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两天的那场初雪开始下,纷纷扬扬就没有停过,整个南山郡已经看不清往日的棱角了。
李寻安裹在被窝里实在是不想起床,想着偷的浮生半日闲,但突然也意识到,自己作为皇子已经闲了十九年了,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公子?”南风的声音传进屋子。
“快进来吧,”李寻安侧着身子对着屋外喊了声,然后把南风招呼到床前,伸出手将南风冰凉的小手抓进了被窝,然后叹了口气。
南风开心地任由自家公子握着自己的手,“公子莫要叹气,今天雪停啦,天气特别好呢。简叔一大早就去后山,说要给公子弄点野味…”
李寻安侧着头看着眼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看着她微红的鼻尖,弯弯的眼角,想到她口中的那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不由得鼻头一酸。
“南风呀,还记得我为什么非要让你们叫我公子吗?”李寻安将脸往被子里缩了缩,揉着南风的葇荑问道。
正想问公子晚上吃什么的南风一怔,然后柔声道:“当然记得啦,那个时候刚来南山郡,公子突然就跟我们说,以后不要叫你王爷,叫你公子就行。说是因为,公子这个词听起来比王爷有感觉,然后没事还可以带上几个家仆出去调戏调戏小娘子,”说到这里,南风笑出声来,“可是后来,公子觉得出门总带着简叔和侯伯这两个老人家有些,额,有些奇怪,没有那种纨绔的感觉,就很少带他们一起出去了,那会儿有阵子,两个老人家还有些失落呢。”南风想伸手遮住嘴角的笑意,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公子紧紧握着。
李寻安也笑出声来,“怪不得那些天,两个老人家每次见我都欲言又止,哈哈哈哈——,纨绔啊纨绔,哎……”李寻安松开已经有了温度的小手,“起床吧,收拾收拾,跟东篱说一声,今天,公子带你俩去逛街。”
……
李寻安看完了东篱刚刚呈上来的书信,将信放下,从书桌后站起身来,“没什么大事,信上说,侯伯入关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掩藏身份的药王谷的人,感觉有些蹊跷,于是去打探一番,所以先让车队回来了,侯伯也说了点到为止不会打草惊蛇的。”
“药王谷?蜀地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在关外?”南风不解道。
“谁知道呢,等侯伯回来应该就能知道点情况了,”李寻安转向一旁欲言又止的东篱,“不用担心,侯伯都这么说了,肯定没事。至于那些货物,回头再找人打理就好。现在你快去换件衣服,准备出发,你看我都准备好了。”李寻安掂了掂手里的红炉,又指了指旁边的外袍。
“东篱姐,咱可不能让公子等咱们啊。”南风推着东篱就出了书房。
见二姐妹离开,李寻安又拿起信纸,“唐家、吴家、药王谷、朝廷,哎,都窝在被子猫个冬天不好吗?”李寻安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
……
坐在大堂里一边喝茶一边等人的李寻安,突然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内院,“祝大少爷终于开始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了?”李寻安抬声说道。
“小点声,小点声,”祝杭压低声音喊道,“可不能让我爹知道,自从上次白月楼回去,我爹天天派人看着我。”祝杭小心地钻进大堂,看了看四周无人,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听曲没给钱被人告到你老爹那里了?”李寻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上次白月楼的钱啥时候还我?”
“你还好意思朝我要钱?”祝杭灌下一杯茶水,嚼了嚼茶叶也吞了下去,“上次白月楼要不是你,我爹也不能知道?你好端端的出什么风头?”
