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我和傅月漫步到了附近的公园。
浅夜漫步在江水边,听着城市逐渐消弭的空噪声,赏着远处明亮的灯火,呼吸着公园清新的空气,这样的日子是少有的。
“你看那里,是一个小白?”傅月拉着我说。
现在已是夜里11点,公园四下无人,远远看去那坐在江边的白影使我觉得有一丝恐怖,好似从水中爬起的一只水鬼。
我和傅月慢慢走向那个白影。
他向我们转过头,虚拟投影下的脸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和前几天看到的蒋兰的面容大相径庭。
“晚上好!这位先生!”
傅月挽着我的手臂,试探性的对他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两位!”他回道,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胸口上发光的小屏幕,上面写着:楚宁。
那是他的名字。
“楚宁先生晚上好,我有个问题可以问下你吗?就是,在桃云上是怎样的呢?”我好奇的问道。
以前我只在网络上看到过很多关于桃云的新闻,例如它们有大量的广场式的游乐场所,有数不到头的美食街,有逛不完的服装店,有24小时不间断的沉浸式游戏……
“哈哈,我觉得那是个一言难尽的世界,它最终是会陨落还是蓬勃就不可而知了,我对此持悲观态度。”
“桃云上的美食街真的如传闻那样吗?”傅月问道,她真不愧是个吃货。
“是的,那里确实有望不到头的美食街,那个世界的呈现方式和现实的物理世界是类似的,都是在空间与时间上展开的,不过有些不同的是,那里的空间更加自由,就像是有大量的随意控制的虫洞可以自由来去,你们看,我甚至可以来到现实世界,不过遗憾的是我再也感知不到物理世界给身体带来的那种刺激了。”
楚宁说到这里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悲伤。
“那里的美食其实说到底就是一堆数据而已,通过对固定区域人脑固定区域的神经活动进行采样,然后再经过处理过滤,最后生成数据包,在桃云里只需要花很少的钱就可以吃到昂贵的食物,我吃过里面的澳洲大龙虾,那个龙虾制作得很夸张,一共三米长,它的钳子比我整个人都大,我吃一次只花了10块钱。”
“这么便宜!”傅月两眼冒光惊叹道。
“不过我不建议你们到这个世界来,因为它迟早会发生危机。”楚宁这一番话让我和傅月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在桃花源中,却告知别人不要进来,这《围城》般的故事逻辑,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他看着我们疑惑而不解的表情笑了起来,告诉我们事物的规律就是如此,围绕桃云展开的社会发展运动,最终会让一小部分人收益,但是大部分人都会成为被奴役的对象。
楚宁语重心长的说那里既是一个更加自由的世界,但也是一个所有人都被奴役的世界,就如同一朵鲜艳的红色蘑菇,致幻而又致命。
我对他的言辞很是费解,毕竟我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不过觉得他讲话很有意思,我主动加了他的好友,想着那天我也快要嗝屁的时候就来桃云上找他闲聊。
“今后的世界格局可能会出现巨大的转变,你们要做好准备!还有,我不建议你们注销肉体进入桃云,具体原因可能你们几年后就会知道了。”
楚宁说完便起身似乎要离开,他向我们挥挥手以后,脸上的投影便消失了,随后小白便接入了中央控制台,板板正正的走向了路旁小白停放的区域。
楚宁下线了!
我和傅月呆呆的留在原地,依旧对楚宁刚刚的一番言谈感到费解,毕竟他说的都是一种预测,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也难以对他的观点做出判断。
我没有问楚宁进入桃云的原因,但是从他的话中应该可以推断出他是不得已才进入桃云的,就像是蒋兰一样,为了活命。
“我现在对桃云越来越感兴趣了,那确实是个奇妙的地方,感觉可以跨越现实的鸿沟,让所有人都心意相通,我在想,在里面可以共享人的情绪吗?”
傅月的这一番话难住了我,但是我明白她这么问的原因什么,她作为一个歌手,如果可以将自己演唱时的情绪共享出去,那么歌曲的演出效果必定是极好的。
我猜测这在技术层面是可以实现的,就像是在桃云里品尝各色美食一样,都是千千万万的数据汇集出来的大脑刺激。
假如在傅月演唱时,电脑记录了她固定脑区的情绪波动或者说神经活动,随后立马将这种活动传输到听众对应的脑区中,是不是可以完成对情绪的转移呢?
我对傅月说着我的推测,她两眼放光,连连惊叹赞许着这技术的奇妙之处。
“虽然楚宁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没有什么事实依据,不过从刚刚我们讨论的有关情绪共享的这个话题,我好像隐约觉得他的话是对的,但我说不上来。”我看向江的另一边,彼岸就在我眼前,但却模糊的让我把握不住真相。
“哦?这话怎么说?”
我低下头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仿佛不可说一样,但实际上这个问题是可以回答的,只不过我知识有限,难以解读而已。
如果是楚宁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讲的头头是道了吧。
我在社交软件上找到了楚宁的一些资料,他是一所知名大学的哲学研究生,去年才刚刚毕业,但在毕业后不久就得了重病,在将死之际,他进入了桃云。
我平时也喜欢看一些哲学类的著作,也希望可以遇到同方向的人可以谈笑风生,不过和他比起来,我还是太弱了,毕竟我大部分时间都放到了绘画挣钱上,甚至在很多方面我都不如傅月。
我想起自己书架上的那一堆长霉的书,或许真的需要在大量的哲学训练后才可以如楚宁那般对未来有深刻的洞见吧。
今夜我留宿在了傅月的家中,借着那簇玫瑰的香气,我搂着她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拉着她一起游览着大好河山,在宏大的景观下一处又一处的切换,在一张张记忆碎片里,我好像弄丢了她,突然间我开始撕心裂肺,又在那一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不知名的空间,我仿佛迷失了自己的所在,身后无人,四下空荡。
在一阵轻抚中,我醒来了。
“燕!是做恶梦了吗?”
恍惚间我将她拥入怀中,在她发丝的淡淡清香中,那个梦悄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