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教育局会议室灯火通明。局长张立主持会议，他说：“今天晚上，召开局领导班子勤政倡廉教育座谈会会，特邀市纪委副书记李周同志列席。”李周站起，点头。张立接着讲，“大家知道，人劳局长因卖教师编制索贿被捕入狱。问题在他身上，但事儿出在教育上，我们也要作深刻反思。”张立环视大家。大家皱眉沉思，面容凝重，继续说：“去年秋期，我们顺应教育改革发展的趋势，实行教师竞聘，目的是激发教师的竞争意识，调动全县教职工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为了下一轮教职工竞聘作充分准备，我们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希望班子成员各抒其见，建言献策......”
李周不时地听、记，有时又皱着眉，看自己手中的材料......
张立对李周说：“你从基层到纪委，先谈谈指导意见！”
李周慢慢地把钢笔帽合上，扫视大家。大家也都注视着他。他低头看了一下桌上的材料，平静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去年的教师竞聘，大方向是对的。但是，有些人却利用职权，借招聘之机，从中谋利。这不仅损害了教师的利益，也败坏了教育形象。学校本是一方净土，像一座花园，绽放着花蕾，散发出芬芳。可是这片纯洁的圣地，近年却刮起不正之风。我作为教育上的老兵，感到耻辱和不安。更让人警惕的是，出现了问题，没有人去反思，没有人去纠正。”
张立脸色阴沉下来。抓人事的副局长，人事股长也伸长脖子，瞪着李周。李周心一凉，不想再往下说了。可是，大多数同志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良心和责任使他鼓足勇气站起来，手拿材料抖动着，全盘托出：“最典型的是孔庙小学教师赵梅叶落聘投井，其女李盈盈半夜祭哭母亲。通过深入细致的调查，钩拉出李海龙倒卖国家储备粮的贪腐案，人劳局长石坡的卖编索贿案，粱集伪造假学历案。这一系列令人痛心疾首的案件，暴露出去年教师竞聘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张立露出不满情绪说：“你具体一些。”
李周看看大家，他感到无形的压力和恐惧，但又很快镇静下来，娓娓道来——
“一是制定的《关于全市教育系统开展教职工竞聘的实施方案》有问题。问题一，方案给乡镇领导提供了干预这次聘任工作的权利。把乡镇、特区主要负责人增补为聘任领导小组成员，又明确规定：“各小学在拟聘人员名单前须到各乡镇人民政府、特区管委备案，并征求其领导的意见，”如孔庙镇赵梅叶落聘就是特区领导乱插手、乱干预的结果。问题二，方案没有弄清聘任和编制的主从关系。方案把竞聘当作一种形式，而主宰形式的是编制人数。一些学校在实际操作中围绕着编制数和岗位进行竞聘，如谭集镇一个小学编制数17人，任教数17人，结果除原在岗在编的教师都聘上了外，在校试岗半年的也入编聘上了。而该镇另一所学校因编制少教职工多，导致魏双燕等人虽是骨干教师，也被聘掉。试问，量化积分竞聘还有什么意义？正因为如此，人劳局长石坡才借机调动编制数，卖编制数，从中谋取私利，左右聘任工作的进程。目前，这一重大问题还没有引起有关领导的重视。问题三，方案‘把市级骨干教师、学科带头人、模范班主任作为必聘条件’。此款项存在诸多弄虚作假的弊端，建议在下一轮教职工竞聘方案中，把此款项废除，改为加分款项。问题四，民主测评分、业绩分、教龄分设置不科学。”
“二是一些学校对《关于全市教育系统开展教职工竞聘的实施方案》理解不透彻，在执行中图形式走过场。如教师考评积分，该公开投票，而用举手表决；民主测评不是一次公投，而是分级另投，使民主测评变质走样。测评结果本该公示入档却烧毁。有的学校故意歪曲教体局竞聘实施方案，颠倒竞聘程序。例如在聘任过程中，不是以积分排序为前提设岗，而是以设岗为前提再论积分，结果积分只是作为参考，那么平时教学成绩优秀的教师就可能落聘。”
李周讲到这里，张立局长点点头，下面响起热烈掌声。
张立问：“怎样解决这些问题呢？”