李寻安放下茶杯,好好地端详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衣服有些脏乱,可也是生得一副堂堂仪表,虽然比自己差了点,“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几天没见,你有了特殊癖好?”祝杭目露惊恐。
“我看你,只是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李寻安鄙视道,“那天也不知是谁抱着我大腿求我,非要见那新伶姑娘。”
“有吗?我不记得了。”祝杭摇了摇头,然后靠过身子“对了,那野山参怎么样?是我爹从两个关外的参客那里买来的,我偷来送你了,够朋友吧,我爹到现在还不知道呢,你得帮我保密啊。”
李寻安懒得看他,又端起了茶杯,不置可否。
“喂,别不说话啊,”祝杭凑近了些,“一会去不去白月楼啊?听说城南外来了个戏班,新搭了个戏棚,那家戏班的饭菜不错,去看看啊?”
“你不是被你爹看着的吗,你哪来的这些消息?”李寻安不解。
“本少爷自有本少爷的方法,去不去?”
“不去,再说了,你有钱吗,身上能掏出一个子来?”李寻安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一郡之守的儿子比路边乞丐兜里都干净,说出去都丢尽了少爷们的脸。”
“你,你…”祝杭被说的面红耳赤,正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收拾好了的东篱南风,“在你家给你留点面子,”祝杭恶狠狠地憋出这句话,一转身又坐了回去。
“祝公子。”东篱南风齐齐行礼问好。
李寻安看着眼前的两个朝夕相处的姑娘,不禁感叹,就应该让她们多打扮打扮自己,不然太可惜了。
东篱一身月白色直裾和白绒兜帽披风,南风一身薄柿色齐腰襦裙和齐色兜帽披风,再加上各自略施粉黛,
“这这这,东篱,南风,你们也太漂亮了,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群玉榜里当有二位啊。”祝杭感叹道。
“谢谢祝公子称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这小子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李寻安打断道,“这大实话我们就收下了。的确很好看。”
“公子,那我们和那个白月楼新伶姑娘谁更好看啊?”南风笑着问道。
“南风,不要没大没小。”东篱低声呵斥道,但也将平静的眸子看向了李寻安。
“肯定你们漂亮啊,这还用问吗?”李寻安果断道,然后连忙站起身,伸手揽住旁边祝杭的肩膀,“走走,既然祝大少爷消息这么灵通,那就前面领道。”说着也不顾挣扎的祝杭,径直向外走去。
……
“这你算是找对人了,”祝杭理了理领口,有些得意地说道,“前不久突然从榆关入关了一大批参客,皮草商,好像是因为关外出现了一批马匪,我爹因为安置一事忙了好几天呢。”祝杭指着面前的一家皮草铺说道:“就这家吧,今年顶好的皮草,这杜老头收了大半。”
李寻安带着二姐妹看着眼前的一家有些年头的皮草铺,跟着祝杭迈过光滑泛白的门槛,一股淡淡的熏香在屋子里若隐若现。
“杜老头,生意怎么样啊?”祝杭刚进屋就嚷嚷道。
“好着呢好着呢,”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留着一撮山羊胡,连忙放下手中的账簿,从柜台后面小跑出来,跑到祝杭跟前,还正了正头上的毡帽,“这些年多亏了郡守大人,托郡守大人的福,小老头才屯了几两肉啊。”说着还拍了拍发福的肚子。
祝杭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把今年你这最好的皮草,拿出来我看看,对了不要狐狸的,你这老头可别藏着掖着啊。”
“哎哟,祝少爷这话说得,”杜老头谄笑道,“祝少爷有需要差人来吩咐一声,小老儿给你送上府去。”
“别整这些废话,今天不是我要,看到没,那边三个才是买家,你好生招待,我可说你这里最好,别让本少爷我丢人了。”祝杭低头凑近低声道。
杜老头从几人一进门早就注意到了,两个女子宛若瑶仙,那个公子虽是有些病态,但也是俊逸非凡,一身贵气,再结合眼前祝少爷的态度,自然就联想到了眼前人的身份,大概就是几年前受封于此的安王,但因太过低调,很多百姓只知其人,不识其面。
杜老头笑容满面,“祝少爷请放心。”杜老头弓腰走到李寻安身边,“这位公子,两位姑娘,请随小老儿进里堂一观。”
李寻安正和东篱南风打量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铺子,听到掌柜的相邀,“那行,东篱南风,咱们进去看看,你们选一选有没有你们喜欢的,”然后冲掌柜的一拱手,“那就有劳掌柜了。”
“不敢当不敢当,”杜老头借带路为由,闪身向前,“几位客人里面请。”
“公子姑娘请坐下稍等片刻,小老儿去将货物取来。”杜老头拱手走出房间。
“怎么样,这地不错吧,一会可以好好看看,这南山郡最好的皮草大概都在这里了。”祝杭喝了口茶,“东篱,南风,你们不用给我面子,尽情挑,喜欢哪个跟我说……”
“跟你说?你有钱?还是准备豪夺?”李寻安手指绕着白瓷的杯盖转圈,打断道。
祝杭被李寻安一句话憋得脸红,“跟我说怎么了,我再让你给她们买不行吗?”
