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凌晨开始下着小雨,尽管是伴着好听的雨声,却在她的心里被无限放大,滴答滴答的声音就是鞭炮齐鸣的噪音,在一点一点地撞击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依然是心慌失眠的一晚……
今天依然下着雨,雨势跟昨晚相比越变越大,她的部分症状是对突来的事物无法接受,比如下雨,比如打雷,比如闪电,发病时在她的眼前是一望无尽的黑暗……
再说,阴天没有太阳照射进来,尽管开着灯房间都是灰蒙蒙的,仿佛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把她笼罩起来,一点一点地压迫她的神经。
披散的乱发、失色的眼睛、肿红的眼眶、还有脸上的泪痕…
也是因为这样,她靠着墙壁,纹丝不动地望着窗外,全身被黑暗笼罩地格外骇人,本应该光滑的手臂借着缓慢走来的微光更是露出了一片片瘆人的刀疤。
她现在,就像一只落寞的大黑狼在等待着月圆之夜,没有什么敢惊扰到她——
也绝对不可能有!所以她才可以把自己的不堪全部裸露出来……
当听见熟悉的鸟叫声,她才本能地反应过来,雨原来早就停了,这个姿势也僵得有些久了,没有被子暖着的手脚已经被雨风吹得冰凉,甚至有些发麻,冰冷的手心习惯性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这一动作终于把她半梦半醒的脑袋刺激过来。
平时这个时候该去给梧桐买早餐了。
她把冻得发白的脚往里缩,想着不然让自己身子着凉又是一笔开销,也是因为哭过,又耸了耸鼻子,使她青红的脸上又多了一点红晕,再大致整理了一下脸部状态就要下床。
不过爬到床边往地面一看,一片狼藉……还忘了被子和枕头都是昨晚自己扔下去的,已经把自己的拖鞋埋没了,她也只能无奈地耷拉着眼睛光脚下去捡。
然而,或许是因为屈腰这个动作,她的脑海中持续闪现出一些不友好的画面。
她以为她已经麻木了……
但却在这一刻,积压已久的坏情绪还是如泉水般迸发出来,一颗颗好似珍珠的饱泪不争气地撒了下来,她本想忍住,但紧眯的眼睛使她面部的线条饱满起来,就像受委屈的小孩,而她不敢像孩童一样放声大哭,只能捂着嘴巴咬紧牙关抽泣。
一转刚刚让人毛骨悚然的姿态,让人心疼,让人深思。
折腾了一番也还是收拾好了。
虽然刚刚情绪没有完全宣泄出来,但作为姐姐,她可以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她也更清楚自己弟弟的症状——
所以,下楼前,她脸是几乎贴在把上千万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因为太大的声音会让梧桐适应不了引而心慌。
还有,今天下楼居然异常地稳!不可思议!
因为最近减药了,换以前应该会吊儿郎当地塌下楼,甚至控制不了力度踩空会崴脚。
但现在除了脸部状态,真的看不出来她熬了一夜!
不过就是因为没把药吃够量脑袋有点发麻…
她昨天一天两次的药物,中午减度洛西汀,晚上再减四分之一奥氮平,这是她不知道多少次尝试停药的经验,不能鲁莽的断药,断药的后果最后就是会败给戒断反应。
因为最近几天需要加班或许能争取到加班费,她需要适应——
但一天之内戒断两种药再加上熬夜也会导致手抖虚汗,所以她把只吃二分之一的奥氮平也只减了一半,现在慢慢来,情况或许在“遥远”的几天后之前还没那么糟。
但她现在的内心还是煎熬的……
虽然减的量不多,但毕竟是占着药物治疗重要位置的度洛西汀和奥氮平。
没有这两种药物支撑…
她怕,她怕她会撑不过这几天,可她又怕,硬撑过去后又会怎么样呢……
现在的她,就像一只静静在等待审判的羔羊,是死是活……
她自笑一番,眼睛容不下眼泪。
“我这样……还能支撑多久呢……”
是啊…还可以撑多久呢……
迷茫了过多时间,两只腿也不知不觉走到一楼大门前。
他们家租的是居民楼。
一开始给别人当洗碗工都是带着梧桐住在简陋的员工宿舍,大夏天空气不好很闷也没有空调。
到后来找到这栋居民楼,一个月本来是1150,还好房东大姐比较通情理,听到她说弟弟有病也给降了一点租金,现在每个月刚好一千,之前虽然月月都来苦口婆心地催房租,但也没有赶人,当时想着幸好还有自己的小家,不然也不知道带着梧桐那几年该怎么打拼。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一位妇女挤进她的视线。
穿着一件花衬衣,刚好显露出她的体胖,但看得出来是幸福肥。
这位妇女刚好向走来大门,差点撞上米妧,十分尴尬。
看到是米妧,她的视线往眼前的人身边扫了扫。
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米妧不适应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但她也知道房东大姐是因为梧桐的病才那么敏感。
其实她原本以为梧桐是遗传的身子弱,还很心疼,但亲眼看到是精神“有问题”就……
还是有点讨厌梧桐的,虽然一开始米妧很感激她尽管房租低也没有赶人,但之后因为梧桐的原因除了交房租也没有更多的接触。
今天买早餐还是个例外——
谁会想到早上七点去买早餐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遇到不怎么友好的房东啊!!
刚刚她也是在确认没有那个“怪小孩”,这才开始客套。
“米妧啊,去上班啊?……”
“嗯不是,去买早餐…姐姐好。”
“哦…哦哦……你好你好。”
其实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十分尴尬,拳头紧绷得能砸死人!
