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所精神病院里，一名患者刷着围脖。
“你mlgb！你全家都是双性恋！”她暴躁地踢了空气两脚。
“这位女士，请不要做剧烈运动，您在输液呢……”旁边正在帮她换药液的护工说道。
这名患者名叫琴石雨，今年22岁，体重偏轻，是一名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七天前因新护工用玻璃杯给她服药，起意割腕，失血过多被送去ICU抢救，这几天才回到精神病医院。
“好了女士，打完这一针您就可以回到您的病房了。”
护工说完抱起病历单就关上房门。
琴石雨见护工终于出了房间，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她抬起手，看了看左手手腕上的绷带。
“网上说的不对啊，也死不了啊哈哈……”
她自笑了一番，眼里饱着热泪，仿佛对世界已经没有了期待……
说完就一倒头瘫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怎么那么快就好了呢？……”
这病……是多么折磨人…
“石雨同学！我喜欢你——”
她闭着眼睛，脑袋里回想起了这个声音，这是办理退学那一天的一个男生。 她看着男生手里的情书，沉思了很久… “对不起……”她抿了抿嘴，过了很久，终于做足了够大的心理准备… “我有双相情感障碍——” “什么什么……你是双性恋？！” “你大爷的！老子是精神病行了吧？！” “……” 呵呵…真可笑…… 她睁开了双眼，打算举着吊瓶去洗手间… 世界再怎么纷杂，厕所还是要上的。 另一边，米妧带着梧桐在去精神科院的路上，他们选择的是步行，医院离他们家很近，当初买房就是按照这个距离选择避免打车的尴尬。 其实她很漂亮，还有一头飘逸的长发，只是患病后眼睛比较苦相，虽然戴着口罩，走在街上，披散的长发随风飘起，还是迎来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 但看着她挽着梧桐向着精神病院的大门走去，路人开始和周边的人说三道四… “想不到啊……这女娃还挺好看居然是个精神病！”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悄悄对着旁边提着菜篮子的妇女嚼着舌根，边说还边夹着口音。 “不不不！不一定，你看，她还挽着一个压着头的男的，看着比她小，估计是陪得了精神病的家属来的！”妇女连忙否定道。 “那…家里有个精神病弟弟也怪可怜的…” “可怜啥子可怜？！说不定她也被搞疯球咯！总之离这些人远点，以后别走这条路，说不定病人跑出来我们都遭殃！” “也是也是，你说的对。”男人囧了囧嘴表示赞同还扬起了一个大拇指。 梧桐一直低着头玩着手，幸好他听不懂那些话，街上有人溜小狗，他的眼光直到进医院就一直盯在狗子身上。 他穿着卫衣，米妧出门之前把连衣的帽子戴在他头上，衣服拉链拉到最紧，只留着上半脸，因为梧桐出门总是做出与寻常人不同的举动，看的出来她并不想自己的弟弟被人歧视。 果然…她没有想太多。 “好久没来了……” 她走过大门，站在医院自动门口的台阶下，插着兜，神情复杂地望着精神科三个大字。 “小桐，走吧…” 她牵着梧桐的手，走进了医院大厅。 在大厅，能看到很多穿着病号服的患者，也有家长带着孩子来看病挂号，还有儿女推着轮椅，陪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出去走动。 一楼的空气很好，没有浓重的药味甚至还有一点清香，比起街上浓重的汽车尾气和二手烟简直是人间仙境！ 昨天已经线上预约过了，昨晚特意没吃药，今天起得早，时间刚好，去机器提交身份证信息就好了。 拿到挂号单后，上面写的咨询时间是8点半，时间快到了，可是……老久没来了，记性又不好…医生在几楼来着？…要去问路吗…… 她纠结了一会儿……在心里打足了底气。 放宽心！不就是问路嘛！我可以！ “你…你好，请问王玥梅医生在哪？……” 她带着梧桐到人工挂号窗口小心地询问。 “在三楼，这边有电梯可以上去” 工作人员张着手礼貌地迎向电梯的方向。 “好的……谢谢…” 她转过身来，手紧握拳头，尴尬地紧闭双眼，眼皮都快陷进去了。 我应该说在几楼的啊！在哪是什么！！ 啊啊啊果然还是不适合社交啊…… 客梯门前，看着电梯屏上滑动的数字，六楼的要下来了。 米妧和梧桐离电梯门很近，都能清晰听见滑轮滚动的声音。 电梯到达一楼，声音停止，只见有一个穿着病号服身高大概一米六的女生，电梯门才开了个头围的宽度，却能看出来这个女生长相很是喜人，门全部打开后，仔细一看，琴石雨怎么在这？ 六楼层厕所满人，人有三急啊！！ 米妧看她拿的吊瓶特意往后退了一点，小心不要撞到她了。 她也看了阮米妧一眼，看别人给自己让路，俯身点了点头，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 琴石雨急着找厕所，她们就这样擦肩而过，是日后还会相见的戏码啊！ “叮咚——”电梯铃响了，三楼到了。 隐约记得咨询室是在一个很偏的地方，她横冲直撞地拉着梧桐四处找了找。 抽血…失眠治疗…癫痫…咨询区…对！在这里！ “刚好八点半…应该到我们了……”米妧累得喘了喘气。 梧桐看到姐姐累得不成样子，他睁着天真无邪的双眼，用手抹了抹她头上的汗，虽然抹的比较用力，但是他患病18年，能有这种举动米妧已经很欣慰了。 为了患者能够放松心理治疗，医院都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轮流进行，而且咨询室故意设得比较偏，在咨询室的门外除了座位空空如也，根本看不见其他人。 王玥梅医生刚好出来，看到这一幕。 “米妧？你来了？你弟弟也来了？” 她用着慈祥的笑容又温柔的声音亲切地询问。 王玥梅医生今年过完生庆刚好50岁，半生中她看过很多种精神疾病患者，在心理科中她是最能设身处地理解患者感受的医生。 “啊……对…现在到我们了吗？” 突然撞见很久不见的医生，人家又这么对自己那么和蔼，米妧总会有些尴尬… “是啊…快进来”王医生和蔼地说着，米妧就这么看着她走进了咨询室。 王医生的笑真的能感染许多人，她的笑容就像一束栀子花，盛开的那一刻是那么的洁白、干净，让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格外迷人。 这样笑容可掬又无法挑剔的笑容，能让病人很好的平静下来，初级治疗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米妧看着呆滞了很久，转头把梧桐拉到椅子上坐下，一边做着手势一边对着梧桐说：“小桐，姐—姐—去—里—面—跟—医—生—阿—姨—聊—一—会—儿—天，你—坐—在—椅—子—上—等—我，不—要—乱—跑，好—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指着椅子，用着小朋友玩游戏做的手势，尽量让梧桐听懂。 梧桐理解了很久，迟迟地说了一句：“好。” 米妧看到他答应了，也就放心去诊室了，虽然梧桐经常是自我封闭的状态，但是他已经18岁了，遇到危险也会有反应的，而且是在精神病院又是在这么偏的疗室门口。 进了诊室以后，米妧看了房间的一个大概，还是和以前一样，后面有一个窗台，窗户是扇百叶窗，下面真的养着一盆栀子花，米妧远远地看着，习惯嗅着闻了闻。 嗯，还是那种清新直冲脑壳的味道！ 王医生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笑笑地说：“喜欢吗？” “啊…啊！对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好闻。” 米妧被直视着有点尴尬，紧张地关上了门。 不知是因为关门声音太大还是什么原因，米妧的眼睛有点恍惚，脑袋摇摇欲坠。 “是不是又擅自停药了……”王医生看到了她的不适，一眼就能看出是停药后的反应，一转前面的笑容，眼里尽是无奈和心疼。 “没事，医生…因为诊室开太早了…就只有这一次……”米妧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痛感说道。 “那快坐下来吧，会舒服一点。” 王医生温柔的用手指了指座椅，米妧迷迷糊糊的就坐了下去。 “你弟弟最近怎么样？”她尝试着分散米妧对疼痛的注意力。 “梧桐……还是在家看动画片……” “有带他出去走走吗？” “没有……”米妧心虚地说。 “带他出去散步看一些花草树木对他身体很好的。” “带他出去……他们只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她太害怕那样特殊的眼光了，就那样一直看着，她知道他们怎么想又不知道他们怎么想……把自己的弟弟当傻子吗？……还是…疯子… 她握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但王医生还是看出了她眼里的委屈，她遇到过很多患者，知道有些话，适当就好。 “养养栀子花，放在窗台对身心有帮助。” “身体好点了吗？”她转移了话题，没有加任何前缀，让米妧记性不好的脑壳渐渐忘记了委屈。 “身体状态吗？……” “嗯。” 医生再次露着可亲的微笑，缓慢地点点头。 “经期根本没来过，然后还是便秘哈哈” 她故意用玩笑的口吻说着，但还是搓着大腿，总要缓解几个月没见的尴尬。 “这样吗？没事的，抑郁闭经，服药便秘都是正常现象。” “你吃饭了吗？没有吃的话等一下去二楼抽血检查。”她依然透着骨子里的温柔说着。 王医生没有拿这些做笑柄，这都是患者正常现象。 并且她说的抽血不是刻意收费，初次验血是为了检测是否因躯体反应导致的抑郁焦虑，等会儿的验血是为了检查闭经是否为抑郁正常情况，但也不排除某些医院黑心，故意把病情症状说得严重，做不必要的检查多收费。 “最近还有其它情况吗？” “最近……失眠很严重……” “前天晚上下雨……我一整晚没睡着。” 米妧停下搓腿的手，王医生全身的轻柔，仿佛让整个世界都慢了起来，包括她的心跳… 她渐渐放开紧绷的状态，脑子里尽力回想着那天，开始了心理治疗。 “那晚的雨……在我心里就像寺庙的大钟…一声一声的敲打我的头……” “很闹……我在床上暴躁地寻找可以熬过这晚的躲避物……枕头…被子都没用……” “他们堵不住我的耳膜……治不了我的心慌和忐忑……我流着泪……崩溃地把它们都丢到地上……” “那一整晚……我都是捂着耳朵过过去的……太煎熬了……心里想着雨快停吧……雨怎么还不停啊……”她哽咽着，尽力说完。 米妧说的都是那晚真实发生的，她终于可以放**来什么都不想的吐露自己长久以来的痛苦了，不用刻意美化，不用掺杂虚假，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医生。 王医生也是一直耐心地听着米妧的倾诉，虽然见患者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她一直没有习以为常，怠慢自己的职业。 看着米妧的哭红的眼睛，眼里满是真心的心疼，但手也不抖地尽力把她的症状记在病历本上。 她是医生，米妧是个好孩子，她想把她治好。 王医生记好米妧的情况后，放下了笔，连忙抽了一张纸巾给她。 “擦擦眼泪吧。” 王医生还是露出了往常那样如栀子花般美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