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满地的鲜血
染红了这瓮城的青石砖,也染红了他的眼睛!
笑
他在狂妄地笑
他高居马上,手持长剑,狂笑着,即使身边满是甲胄长枪的战士!
“青云飘蓬尘亦浊,落阳隐耀起兵戈。
他朝应龙缚在手,敢笑神魔奈我何?”
宁王!
当朝三皇子,安境,谋反了!
大周朝安庆帝,永昌三十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各地宗室诸王进宫朝觐的日子,瓮城内卫兵发难,城墙上万箭齐发,瞬间染红了朝霞!
他封了瓮城,他杀了藩王,他断了齐王一臂,他砍了宣王数刀!
但是他失败了!那道门最终还是没挡住羽林军熊将手中的鎏金双锤!在他杀光在场所有人之前,羽林军冲了进了!败局已定,他吟唱了那首诗!敢笑神魔奈我何!便应声倒地,昏迷不醒!
宁王失败了!被抬着押进了专关皇族的宗正院!
一代枭雄成了阶下之囚!
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得让人不由发慌,黑得让人头皮发麻,黑得偏偏又让人有些好奇。
突然黑暗中有一点点光亮,就像是夜空中唯一的那一颗星星,渺小又扎眼!那光点越来越近,由光点慢慢变成了燃着的火苗,那火苗中间是一丝飘渺的深邃,如精灵般扭动着身躯,那般妖娆又摄人心魄!
它就这样飘在安境眼前!
安境不由得伸出手!那一指轻轻触碰火焰中的那一抹深邃!
周遭突然大亮!那火焰越发猛烈,然后便是急速的缩小,缩在那抹深邃当中!渐渐的变出一个人形!
那火焰化成的男子一袭白衣胜雪,身材修长,那男子面容清秀,星目灿烂,鼻挺似山,眉宇间一丝刚毅,嘴角轻挑不尽的从容洒脱,虽不似潘安的美貌与风流,却多了几分的淡定与果敢。
安境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那火焰男子正单手礼佛,另一手捻着佛珠!
那不是自己么?怎么是个法相庄严的和尚?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一模一样?我这是在哪?”安境想开口发问,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字,想上前一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得!如“鬼压床”一般!
“阿弥陀佛!小僧便是宁王殿下你啊!当然与殿下一模一样,但是小僧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小僧也不知道为何而来,或许这里便是明镜台,或许这里便是菩提树下吧!”那白衣和尚淡然笑道。
安境颇是吃惊,这和尚居然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阿弥陀佛,小僧说了,小僧便是殿下,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倒是小僧有一问,殿下,你到底是谁?”那白衣和尚又微笑开口,温润如玉,世上无双。
一声悠扬清澈的梵音如深深如雷又净人心脾,闻之悦耳又安神定魄。
“你既然是我,难道还不知道么?我是大周三皇子,宁王!”安境原本有些焦躁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莫名地对这僧人般的自己信任有嘉。
“还有呢?”
“我是三才会,‘三垣’中的紫微垣!”
“你是谁?是皇帝的儿子?是胡天玑的夫婿?是西南行省的王?你是谁?”
“我?我还能是谁?我就是安境!就是你刚说的那些人,都是我!”
“尘世名望地位,不过是过眼云烟,看得见留不住,除了这些你又是谁?你是赤诚忠勇的侠士还是欺世盗名的狗贼?你济世安民的圣人还是祸国殃民的恶徒?你是普世救难的佛还是危害天下的魔?”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安境先是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又反复嘀咕了几句,越念越紧张,越想越害怕!不由得惊慌失措,面目狰狞又冷汗直流。想看又不敢看向那白衣和尚,惊恐害怕得像一只落水的小狗!
“当~”又是一声清脆的击磬之声,梵音袅袅,清神静气。
安境又平静了下来,拿梵音就如同镇定剂一般,可以瞬间让人沉静内心。
那和尚微笑看着他,诵了一声佛号,开口道:
“阿弥陀佛!世人皆看不清自己,被名利所缚,被金钱所迷,被美色所惑,皆是被万相所痴,贪嗔痴故为三毒!是魔是佛本就一念之间,然这一念之壁障便在这三毒,或许穷极一生难破一层,或许清粥咸菜便可顿悟破执!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为化相。心不动,风不动,幡不动,心妄动,便是刃树剑山!人本在荆棘丛中,殿下权重极甚,翻云覆雨,纵横捭阖,还请历经这番无间苦厄后还能佛心度世,不堕阿鼻,清心自在!”