李周品口茶，观察一下大家的情绪，而后进一步阐述：“从客观上讲，科学地制定符合实际的教职工聘任方案，是世界性难题。因为教师工作是培育人的劳动，它作用于学生，而使学生释放出能量，才是教师的劳动价值。所以，科学评价教师的劳动价值是一个复杂的须经过长期探索的系统工程。评估教师的劳动价值受社会、政治、经济体制制约，制定实施方案有一定的局限性是难免的。今后即使反复修改，也不可能达到圆满。但就目前来讲，下一轮的教职工竟聘，一要靠乡镇区主要领导监督，但不能让其直接参与决策，以免乱干预，影响教职工竞聘工作大局。二要丢掉软尺子，拿起硬尺子量。减少人为的主观断定，如思想、职业道德等权重分值尽量压缩；取消省、市骨干教师必聘的硬性要求，增加学历、教龄分值比重。三要市编委领导依据教育规律和教师工作性质设置编制数。编委在设置学校编制数时，不能以主观意志首先设定编制数，而应该以学生人数、教育学科和教师的业绩为依据设置编数。否则，以教师劳动价值为基础的竞聘上岗，就变成以编制数为基础的竞争上岗，从而出现编委领导以权谋私的腐败现象。四要学校在教师竞聘上岗操作中，统揽全校所有参聘人员，进行量化积分排序，尔后再分类设岗，录优淘劣。总之，教职工竞聘工作是一项不断探索，不断创新，不断完善的人事改革。人事改革的原则，是空岗补缺，每进必考，进者再量化竞争淘汰。教育人事改革是循序渐进，与时俱进，动态化科学管理；应把握好教职工聘任工作方向，在保稳定中促发展，在竞聘中求和谐。以上建议和看法只是我个人看法，不一定成熟，仅供决策参考，谢谢大家！”
李周的发言再次激起与会人员的热烈掌声......
讨论会结束。张立把李周邀请到办公室：“你今天晚上的发言很精彩，但是受现行的教育体制和人们的观念制约，今后的教师竞聘工作不可能客观、公平。”
李周说：“是的。教育改革，任重道远。这就靠我们教育同仁不断探索，付出心血和智慧。”
张立小心翼翼地问：“你到纪委又提拔了，祝贺你。过去对你关照不到，甚至委屈了你，你不会计较吧？”
李周淡淡道：“过去，您对我工作的支持，我感激；工作中的困难，是对我的磨练和考验。但让我耿耿于怀，挥之不去还是检察院却把我关起来这件事。”
张立不自然地笑笑：“我这个教育局长表面是兵多将广，财大气粗，实际罗锅上树——缺前（钱）。可是，我是个唐僧呀，妖精都想咬我一口，不让咬，人家会‘水漫金山寺’。”
李周微微一笑道：“你怕漫‘金山寺’，又怕被‘妖精’咬一口，才让我当‘替罪羊’？”
张立给李周端上茶，轻声道：“这不仅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教育大局。你到纪委，站得高了，你慢慢会明白的。希望你理解教育的现状，支持和保护教育发展。今天晚上特邀你来参会，也就是这个意思。”
李周平静道：“请放心。俺是教育世家，我会一如既往地关心支持教育。”
9月10日教师节，市纪委、公安局领导率企业代表前来孔庙小学慰问。
杨弘、李周、白有志带企业老板从车上搬运桌凳……
陈得索、陈明带企业老板从车上搬运电脑图书、天眼监控等……
赵志德忙不迭的给杨弘、李周、陈得索等人握手，关亚倒茶，赵先开门腾房。得闲的老师上前帮忙，同学们叽叽喳喳欢喜雀跃……
上课的钟声敲响。杨弘、陈得索、李周、张立、陈明一行由校长赵志德陪同沿校中心路走出。他们路过后花园，杨弘放慢了脚步，望望花园中的古井，眼圈潮红……他们路过歪脖柏树下，陈得索抬头凝视干如虬龙的古柏，泪水盈眶……
中心路上，走过两位年轻貌美的女教师，其中一位是李盈盈。两位姑娘走着说着，不时发出银玲般的笑声......李盈盈抬眼看见李周，一愣，脸红......突然，她笑着转身快步走进四二班教室......
杨弘、陈得索、李周、张立、陈明走出校门，各有感慨——
杨弘说：“这里曾有辉煌和遗憾。”
陈得索说：“这里曾有善良和罪恶。”
李周说：“这里有君子的坦荡，也有魔鬼的诡谲。”
陈明试问：“怎么让校园风清气正，池水清澈？”
张立答：“只有‘上善若水，源头清澈’。”
他们谈论着走出学校大门，身后校园传来朗朗的书声：“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作者题外话】：写给读者
《花园的鬼》是一部与教育有关的反腐现实题材的小说。花园没有鬼，只是人“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