南风见状,拉着东篱的手,笑吟吟地说道:“那就先谢谢祝公子啦。”
“让贵客们久等了,”杜老头和一个老妇先后抬着三个分层的箱子走进屋来,待最后一个箱子落地放稳后,杜老头示意妇人离开,“这是我那伴儿,”然后转身解释道。
“贵客请移步,这是本店最好的皮草了,因为祝公子吩咐,不要狐狸的,剩下的都在这里了。有貉,兔,狸,貂,獾,猞猁这些,客人请慢慢挑选。”杜老头抹了抹额头。
李寻安起身走到箱子旁,大致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是一些上好的皮草,“东篱南风,你们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不用给祝大少爷面子,”李寻安调侃道。
看着南风拉着东篱在那里挑选皮草,祝杭凑近看着两姐妹发呆的李寻安,小声道,“色眯眯地看着人家姑娘想什么呢?”
李寻安不想搭理眼前这个人,伸手想推开他的脸,反而被祝杭挡住了,只听他贱兮兮地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娶人家姑娘过门啊,给人家个王妃名分啊。还有苏先生的女儿,小梨儿,你咋想的啊,”说着突然给了李寻安肩膀一下,“他娘的,真羡慕你啊,好看的姑娘咋都让你捞着了,论相貌我不比你这个病秧子好看嘛?”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摸了,在脸皮这方面,我是真比不过你,”李寻安肯定到,“你比我厉害。”
“姑娘,这……”杜老头有些为难的声音打断了李寻安和祝杭的对话。“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李寻安站起身来问道。
“没事,没事,”杜老头连忙摆手,“公子放心。”
李寻安看了一眼东篱南风,见她们轻轻摇头,“掌柜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说吧,没事,别话说一半,”祝杭催促道。
杜老头眼看没必要继续遮掩,索性说道:“公子是这样的,两位姑娘看中了这件青秋兰兔绒袍,可是这件袍子是前不久南门外一个戏班班主拿来的,只是在这里寄售,具体价格需要跟他本人细谈,小老儿做不了主,”杜老头用袖子擦了擦鬓角,“不过,若是姑娘看中了,小老儿也可先做主售于姑娘,我再去和主人商价。”
听完杜掌柜的话,李寻安看向东篱南风,“公子,杜掌柜店里的皮草都是极好的,我和姐姐分别选了一件貉绒,一件貂绒,这个兔绒袍子是给梨儿妹妹选的,姐姐和我都认为非常适合她。”南风将一件白中微微带紫的绒袍递给了李寻安。
李寻安接过袍子,能想象到小梨儿穿上袍子毛茸茸的样子,转身对杜掌柜说道:“杜掌柜,这件貉绒和貂绒的外袍多少钱,至于这件绒袍,麻烦杜掌柜暂时为我保存一下,我先去和袍子的主人商量一下,待有结果,我再告于掌柜,掌柜看这样可否?”