那白衣僧人之语余音绕梁又似梵音仙乐,虽然悠扬婉转动听,却是惊得安境一身冷汗!那“鬼压床”的恐惧突然来袭,挣脱不开,呼喊不得,大汗淋漓!眼前也不是刚才那般霁月清风,而是阿鼻景象,万鬼扑面,恐怖异常!耳边百鬼夜嚎,隐隐中听得一个声音:
“三皇子,宁王,安境,谋逆作乱,大逆不道,狼子野心,危逼朕躬,弑兄杀弟,手足相残,罪在不赦!现贬为庶人,押送天牢!”
“不能醒啊!”心中默默念叨。
大周朝皇宫
正阳殿
瓮城的截杀已经过去了一个白昼。整整一白昼,这大殿都是一片寂静,现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因为天色的转暗而多了那么一丝阴郁,宫人们正在加紧点燃蜡烛,不敢出一点差错,哪怕多出一点声响都有可能给自己惹来庭杖之祸。
这压死人的气氛都来源于那高高在上的老者,身着一袭黑底黄纹的龙袍正倚在天下独此一把的龙椅上,国字脸,双眉入鬓却皆已花白,真真是不怒自威,这人便是大周王朝的皇帝---永昌帝安庆。现在却紧闭双目,愁容不展。
今日一早,他在白马道中险被劫持!
白马道,天子之路!
台下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禁军、羽林、大臣、宫人等等人走了一批又一批!老皇帝头都不抬,简单下了命令便不再言语!所有人,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外传一字一句者,杀无赦!妄加议论者,杀无赦!胆敢打听窃听者,杀无赦!唯一让老皇帝面色少转的是当朝中书省首辅大臣张江陵。两人秘密商谈了两个时辰,只有跟随安庆帝近六十年的老宫人高英在内服侍,二人所谈为何,外人不得而知!而后张江陵离宫而去,皇帝有旨,所有政务先交于中书省,择其要者转呈!
现在安庆帝正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金阶之下站了一众人等都是他的皇子们,两男三女,二子宣王安梁、四子淮王安生、长女鲁元公主安敏、次女平阳公主安妙、小女江都公主安湘,几人也是面露苦涩,难掩悲伤。
“启禀陛下!“一声苍老之声打破寂静,这颤颤巍巍之声中带了一丝舒展。
龙椅上的老者仿佛被电击一样惊醒,慌忙问道:“怎样?“
台下众人也是纷纷看向那下跪之人,眼中尽是期待与担忧。
“启禀陛下,齐王得圣上庇佑,性命已无大碍……”台下老者赶忙答道。
“呼…”各人都长输了一口气,面色少转,那几位台下站着的雍容公主拭去眼角的泪滴,口中念佛。
“好!邦儿既然性命无碍,朕就放心了,那他的……”安庆帝也是略有舒缓又赶忙问道。
“陛下,臣等无能,虽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保住齐王性命,但齐王的断臂却万难复原了,臣等有负陛下,请陛下治罪!”说完那太医老者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地上,涕泪横流。
“哎……”安庆帝一屁股颓倒在龙椅上,吓得身旁的大宫人高英赶忙上前。
“算了,邦儿本就受了重伤,你们已经把他给朕救了回来,断臂难再生,世人皆知,也不是你们能做到的,下去吧,照顾好邦儿,如出差错朕定不饶!”
“谢陛下隆恩!臣等必当彻夜值守,以护齐王殿下周全!”
安庆帝摆了摆手,那太医老者赶忙退下。
“父皇……”最小的江都公主安湘早已哭成泪人,跑上金阶跪在安庆帝身旁,梨花带雨、好不悲伤。安庆帝爱惜地摸了摸她的头,也是难抑眼泪。
殿内的其他人也是默默拭泪,低声啜泣。
“呼……,好了,都别哭了!”安庆帝艰难平复心中的悲痛。
“那逆子现在何处?”
