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慕亦瑶那灵动的目光,陈情觉得她一定十分感激自己,不过考虑到她应该不知晓什么叫绅士风度,于是只便朝她微微一笑,随后转身招呼夏石上前开路。
他不能保证云剑宗内是否有渗透,所以这一次的行动本就是危机四伏的,只是陈情不愿意深想罢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终归是逃不过一个慢性死亡。
在不确定大奉朝何时狼烟四起时,找到沈天成,是他唯一能够过渡的方式,就算不是为了复仇,人也当有更宏伟的抱负,在那时常回忆起的诗词中,近乎已经明确为他指明了方向。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大丈夫啊大丈夫,生生世世追求志向精神才是深远的谋划啊,何况他还是一个背负着仇恨的穿越者呢?
长夜孤,半月影,四人前后结队下山,若是此行幸运,他们还可以会赶在官兵前面,若是不幸,那就只好躲在暗处,等候着沈天成会否真的从暗道之中走出了。
虽然交手次数很少,但就彭侯所表现出的能力,几乎已经让陈情确定了他会在暗道中设下埋伏,否则没道理会让王成等人安然脱身,意想由此,恐怕暗道之事他也是知晓的。
为的,就是干脆利落地将所有漏网之鱼除尽。
可以说这本就是个阳谋,可陈情迫于无奈只好往口袋里钻。
更可怕的还不止于此,若这真是那彭侯计划好的,岂非在他最初的计划之中,便有自己这一环?那他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一阵冷风配着惊心之念灌进了身子,陈情走着走着,突然步子一缓打了个哆嗦,暗想着若是能安然度过此变,真该好好整改整改内部了。
不知是林子太长,还是路途太黑,几人走得虽快,但前路仿佛漫无踪迹似的。时至春日,越是向前,一些蛇虫走蚂便多了些。
陈情自然是没那个本事对付这些野生生物的,就算是最基本的飞虫,个头都要比后世那些扑棱蛾子之类的要大上不少,毕竟这还只是春日,若是夏日,就算是有帮众偶尔来处理,也绝对处理不完一些奇形怪状的飞虫鸟类。
在这南山中的夏日,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灭绝生物博物馆。
还好有胆大的上前顶着,夏石虽然只有一臂,可对付这些叨扰乱虫还是游刃有余,只消他上前一顶,陈情顿时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回过身去,本想看看慕亦瑶那花容失色的模样,结果只见到了一张似水无波的脸,若非时不时的一下轻微颤动,陈情恐怕会觉得她戴上了一张易容面具,而背地里实际上是个爷们儿。
毕竟哪有女生不怕虫子的?就算她心里悲伤,可必然也压不住本性,想到这里,陈情脚步便慢了一拍,与慕亦瑶并肩走着,身后邵介默默跟随,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种情况之下,陈情深深地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便用上了自己能用出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慕姑娘你放心,有我在,你父亲不会有什么事的。” “但愿如此。”慕亦瑶轻轻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凝望前方深暗悠长的山路。 “在想什么?不瞒你说,在这南山城中,比我知道的要多的人,屈指可数。” “真是如此?”慕亦瑶讥讽似地笑了笑,轻声道:“我只是在想,母亲为何忽然离我而去,父亲又为何...” 这一刻,陈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如遭雷击,天地倒灌,至于后面的话,他根本没能再听进脑海。 在他心中,只剩下一句话仍在不停地回荡,发出阵阵交错的回响。 为何忽然离我而去? 这句话...他好像听过,就在他穿越来时的那一天。 如同被人高高地提起,又被人轻轻地放下,陈情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慕亦瑶,竟是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话:“难道是你?” 这也正是回荡在陈情心中千百遍的疑问,难道是...她? 此事事关重大,因为如果真是她,那么她就会是自己穿越和归去的唯一线索。 只可惜,慕亦瑶那张茫然且无知的脸,明确地回答了陈情心中的疑问。 就算真的是她,她又怎可能会记得呢?那时她口中叫的可是陛下二字...等等!难道自己是洪武帝?! 不可能!不可能!陈情喘着粗气,这想法实在是有些令人惊恐,而且不可思议,而且非常可笑。 自己要是洪武帝,那远征在外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察觉到陈情的种种异样,还有他那双圆瞪的眼,邵介下意识地便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地方,便迅速上前将陈情的手从慕亦瑶的小臂上挪了开,身子横在两人中间。 对于他来说,师妹就是唯二重要的人,具体些便是,第一个是师妹,第二个长得像师妹。 陈情不知这些,否则会给他安上一个全新的名词:师妹控。 “什么是我?”慕亦瑶茫然地看着陈情,双眼微阖,抬起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而袖口里藏着陈情方才送给她的暗弩。 时间仿佛停滞了流动,在头顶新长的嫩叶之下,慕亦瑶深深地看着这位相识不久的陈公子,先前没感觉有什么,可真待她细看之时,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人抽走一块似的。 很奇怪的感觉,也很相熟,仿佛正是那日她在得知母亲投湖之后的那一瞬间,但也并不尽然相同。 许久许久,陈情终于吸了口气,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没事,刚才多有得罪,勿怪勿怪。” “公子,你方才是怎么了?”夏石退了过来,奇怪地问道:“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就像是...” “就像是那时想要撕碎那太监时的模样?”陈情摇了摇头,笑容不改,宛如一切都未发生一般,随口解释道:“我刚才突然觉得她是仙儿姑娘假扮的,所以就问了问,开开玩笑嘛,路上太闷了。” 余下三人互相看了看,皆是十分费解的样子,见陈情好像却是是在开玩笑,也便不再深究,转而继续行了路。 陈情默默地走在前面,方才那一瞬之间的冲动,不止是因为他想要知道真相,更多的是他始终认为自己穿越这一遭全都由那声音所赐。 回忆起来,尽管那声音当时是在极力劝阻他继续向前,可若是没有她,两方世界又怎么能连在一起呢? 搞不好就是故意把他弄过来作乐,又或者那根本就是催命鬼的声音,现在这个世界,其实是地府? 陈情自嘲地笑了笑,这脑洞是不敢乱开了,否则真的容易把自己弄晕。 先前无数次的梳理,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论如何,都要继续向前拼闯。 而最前方的路是怎样,也终究要走一步看一步才能慢慢窥得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