贾家? 新宅离宁荣街不远,往前走两条街就到了。 李虎:“不好意思。” 李虎说着催马欲走。 背后传来贾芸的声音:“大人!” 李虎只好勒住了马。 贾芸飞也似的跑了过来,满脸堆笑:“才说要去给您拜年的。”说着,向李虎行了一礼。 李虎伸出手虚扶了扶:“罢了,这里不是行礼的地方。没事的时候去我那坐坐,就不打搅你们祭祖了。”说罢,双腿一夹,策着马往南边走去。 贾芸目送着李虎消失在大雪中,一个声音在他身后突然响起:“芸儿。”,他连忙回身。 站在身后的是族长贾珍。 贾芸连忙行下礼去:“族长。” “不要多礼。”贾珍望着李虎消失的方向,“那人是谁?” 贾芸:“回族长,是我的上官,南营游击将军。” “哦?”贾珍目光一闪,“他就是李虎?” 贾芸:“是。” 贾珍:“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好好当差,不要辱没了祖宗。” 贾芸:“是。” 贾珍:“好了,随我去西府给老太太行礼。”说到这里,他想了想,“......晚宴你与蓉儿坐在一起吧。”说完,转身向荣国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