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杉,又去青牛山啊?”
一位麻衣农夫,提着自己半朽的锄头站在田垄里,正向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喊话。少年露出天真的笑容,点点头:
“田蓬叔好,我去上山给爹采药啊。爹的病情又加重了.....郎中要的治病钱也越来越多,买不起药草,我只能上多摘一些药,减轻点负担了。”
少年提提手中的箩筐,随即又挂上背,向着农夫挥挥手,迎着初阳,缓缓而行。麻衣农夫耷拉下眼皮,对着少年来时的屋子,重重的啐了一口道:
田葳啊田葳,好死不死,去什么死溪林,哪里的妖精是你能惹得么?可怜了田杉天天要为你去寻药啊!“
说罢,摇摇头,抓起锄头,开始自己一天的劳作。
而田杉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回忆着书院里老监生的教导,什么圣人道,什么儒者云。虽然不是非常懂,田杉却知道这读书是拯救这个家唯二的法门了。除此之外,只有那飘忽的一句诺言。
在他10岁那年,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妙龄少女,根据村头的光棍田苇来说,算得上是貌若天仙,唇红齿白,一颦一笑之间摄人心魄。村里人还以为见到了仙女。只可惜她是个傻子,或者说是失忆了,被安置在田杉家里。田杉爹娘一开始都不大喜欢这么个女傻子,也不理会她有多漂亮。毕竟在云启国的重税下,平白无故多了张嘴要吃饭,是会拖垮一家人的。可惊的是少女天生神力,往往三口人四天要犁的地,她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完。当地村夫都很讶异,背地里议论便开始酝酿。
很快,田家村出了个貌若天仙的女傻子的事就遍扬附近的城镇,更激起了一些好事之徒请来仙人的心思。不出一日,村口出现了仙人,整个村子上方云气滚动,遮天蔽日。那为首的中年一身皂袍,一把涂银的大剑扛在肩上,在日光之下,寒光泠泠,两个小小的三角眼滴溜溜的转动,打量着这一番天地。而当那些好事之徒将仙人恭恭敬敬地迎进田杉的家门时,那女傻子还在晾着衣物。
当那为首的黑袍中年看到女傻子时,身子轻轻一颤,眼神里很明显地透露出一丝火热,仿佛看见了人间至宝似的,不过随着其三角眼骨碌碌的一转,皂袍中年却笑了笑,退后几步,高呼:
”这是灭妖宫三百灵石悬赏的六尾灵狐!她被灭妖银将重创,实力还只剩下筑基中期!时不我待,今日就是我与道友名扬修仙界的时机,杀!”
皂袍中年身后的人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随后便是骚动,皂袍中年见得没人主动出击,眼睛微眯,鹰钩鼻轻轻抽动,正欲抽刀上前。后方的修士们却是迅速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身形变换之中,便超过皂袍中年,双手掐诀。霎时,一个个火球冰锥于空中显形。而最开始准备动手的皂袍中年,手却缓缓放下,嘴角一扯,摸上了自己鹰钩鼻。
前方的修士这才发现皂袍中年的诡异之处,可难耐那六尾灵狐的诱惑,术法也无法做到收发自如,只能慢慢维持这种状态。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攻击那女傻子,傻子除了在地上干嚎,一点伤痕都没有,与之相反的是背后田葳支离破碎的屋子。为首的黑袍中年眼珠子骨碌一转,直接开始掐诀,那银色的大剑直接放大到跟茅草屋一个大小,迅猛向着女傻子落下去。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女傻子看向那银光,陡然抱住自己的头,发髻散乱的同时,一股惊人气势突入而来。天空一股黑云直接显现,完完全全压住了银光。缓缓地,那女傻子背后开始展出六条狐狸的尾巴,嘴角渐渐上扬,眉眼间一股艳丽慢慢显露。
“喏,本座在这里歇歇脚也不行么?你们这帮灭妖士很烦呐。”
话音刚落,数十位修士当场爆体而亡,血液化作血雨,又氤氲起血雾。那女傻子明显还不想放过剩下的人,她翘首,手掌在半空握拳,那股血雾,便立即化作血色巨掌拍来。那皂袍中年神色慌乱,手中黄符飘过,无火自燃,想要避战而逃,同时几个同道修士被他顺手抓来挡过这一杀招。岂知那几条人命只不过让那血色巨掌放缓了速度,血色却愈发凝重。
似是不信邪,那皂袍中年开始拿起剑来挡那血色巨掌,拼了命的为了自己的符箓争取时间。眼见得那符箓的光芒愈发耀眼,那女傻子轻轻吐了一口气,美目一嗔,那皂袍中年立刻肉骨分离,化作飞灰。只是那吓到尿了裤子的田蕤再三地对着女傻子磕着头,不过在他心里却是门清儿,这是只不世出的狐妖啊。
过了好久,田蕤颤颤地抬头,才发现狐妖早就离开了,像她来一样悄无声息。只不过留在田葳面前的一张字条,被田葳小心珍惜着,谁也不知,谁也不晓。那字条上面写着:
若有事,可来死溪林,报我苏媚的名号,允你三事。
所以田杉踏上了和父亲一样的路,一条前往死溪林的路,一是询问发生何事,二是请他满足一事。
当田杉摇摇晃晃地站在死溪林的沼泽上时,他学着先生向着学府跪拜的样子,向着死溪林深处,缓缓一拜:“小生田杉,求问秋媚娘娘可还记得田葳字条一事。”
话音未落,田杉只感觉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强忍心中畏惧,田杉缓缓抬头,一条巨大无匹的蛇信子正横在他的面前。田杉哪里见过这么个大场面,吓得小脸煞白。缓了缓,田杉又颤颤巍巍地向着蛇信子跪下:
“前辈,我求见苏媚娘娘,能否......”
“哈哈,小辈,你个人类,过来求见我们妖怪?”
蛇信子渐渐缩小直至不见,而一条小绿蛇却摇曳着身姿,爬了出来,
“呵,跟我进来吧,小辈,哈哈哈。”
田杉作势欲起,可是一来跪了太久,腿脚发麻,二来被那巨大的蛇信子吓得全身发麻,三来那蛇妖笑声实在恐怖,嘶哑的声线直接破人心防,田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死溪林里的烂泥斑斑点点地溅满了身。可是那蛇妖却是没有想要等他的意思,自顾自地往前游曳。田杉咬了咬牙,手臂硬生生地撑起,一瘸一拐地向着死溪林的内部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