“回父皇,三哥现拘押在宗正院,儿臣已调集了人手严密看押!”四子淮王安生答道,微微抬头探了一眼安庆帝,又赶忙撤回了目光。
“哼!宗正院?!传旨!”
“唰“一众人跪伏在地。
“罪人安境,谋逆作乱,大逆不道,狼子野心,危逼朕躬,弑兄杀弟,手足相残,罪在不赦!现贬为庶人,押送天牢,着大理寺卿郅都严加审讯,不得姑息,相关人等一律关押至天牢,必要追其本源、务必详尽!出了差错,定责不饶!”安庆帝重新倚在龙椅上,虽语调平缓,但那深锁的眉宇、不容置疑的口吻已经把大殿的温度降到了最低!
台下也是一片寂静,良久,许是被这众人的安静搞得有些不耐烦,安庆帝缓缓睁开眼,扫了一眼众人,冰冷冷道:“怎么?你们想抗旨么?“
龙椅旁跪伏的安湘公主低低啜泣起来,又不敢出声,只能忍得身子微微发颤,安庆帝伸手扶起这最小的女儿,爱怜的帮她抹去泪痕。
台下的宣王这才敢开口说话,道:
“父皇,三弟平日里谦恭有礼、忠孝淳厚,这次如此倒行逆施,儿臣实在是不敢相信,这其中是否有冤屈的可能啊?父皇,儿臣恳请父皇明察!”说完连着几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哼!这死侍都已经杀到朕的白马道了,还有冤屈?邦儿的断臂难道不是他砍下来的?你背后的那些刀伤,你说这是冤屈?宗室皇亲死了七八成,你说这是冤屈?!”安庆帝大怒,一茶杯狠狠向地面,成了一堆粉末。
“父皇!不管怎么说三弟也是皇家血脉,与儿臣等是同胞兄弟啊!他先平定西南叛乱、后远征交趾,有攘除蛮夷、定疆拓土之功,而后休养生息,将西南行省治理的井然有序,百姓安居,夜不闭户,这些功劳……这些功劳…….还请父皇开恩,从轻处理啊父皇!”宣王涕泗横流、跪伏不起。
“哎,梁儿啊,你到这时候还在替他求情……那逆子派死侍杀进白马道,欲挟持自己的老子!何曾念父子之情?!死侍向你冲杀时,他可念兄弟之情?邦儿左臂被他一刀斩断之时,他可念了兄弟之情?!”安庆帝越说越激动,刚想发怒却见宣王跪伏在地浑身颤抖,背后隐隐有血色,不由得心疼,当下心中怒火熄灭,转为对孩子的怜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算啦,你这份仁孝之心、兄弟之情着实让朕欣慰,既然你如此说了,那么你就负责监审吧!你也受了伤,自己也好好休养,不用在这里强撑了,回去休息吧~”安庆帝也被这儿子感动,有些动容,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
“谢父皇!谢父皇!”宣王缓缓起身,却站不起。身旁的安敏、安妙两位姐姐急忙伸手搀扶而起,却见宣王后背已沁红一片,蟒服玉带隐隐滴血,想来那背后的刀口是已经破开,刀口本就有些深又长,这包扎后又牵动而出血怕是麻烦不小,但见宣王脸色也是越发惨白。
宣王同胞姐姐安妙公主急忙喊道:“太医!孙太医!快!宣王刀口又开,你等速速包扎起来!”就见一位太医服饰的老者匆匆而来,几个小宫人在他的指挥下把宣王抬了下去。
一阵小慌乱后大殿又回归了寂静,殿外微微起风了,隐隐传来远处的雷鸣之声,天边黑压压的乌云正一步一步的逼近。
“臣樊伉,叩见陛下!”一位黑脸魁梧将军快步进了大殿,当下跪在当中。
安庆帝眼都没抬,继续侧身靠在龙椅之上,听见黑脸将军的声音后甩了下袖袍,示意那将军继续禀报。
“启禀陛下,臣奉命捉拿太平城内反贼,现将围攻齐王府、宣王府的贼人已经全部追捕完成,算上在瓮城与白马道外擒杀的,一共九十余人!不过臣下无能,没有抓到一个活的,这些死侍在被逼入绝境后向京城与西南方向各叩了三首,然后就畏罪服毒自尽了,臣等未能及时制止他们,请陛下治罪!”这黑脸将军樊伉瓮声瓮气的说了一通。
“可查出他们的一些线索?”
