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扶风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兴盛繁荣,街上依然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酒楼里也仍然是熙熙攘攘、座无虚席,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平民百姓的心中,诸如此类的事情总也轮不到他们理会,他们相信府衙,也信奉修宗,这也是修宗、圣司能够持续这么多年的原因。
北安和萧九并没有准备在扶风久留,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接下去事情怎么处理,休息了一日,就准备上路了,只是在临出城之前,还是去了一趟春酒阁。
春娘正在准备晚间的表演,见到他们,便迎了上来,说道,“两位公子,今日还未营业,可晚些再来?”
北安微微行礼,问道,“我们并非来看表演,可否麻烦见一见倪汀姑娘。”
春娘有些为难,上下打量,虽然他们的穿着并不像是来闹事的,但也怕他们为难了楼里姑娘,所以未接受,也没有拒绝。
北安见状,自报家门,“北安。”
春娘这才放松下来,连连哈腰,笑着说,“原来是殿下和北安公子啊!还未来得及感谢公子昨日相助。”
犹豫了片刻,又说道,“阿汀今早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春娘似乎在北安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继而是失落和担忧。
北安继续问,“可知为何?又去了何处?”
春娘回道,“阿汀没说,你们也知道,楼里的姑娘离开我们是不问前程的,不过她是从西门走的,离开没有多久。”
拘礼,道谢,轻身便追了过去。
萧九转头跟上他的脚步,有些吃力,心中不免抱怨,“这家伙不是伤还没好么?还能这么快?果然是见色忘义。”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还是只能跟着。
离开扶风城城郊往西走,是一片山林,虽然平时也会有一些来往的商人过客,但毕竟在少数,白日里还好,进入夜里,还是有些危险的。
幸运的是,北安和萧九都是修士,脚程快,也可短暂的御风飞行,很快就追上了倪汀,彼时她一个人正在林中闲逛,竟然还在为手上的小鸟包扎,着实让萧九大跌眼镜。
走到他身边,这才唤道,“阿汀?”
倪汀抬头,才注意到他们靠近,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北安想去扶的,却被问道,“你们是谁?怎么知道阿汀的?”
二人皆是震惊,萧九打破了安静,问道,“你不记得我们了?”
倪汀起身,手里还捧着那只小鸟,检查她伤势无虞,才抬眼再看他们,满脸皆是疑问。
北安慌了神。
若是十年前的事情不记得可以理解,可这两日的事情不记得,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萧九继续说道,“你忘了啊!你还抓了个强盗,在扶风城,扔给我们的?”
倪汀回神,像是想起了什么,磕磕绊绊地问道,“是——是吗?”
见她为难,北安转变了话题问道,“是要出远门?”
北安想大概是有什么难处不愿提及,他也并不愿做过多的深究,如今能再次相遇,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倪汀重重地点了点头。
北安再次问道,“要去往何处?”
这次没有再得到回应,而是防备。
萧九笑着说,“我们要去无妄山,看你走的方向,如果顺路的话,一起啊!”
“无妄山?”似乎在自言自语,而后猛地抬起头,问道,“道林寺?”
萧九立刻回道,“对,就是道林寺。”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可倪汀还是有些抗拒他们,她记得春娘说过,要她防备些男人。
见她迟疑,萧九继续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
思考了一会,又说,“宗盟知道么?我们都是修宗弟子。”
倪汀这才微微放下了戒心,盯着萧九看了许久,突然间指着他道,“小王爷。”
萧九大喜,说,“你记得啦!”
倪汀点了点头,又摇头,两人都处在蒙圈的状态,她才说道,“卿姐姐给阿汀看过画像。”
“是——是么?”
“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一同前往。”
终于,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倪汀是同意了,可萧九心中的疑惑却没与解开。
这姑娘,一点也不像是能力提200斤胖子的,反而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最奇怪的是,怎么能对他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好歹也见过两次了,难道自己的长相真的这么平平无奇,不应该啊!
萧九纠结着这个问题,实在忍不住了,拿手在北安面前晃了晃,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问道,“能帮忙解释一下吗?”
北安若无其事地回道,“不知道。”
萧九突发奇想,看阿汀在照看小鸟,小声地说,“是不是失魂症啊?”
“失魂症?”