而且房东不知眼中含着什么又撇了她一眼,但米妧没怎么在意。
“今天怎么…门不是坏了吗?……”
米妧也是打破了这种尴尬,虽然关系比较僵,但也得装作很熟的样子,赶紧溜……
房东就住在一楼,一楼的房门坏了,所以除了交房租那几天以外几乎看不到房东的身影——
其实她也是奇怪,今天怎么就遇到了。
“噢噢对!有一个房客房租好久没交咯!我得赶紧上去催他!”
房东含着点口音,说着就要往上走。
“慢走啊……”
米妧停了一会儿,看着房东完全消失在自己的眼线才走。
过了半小时她回来了,大雨后的早餐铺真不好找,不知道怎么开张的,给梧桐买的一根油条一杯豆浆,她平时吃不下东西,闻不得油,给自己买一个馒头护一下胃就够了。
梧桐跟她差不多时间醒,其实他平时不怎么动,觉浅,也睡不着多久。
他醒来揉了揉巴眼睛,眼睛朦胧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使全身散发着起床气,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窗外的雨声。
他转过头,玩弄地拨开刘海,等眼前的水雾褪去后,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雨景;
虽然身体已经18岁了,但他的眼睛还是像孩子一样纯粹,外面的倾盆大雨倒映在他如水中镜的眼中就像是星星在下坠,好像每一滴雨他都能捕捉的到。
雨很大,但他也能抛开那些杂音精细入微地听见别有一番风味的声音,他仿佛身处一场音乐会,眼睛一闭一睁,观众席只有他一人,台上也没有人,更没有任何物品,但却奇怪的有着娓娓动听的各种声音……
有雨水拍打着石头,嗒嗒嗒……
雨水流进下水道口,哗啦啦……
狂风呼啸,唰唰唰……
他闭上眼跟着旋律细细地欣赏这些美妙的白噪音,整个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听着听着就要睡过去了……
回到现实,脸着着床,撅着个屁股,嘴巴还笑嘻嘻地耷拉着小脑袋,实在可爱。
这时,脑子里的“小精灵”提醒着他:
该去看动画片了。
听着小精灵的指挥,他屁颠屁颠地跑去客厅,按着固定放在桌子边上的遥控器,放着电视上固定的动画节目,一屁股坐到实木长椅上,还是那个固定的小角落。
所有的一切,都是固定的。
梧桐因为自闭症,姐姐很少带他出去,在家好像只有看动画这一种爱好,因为姐姐经常不在,只能凭着以前陪他一起看电视的刻板记忆,周而复始地过每一天。
而且,他不会换台,一个动画片经常看了十几遍全集,除非姐姐回来帮他调。
不过他和其它自闭症儿有一点不同,他有记忆搭建的能力——
就比如刚刚他想象出来的音乐会,那是因为姐姐小时候带他去蹭过一场露天演出,他的大脑不知不觉把那场演出当成模板和雨声“拼接”出来搭建成一个小空间。
但米妧并不知道梧桐有这个能力。
她跟医生谈过,医生说现在的梧桐病况勉强中等,本来在最好的年龄段就没有进行行为干预,再加上之前那件事……
更是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
但她认为自闭症儿尽管身体成年了,内心也是长不大的孩子,让他待在动画人物的小世界,不靠近残酷的现实,暂时这样…也挺好的。
开门后在客厅看见自己弟弟的身影。
“原来起床了啊……”
她疲惫得忘记了弟弟觉浅这件事,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杵着墙换好鞋,跟平常一样把钥匙散落放在满身油污的冰箱上,提着早餐跟做贼似的,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客厅的桌子前。
明明知道自己这个大活人在弟弟的眼中缺乏存在感,手上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整理包油条的纸袋子,默默转过头看着他;
又看向落灰的电视屏幕——
“还是在看这个啊……”
呢喃后又转头过去,挂着一张忧愁的脸看着自己的弟弟。
什么时候刻板记忆才能不再刻板呢……
梧桐的脚平放在长木椅的一侧,双手交叉环抱着膝盖,下巴惰懒的抵在手臂上面,这个姿势仿佛因为地心引力微微有些颤抖。
米妧低头,油条已经不知不觉把她弄得满手油。
“哎呀……”
她先是一愣,随后抽出几张纸巾连忙往上面抹了抹油。
“看你姐姐,什么都做不好……”
她用着平淡的语气,但是能微微透出她的一丝委屈。
弟弟不会理她,她现在就像对着空气说话……
好失败……
可接下来的她一转忧愁露出姐姐样的微笑,如果梧桐抬起眼,从他的这个角度看,就像雨后的彩虹~
双手也自主的把油条递到了梧桐面前。 弟弟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 梧桐闻到食物的味道在一系列之后才终于有了反应,抬过头也才发现姐姐在这里。 不过他拿起油条也不当外人的无视米妧,笑嘻嘻地一口一口吃着。 每次回来最快乐的就是看着他憨憨地笑着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不过她今天也不能光看着自家弟弟—— 米妧拿起梧桐一侧的遥控器,把电视换台。 ———————————— 停药:不可取,戒断反应乱人心 减药:遵医嘱遵医嘱遵医嘱! 觉得自己好了不一定是真的好了,定期去医院做复诊检查,跟医生好好提。 姐弟非cp/主线病友互相救赎 对抗大黑狗!守护星星的孩子· 【作者题外话】:(大家好!第一次写小说就选了精神方面的题材,本书是从心理/精神疾病患者角度描写人物,有的时候把患者的心理用文字描述出来真的非常难,第一章还不成熟,我今后会多多向大佬学习的,人物以后不止有姐姐,梧桐,还会有更多病友来说出他们的想法,默默说一句:笔者也是患者,伴随着阅读障碍和躯体反应,所以文笔和更新时间真的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