“这些人从身材样貌来看均是南方人士,身手诡捷,用毒用虫都是高手,依臣看来是西南十万大山中的伎俩,此地山高路险,一些门派的弟子都是山地丛林的高手,而用毒用虫也是当地一些门派的手段!臣从一位死侍的身上查到一处文身,是毒蟾模样,这毒蟾文身应该是某一个门派的标识,臣有愧,并不知晓是哪个门派,想来是避世不出的!”这黑脸将军实在的紧,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通通报告给了安庆帝,也不管安庆帝已经站起,更没见到皇帝的脸色已经成了猪肝色!
“好!好!!好!!!朕真是小瞧了他!好手段!好心思!!!”说着说着这位帝王竟然笑了起来,却不知这朗朗笑声中有多少落寞与悲伤。
殿外一声炸雷响在耳旁,金阶上安庆帝覆手而立,背向众人,金阶下的众人低头不语,默默站在一旁,黑脸将军不知如何处理,进退两难,只能看向一众皇子皇女,平阳公主真是不知道该说这勇猛无比的杀神将军什么好,只能暗暗给了一个眼色,黑脸将军这才反应过来,默默退了出去。
黑脸将军刚退出殿外,见一位将军快步走来,刚欲开口打声招呼,却被那迎面而来的白面将军看了一眼,生生咽了回去。白面将军快步从其身旁掠过,进了大殿,黑脸将军悻悻的自己退了出去。 “启禀陛下!”白面将军进殿后跪地陈奏。 “好了,说吧……”安庆帝也不转身,沉声说道。 “启禀陛下,臣奉命封锁宁王府,将一干人等带回大理寺,不想宁王府内藏有大批死侍拼死相抗,臣等不得已将其斩杀,共计斩杀三十人,带回大理寺人等一共一百八十余人,京城内的别院与产业都已经查封,相关人等也都押送了天牢,其余王府的外庄产业已经派人去查封了,估计应该在押回京城的路上!臣请示陛下,如何处置?”这将军不像那黑脸将军,是个白面书生摸样,相貌俊朗,一举一动也显得比那黑脸将军儒雅了几分。 “哼!告诉大理寺卿郅都,分开关押,给朕严审,不论是谁都不能姑息!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把来龙去脉一一查清,一定要给朕把隐藏在背后的都给朕查出来!郭解你也配合审讯,捉拿审讯出的所有可疑人等,不得放走一个!你们两个如果出来差错,朕定责不饶!”安庆帝依旧背着身,沉声说道。 “是!陛下,臣告退!”那白面书生刚欲起身退出。 “等等!郭解,你常在江湖走动,江湖门派你是了解一些的,知不知道哪一个门派是以毒蟾文身为标志的?”安庆帝问道。 郭解赶忙继续跪下,听到这问题后却是略有犹疑,稍作迟钝。 这一迟钝也引起了安庆帝的注意,睁开了眼,微微转过身来。 “怎么?看来你是知道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嘛?”安庆帝隐隐提高了声音。 作为皇帝身边的将军,这隐隐的提高,郭解肯定知晓的,赶忙双膝跪地,恭谨答道:“陛下,并非臣刻意隐瞒,只是这毒蟾文身是交趾地区一个邪教的标志。”那白面将军郭解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赶忙停了嘴。 “交趾?邪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说清楚!” “陛下,这交趾原是始皇帝派大将赵佗攻下的领地,设交趾郡,后天下大乱赵佗割据称南越国,不过后又归附于汉,期间虽有变故但一直还算平稳。这交趾、九真、日南等地均属十万大山之中,而这大山之中最适宜毒虫邪物的滋生,有的人利用它们制药救人,也有人利用它们制毒养蛊。”郭解顿了顿。 “这些养蛊制毒者均见不得光,十万大山也给他们提供了天然的蔽障,而且他们轻易不会展露出来,所以一般为人所知的甚少,不过这毒蟾文身的教派有所不同,创教的是两名女子,曾策与曾珥两姐妹,相传这二人在养蛊制毒方面天赋异禀,作为毒师,姐妹二人调毒制毒的方法与手法可以说是独步天下,很快在十万大山中闯出了地位,其他门派纷纷屈服于两姐妹所创的‘二曾教’,相传这两姐妹的第一剂毒药就是从一只毒蟾中炼制出来的,所以二曾教的信徒都要文身毒蟾,后来这对姐妹愈发狂悖,拉拢了一些江湖上的浪荡人士四处烧杀抢掠,袭扰百姓,占了三郡之地,公然反叛朝廷,所以前朝大将---伏波将军马援率军踏平十万大山,伏诛了二曾两姐妹,杀尽其教众与门客,同时为了防止再有类似的反叛,马将军一举荡平了藏于十万大山中的其他毒师、蛊师门派,而将军部下也是伤亡惨重,殒命在此,双方死亡十余万人,相传当时山中猛禽伏地微颤,翠玉的叶子尽皆变成枫叶,山中清溪变成血泉,原本各门派中珍贵无比的毒物被碾压成泥,血腥气许久不散,十万大山一派地狱景象,自此伏波将军的凶名远传,后来当地民间便开始流传,因为这场惊天杀戮惊动了天上神佛,佛祖怜惜众生,将十万大山一处化为睡佛形状,用来镇压这漫山戾气、超度亡魂,不过也正是这马援将军这场血雨腥风的平乱之战,彻底震慑住了南方诸国,这才有了后来长达两百余年的太平,当地百姓为了感谢这位伏波将军带来的安宁,在海边为他建了一处雕像,渔民出海前都会集体去祭拜!”白面将军郭解说到后处眼中闪过精光,想来对那伏波将军马援的功绩也是心向往之,对于他这样的军旅之人,杀伐之事早已司空见惯,能拔剑疆场,封狼居胥,立不世之功,封侯拜将才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这二曾教已经几百年了,而且不是早就被剿灭了么?难道还有残余?”安庆帝看了一眼郭解,随后问道,“是不是与本朝有关?” “陛下圣明,这二曾教自从被剿灭后就再也没了消息,江湖中也都没有什么迹象,但是后来中原地区朝代政权几经更迭,这交趾等地区一直并没有得到长治久安,其实也就是在本朝才重新纳入了统治!”郭解说话十分有分寸,其实将交趾重新纳入版图的正是今日谋反的宁王!但是现在却不能直接提出来了,生怕触了皇帝的眉头!郭解见皇帝没什么异样,便继续说道:“不过前些年在南疆象郡与云南交界的大山中出现了一个教派名为‘药仙教’,前期通过布施药物拉拢信徒,百姓受了恩惠便纷纷入教,人数越聚越多后便煽动教众作乱,臣当时正在云南行台军中任职,参与了此次平乱,在剿灭后搜查其教坛,发现他们供奉两名女子画像的神龛,后来也在他们的身体较为隐蔽的地方发现了毒蟾的文身,所以臣断定这个药仙教就是二曾教的余孽!陛下,臣所知就是这些了。”郭解说完略一抬头瞄了一眼安庆帝。 “好了,你下去吧!” 郭解退下后,殿内又是回归一片安静,良久,一道巨大闪电划破夜空,大殿一瞬间的苍白,狂风也吹开了原本关闭的朱窗,宫人赶忙关紧,安庆帝默默无声看着这一群人,“哎”了一声,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今日不要出宫回府了,到你们各自母妃那里住吧!” “是!父皇!儿臣告退!”皇子皇女纷纷退去。 大殿内只剩下安庆帝与一个从小就陪在他身边的老宫人高英。 “陛下!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老奴知道您没有胃口,但这样真真不行啊!您要保重龙体啊,您可不能倒下啊!”说着也是擦了擦眼泪。 “高英,你说朕怎么吃得下啊!”这龙椅上的老者瞬间老了十岁的样子,身子颓了下去,倚靠在龙椅上,语气也是有气无力。 “陛下!老奴知道您心里苦啊!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您倒了谁能撑起这片天啊?!为了咱们大周朝的稳定,为了天下百姓,您一定要撑住啊!