萧九两眼发光看着北安,接着说,“对啊!听说患有这种病症的人记忆力会变差,不记得人是很正常的。” 北安颦眉,却没有回答。 若真是失魂症,倒还好些。 阿汀却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妥,她的确容易忘事,好像只记得一些重要的,比如,她现在需要去道林寺参加“释山诏令”,即使她不知道“释山诏令”是只有宗盟弟子才可参加的。 休息了一会,三人结伴同行,入夜,留宿在了一间小破庙里。 微弱的灯光下,阿汀坐在佛像边,吃着干粮,对于身边的北安和萧九,没有排斥,却也没有接受。 北安正在打坐,毕竟伤还未完全恢复。 萧九盯着阿汀,递上去一壶水,说道,“你别着急,我们又不会抢你的。” 好在阿汀没有拒绝,把水接过去了,而且没有半分怀疑地就喝下去了,萧九轻笑出声,引来了侧目。 故意打趣说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阿汀停下来,看了看萧九,又看了看手里的水,没说话,又送进了嘴里。 萧九朝她靠近了几步,满脸疑问地继续问,“你真不怕啊!” 纯属是好奇,白天对他们还退避三舍呢,怎么递过去的东西,说喝就喝,要是遇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岂不是很危险。 阿汀收起了水壶,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怕。” 萧九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不怕毒。” 说完又吃她的饼去了,如果萧九没有看错,这应该已经是第三块了,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看她没有那么大敌意,萧九继续问道,“你是说,你的身体,百毒不侵?” 阿汀提留着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想他说的话,最后说道,“嗯,毒没用。” 萧九心道,“是个奇女子啊!力大无穷不说,还百毒不清,还患有失魂症,不对,她不会明天又不记得他们了吧!” 想到此处,赶紧问道,“阿汀,那个,你不会明天又不记得我们吧!” 这一次不再是疑惑,或是抗拒,更多的惊恐,只是没多一会,“嗝”打了个饱嗝,似乎又忘了。 萧九赶紧再次地上去水,猛地灌了几口,小手不断的锤着自己的胸口,这是吃噎住了? 轻轻帮她拍了拍背,好一会才缓过来,对上萧九的眼睛,又赶紧退了几步,保持距离。 萧九也不再勉强,倒不是因为怕扰了她,而是庙外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 北安也注意到了,说道,“我出去看看。” 未等他走出门,一个十岁大小男孩就闯了进来,不对,除了身高,可没有一处看着像是个十岁大的孩子。 皱皱巴巴地皮肤,污秽不堪的着装,瘦的皮包骨的身体,怎么看,都像个山精。 萧九立刻站起来,心道,“睡个觉还能捡个野山参补身体,运气还真不错,竟然还有送上门的补品。” 来人正好对上萧九的目光,四目相对之时,有一种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悲壮,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跑,北安大手一挥,就提溜了起来。 老态龙钟地声音说道,“你——你放开我。” 萧九走上前,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山参怎么也算是补药,虽然对修为助益不大,但对身体应该还不错。” 小孩张牙舞爪地说,“你们敢吃老子,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萧九很不客气地打击他说,“你是妖灵,做不成鬼。” 小孩还想反抗,可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两个字,转眼换了一副面孔,说道,“两位大爷,你们看我瘦瘦巴巴的,不好吃,我带你们去找好的,最近这山里出了好多怨鬼呢!” 听到怨鬼二字,北安问道,“什么怨鬼。” 看了一眼北安,两只枯瘦的小手拜了两拜,说,“大爷您先放开,小的跟你们说。” 也没有过分折磨他,放手,也顺道在门前布了一道结界,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山参也放弃了抵抗,说道,“就在近几天,平白的出了好些,刚刚我就是被他追着,才到这里的。” “很多?”北安问道。 小山参默认了,道,“一个村子的,可凶了...” 一句话没说完,声音越来越低,以致于他们都没听清楚,才见他探着头,直直地盯在阿汀身上,还不忘舔了一下嘴。 倪汀往萧九身后躲了躲,小山参也应景得得了一记栗子。 “看什么呢?” 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身后人的愤怒,说道,“美女啊!” 阿汀又往萧九身后躲了躲,直到整个人都藏在他的身后,也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拽了拽萧九的袖子,小声说了句,“他好丑。” 萧九开始是肃然起敬,然后就“哈哈哈哈哈”得笑了出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阿汀又不解得看着他,说道,“我说错了吗?” 急忙摆手,说道,“没,没,很对。” 说得时候还在一直笑,在旁边的北安都忍不住了。 小山参看着三个人,怒上眉梢,说道,“你们敢侮辱老子。” 阿汀眨巴着两只大眼睛,说道,“不可以吗?” “你——” “你不是都要被吃了吗?” “我——老子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们吃了老子。” 阿汀又扭头看着萧九,一本正经的说,“它说让你吃了它。” “噗——哈哈哈哈哈哈——” 瞬间,整座庙宇,传来震天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