“可以可以,谢谢公子。”杜掌柜连连弓腰感谢,“公子尽管放心,袍子放在我这里保证无恙,至于那两件绒袍,公子和姑娘若是看中了,尽管拿去,就当小老儿的赔罪。”
“唉唉,老头,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李公子啊,说吧,多少钱,一个子都不许折,李公子有的是钱,”祝杭挑了挑眉,“是吧,李大公子。”
“掌柜不用这样,你也是小本买卖,需要养家糊口,该付多少银子,直说就好,本公子不是那种身上没钱,骗吃骗喝的大少爷。”李寻安说道。
“既然如此,两件绒袍,公子给八十两可否?”杜掌柜小心翼翼道。
李寻安听完点了点头,“掌柜的,这里是一百两,还要麻烦掌柜的,帮忙送到南山府?”南风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杜掌柜。
“这,这……”
“掌柜的放心收下,待我和卖主商量好,还得麻烦掌柜的送一趟。”李寻安安慰道。
“不麻烦,不麻烦,多谢公子。”杜掌柜拿着银票连连弯腰。
……
“这么大方,还天天惦记着我那几个钱?兄弟情义呢?”走在街上祝杭有些不忿,“现在准备去哪里?”
“花钱和借钱,是不一样的,”李寻安看着前面南风拉着东篱在每个商贩面前走走看看,悠然道,“所以记得还钱……先逛一逛吧,正好顺路到南门,去那里尝尝你之前说的戏班饭菜,再顺便和那里的班主谈谈。”
……
大概是由于前两天的大雪,让今天的南门尤为热闹。本以为是简简单单搭的戏棚,实际上却让人大出意料。整个戏棚倚着护城河,用塞外牧民常用的帐篷帆布围了一大圈,并且给来看戏的客人们搭了两个大大的帐篷,放置了几张木桌,屋里还放置了火炉,虽人来人往,倒也很是暖和,只是苦了戏台上唱戏人。
李寻安花了二两银子在一顶帐篷里买了张稍微靠前的桌子,领着三人一起坐了下来。
“啧啧啧,有钱就是好啊,不然,我们就只能蹲在外面看戏了。,”祝大公子感叹道,“大家都饿了吧,来点吃的吧,听说这家戏班的饭菜不错,来这一半的人是冲着饭菜来的。”
“行,那就尝尝,我倒要看看有多好。”李寻安点头道。
“公子——”东篱出声。
“无妨的,既然大家都一起出来了,没事的,”李寻安安慰道,“你俩不还在我身边嘛。”
“有没有伙计啊,来个伙计,给本公子来点吃的。”祝杭大声喊道。
“来嘞~客官,”一个身上还穿着戏服的伙计跑了过来,看到桌上四个人的打扮,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客官想吃点什么?天气原因,我们这里也就一些酱肉酱菜和面食了,客官请多担待,”伙计抱歉的讨好道。
“真是可惜,你们都吃什么啊?”祝杭可惜道。
“我这要三碗清面,再加一碟酱牛肉就好,”李寻安说道。
“那就四碗清面,两碟酱牛肉,快点来。”
“好嘞,客官稍等。”
……
“这《落沙洲》唱的真不错,比城里戏坊唱得好,”祝杭手指敲着桌面说道,“李公子不打赏点吗?人家姑娘天寒地冻也不容易。”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你这么一说,还是算了,”李寻安摇了摇头,“听听便好。”
“你也太狠心,不懂得怜香惜玉。”祝杭可惜道。
“祝公子慢言,”南风突然出声,“虽说别人唱的甚好,但是公子却说错了,那台上的可不是一位姑娘,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男儿郎呢。”