老奴这就给您弄一份银耳白果粥,您多少要进一点膳啊!”高英赶忙接过早就让人备下的浸水锦帕,一边为安庆帝擦拭面庞一边说道。 “你说得对!朕不能倒下!传膳吧!”说完沉沉地靠在龙椅上,隐隐有些睡着的样子。 夜已经深了,正阳殿外风雨交加,大雨冲刷这一切,明天想来是一个好天气吧。大殿内还是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微微有安庆帝的呼吸声,高英伏在龙椅旁假寐着,这一天对老皇帝的暴击是前所未有的,对这位跟了皇帝快六十年的老宫人来说也是难以抵挡。 窗外大雨渐渐弱下来,黑夜中一抹红色缓缓走来,不急不忙,仿佛并没有因为这雨这风影响分毫。殿外的禁军将士早就看向那里,做着时刻战斗的准备。但见那人缓步转过墙角的弯,大殿的光透出来照在那绛色的袈裟上,那袈裟上隐隐有团金色火苗的图案,这赤炎袈裟满天下只此一件,便是这位年近耄耋、眉须皓白若雪的老僧所有,见他缓步而行、精神矍铄、不见龙钟之态!这红衣僧人行在廊下,禁军将手中长缨从右手换至左手,红衣僧人也是微笑模样向两旁进军微微躬身口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这人是谁? 便是大周朝赫赫有名的红衣主教----道衍禅师!话说当年安庆帝初登帝位不过刚刚弱冠,虽上一代君主大历帝朝内治理平顺,但始终不过是偏安一隅,一直无力处理东瓯闽越等地小国之间的战乱,安庆帝即位后,闽越等国利用大周国丧期连夺数城,最后更是兵指重镇暨阳,暨阳若失守,江南行省首府金陵将岌岌可危,在朝野上下诸多老臣纷纷上表避战的情况下,刚刚以通儒僧人身份通过礼部应召的道衍禅师力主开战,但见他那日身着一袭破布袈裟在正阳殿内舌战群儒,晓明利害,引经据典,微言大义,让原本还有动摇的安庆帝下定决心不顾旧制,出兵卫国!而后当时还名为姚之盛的道衍禅师还不满四十,虽晃晃四十载未出庙门,却在这场战争中屡出奇谋,骑兵突袭湖州占领地方军事前沿阵地,徽州屯田军奇袭穿插切断东瓯与闽越的联系,出使者拉拢闽越等地被击散的小国兵勇组成数支小股水军袭扰运粮的船队,不到半年时间就收复失地,经此一战闽越也再无还手之力,五年后一举平定南方乱局,用最少的兵力解决了困扰大历皇帝近百年的边境隐患,而后又主张把闽越居民全部外迁,安置大周官员与民众,短短十年,这闽越地区不仅没有再发生叛乱,还成为了大周朝很大的一块粮食产区。从此姚之盛跟随安庆帝西征蜀羌,南破东瓯,收复象郡,北收隆城,历百余战,二十年不得歇,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安庆帝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赐封法号道衍禅师,着赤炎袈裟,本想让他位居朝堂群臣之首,这道衍禅师却推迟不就,只能再下恩旨:命百官见者必须避让,将士长缨换手。这种至高荣誉古今未有,所以道衍禅师又被人称为“红衣主教,寺中宰相”。而后道衍禅师隐居白马寺,深居简出,不再过问朝堂之事,百官求见而不得。 “吱呀~”宫人为道衍禅师推开大殿门,老禅师微微还礼,便迈步进了正殿。 金阶之上,龙椅之上,安庆帝已经坐起,精神头也好了很多。 高英也垂手伫立,面色沉稳,不知在想什么。 那红衣老禅师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殿当中, 站定! 抬头! “南无阿弥陀佛!” “你来啦!” “是!” “知道了?” “是!” “怎么办?” “阿弥陀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