这番话顿时引起了李寻安和祝杭的兴趣,“不是姑娘?怎么可能?那身段,那一颦一笑,那姿容?怎么可能是个男人!”祝杭反驳道,“南风这次可是看错了吧。” 李寻安也对南风的话表示惊讶,可是看到南风脸上打趣的笑容,心里也在矛盾,“一会等伙计来,问问就好了。” …… “客官,您的面来咯,”还穿着戏服的伙计把面端了上来,“请慢用。” “伙计啊,等等,”祝杭叫住欲走的伙计,“跟你打听件事,这台上的女子芳龄几何啊?” “公子这可说错了,台上那位可不是什么女子,那是我们的台柱,叫程蝶衣,是个男儿郎呢,今年十八,那嗓子和身段儿,班主说他就是天生为戏而生的。”伙计有些自豪道。 听完伙计的一番话,祝杭的震惊和失落溢于言表,给伙计挥了挥手,“别这么失落,这个面还是很不错的,也就比我家差一点,赶紧吃吧,”李寻安笑着调侃道,“等一会吃完带你去看看你的香玉。” …… “今天要么你穿上戏服陪我喝两杯,要么嘛,你们这戏班就滚蛋……”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隔壁棚子传来,有人闻声就围了上去。 “嘿,有人闹事?我去看看什么情况。”祝杭往嘴里塞了块酱牛肉,赶着人群就过去了。 “公子,这里人多手杂,要是有……”东篱的话被李寻安打断了,他握住东篱一直紧绷的手臂,“不要这么紧张,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些年也没出什么大事,再说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一个辖民不知的王爷,谁还这么天天惦记,”李寻安笑着拍了拍东篱的手,“放松放松,你看看南风,都快吃完了。” “公子~,”南风娇嗔道,然后转头看向东篱“姐,你快尝尝啊,味道和你做的有的一拼。” …… “哎,男人生的太俊俏也是过错呀,”祝杭回到桌前,又吃了口酱牛肉,然后看到三人略带疑惑地目光,开口道:“南门的一个混混,叫什么吴大疤瘌,看中了刚刚台上的程蝶衣,想让过来陪杯酒,下台换了衣裳才知道是男人,就开始污言秽语,还非要他换上戏服过来陪着,那程蝶衣愣是不听,就闹起来了。” “那你这郡守之子不去管管,不去怜香惜玉?”李寻安开口说道。 “管啊,当然得管啊,”祝杭点了点头,“我这不是过来拉上你一起吗,不然回头我爹肯定又要关我禁闭,有你帮我说清情况,那就没事了,来来来,”说着绕过桌子,就拉着李寻安往外走。 “东篱南风,你们先吃着,放心,”李寻安安慰道。 “公子——”东篱刚要出声,便被南风拦下,“姐姐啊,放心吧,就让公子去吧,公子其实心里也挺想去看看的,你啊,不要把公子管的太严了,这么多年,公子其实快憋坏了。” “那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东篱还是不放心。 “真要是有人敢来,那就全杀了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南风眨着眸子,调皮的说道,“若是公子真的出事了,姐,你记得把我和公子殓在一起,公子大概不会怪罪的。” …… “班主来啦!”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 “嗬,你就是这里的班主?”吴大疤瘌看着眼前裹着围裙,手里还拿着菜刀的络腮壮汉,小腿有一丝发软,色厉内荏道,“你这拿着刀,还想杀人闹事?你吓唬你爷爷?” “哎哟,对不住了这位客官,”络腮壮汉将手里的菜刀递给了旁边的伙计,弓腰谄笑道,“客官大爷,俺刚刚在后面做饭呢,听到前面有人惹大爷不高兴了,就急忙跑过来了,大爷勿怪,勿怪。” “算你识相,”看着态度低微的班头,吴大疤瘌又嚣张起来,“既然你来了,你给个说法吧,让你这里的人换身衣服陪个酒,是爷爷我给你面子,竟然不识抬举,今天不让爷爷我尽兴,你收拾收拾准备滚吧。” 被称作班主的壮汉,明显知道事情的原委,弓着腰稍微向前走了几步,愧歉道:“大爷,你大人有大量,这孩子从小被爹妈丢了,不懂这些,要不是看他嗓子不错,我也早就让他滚蛋了,我这也是天天骂啊,”班主恶狠狠地看向了一旁的程蝶衣,“还不滚到后面去,站这里丢人现眼,今天没饭吃。” “停停,你让他走了,谁来陪酒,”吴大疤瘌一听不乐意了,班主连忙在身上擦了擦手,侧身挡住了视线,程蝶衣面无表情转身离去,“大爷大爷,您消消气,你跟一头驴生什么气,您看这样行吗,”班主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小人孝敬您的,大爷拿去听个曲,喝壶茶,这大冷天,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吴大疤瘌斜睨着班头,然后接过银子吗,掂了掂,“行吧,看你这么有心,那今天这事就算了,下次机灵点,”吴大疤瘌站起身,拍了拍班主的肩膀,“走了,”一脚踹开长凳,洋洋而去。 “诸位客官,今日本是来寻乐的,可是让大家遇到这浑事,是我老范的问题,所以今天大家的开销都算我的,”自称老范的壮汉,给围观的人一抱拳,“不过今日,戏班先打烊了,我们先收拾收拾,烦请各位客官明日再来,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你这风头啊,是出不上了,”李寻安打趣道,“你还没出手,人家自己就解决了,还要不要上去亮亮身份,趁着人还没散。” 祝杭撇了撇嘴,“现在上去亮身份,跟个猴有什么区别?招人围观?” 哈哈哈哈,走吧,叫上东篱南风,我们去找这个范班主,是个趣人。李寻安转身回去。 …… 李寻安找到范班头的时候,范班头正在训斥一身青衫的程蝶衣,一人训,一人默。 “打扰了,范班头,”李寻安抬声提醒道。 “几位客官这是?”范班头看到进入后棚的四人,明显有些诧异,却也是连忙起身,越过站着的程蝶衣,“几位贵客,是不是刚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老范给几位赔个不是,还请各位海涵,蝶衣,快去找人奉茶。” “不用了,范班头,”李寻安摆手道,“我不是来找茬的,是来跟你谈买卖的。” “蝶衣,听不见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范班头脸色微变,“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真不用,范班头,”李寻安笑道,“范班头不用担心,我们对蝶衣公子没有兴趣,我说的是你放在杜掌柜那里的绒袍,你不用太紧张。” 范班头听完,自觉闹了乌龙,且被人看穿,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竟有些羞赧,“嘿嘿,公子早说嘛。公子请坐请坐。去奉茶啊,站这里干啥呢。” “要不是看到你的喉结,我到现在还不相信你是男人,”祝杭伸手想拍拍程蝶衣的肩膀,却被人躲开,不过也不在意,“生的真叫男人惋惜,女人嫉妒啊。” “程公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李寻安拽过还欲端详的祝杭,“他这人就是嘴多余,不过方才在台下看程公子风华,确确使人惊叹。”李寻安叹道。 一旁的程蝶衣哼了一声,微微颔首,径直而出。 “公子见谅,他就是这个驴脾气,”范班头有些尴尬。 “无妨无妨,不敢叨扰班主太久,请班主说个价格,在下有意购下那件绒袍。”李寻安真诚道。 范班头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不瞒这位公子,前不久在关外做了些事,班里开销有些大,这袍子还是别人送的,为了这一大班子,只好想着拿去卖了,先周转周转,”眼前的大汉有些讨好地试探道,“公子若真想要,三十两银子可以吗。” 李寻安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南风,南风会意,将一袋银子递给班头,“这是四十两银子,然后麻烦班头给杜掌柜捎个信,”李寻安一拱手,“今天就不叨扰班主了,”说着便领着三人离开了。 手里握着银袋的范班主,还有些迷惑,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程蝶衣端着茶水面无表情走了进来,平淡着看着傻笑的范班主,“你你你,”范班主伸手指着程蝶衣,最后愣是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