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的冬天,在北方的一座村落里,一个男婴出生了。
出生的那天晚上,电闪雷鸣,大雨接连下了三天三夜,村子里的狗疯了似得嗷嗷乱叫,村里的人都人心惶惶,白日也不敢出门。
而那个男婴便是我,我叫陈安,听爷爷说,我出生时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我刚生下来时,由于母亲难产,我身上鲜血淋漓,却没有发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只是安详的睡着,接生婆把我的屁股都打红了,我也只是皱着眉头不发出任何哭喊。
而我娘因为难产大出血,拼命生下我后便离我们而去了。
父亲一直靠打猎为生,在母亲走后便中了邪似得,天不亮便往山上跑,常常半夜才回来,也不与别人说话,母亲走后不到半月,一天父亲如往常一般天不亮便上了山,可两天过去了,始终没有人回来,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子都一起帮忙上山去找,等寻到他的时候已是三天后,在村子的后山上找到了父亲的尸体,父亲表情痛苦不堪,身上伤痕累累,杂乱的雪地上是狐狸留下的脚印,我父亲是被狐狸活活咬死的。
那天以后,整个村子的人都躲我们躲得远远的,而我是鬼婴投胎,害死了自己父母的流言也不知从哪传了出去。
爷爷成宿的坐在院子里抽旱烟,盯着门口发呆,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好像是一场梦,原本三世同堂其乐融融的场面化为泡影,本该热闹的家里现在只剩下两个老人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而我也慢慢地长大了,从我懂事那天起,我便知道我是同龄孩子口中的“灾星”,村里人嘴里的“索命鬼”,因为我的出现,克死了我的父母,村里的人都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跟我玩,若是看到自己孩子跟我“混”在一起,便会不由分说的上前把自家孩子揍一顿。并说教到:“离这个孩子远点,你想害死咱们全家吗?”之类的话。
我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被这样不公平地对待,我努力想要解释,可得到的只有驱赶和厌恶的眼神。
在他们的眼睛里,我仿佛是一只趴在他们白米饭上的肮脏的死苍蝇,恶心至极。我曾无数次的向爷爷崩溃质问着为什么,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爷爷只是让我别矫情,滚去读书,不要再问这些没用的问题。旱烟飘出的烟雾遮挡住他的脸,让我分不清爷爷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久而久之,我也已经习惯了那些白眼和伤人的话语,并不以为意了,也因此,我的成绩一直很好,没有什么朋友,便只能闷头和书本较劲。
日子过得很快,虽然没有朋友,我却一点不觉得孤独,转眼间,我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那年生日,我突然高烧不止,爷爷请镇上的大夫给我看病,可大夫换了两三个,却没有一个能诊断出我究竟怎么了,药吃了不少,可高烧却一直不退,精神也逐渐萎靡。爷爷整夜守在我的床前,替我擦拭着脸颊和身体。
有一天,爷爷突然端来了一碗特别的药,说是新找的大夫开来的,我捧着那碗灰不溜秋的药,喝了下去,涩涩的口感让我差点吐出来,我想抱怨这药实在是太恶心。
但看着爷爷的脸,黝黑的皮肤,布满皱纹的脸,我还是压下不适没有说那些混账话。没过多久,我的眼皮便开始打架了,我用力睁着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爷爷的脸在我眼中渐渐变得重影、模糊,而我的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睡着了,耳边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有好多人讲话和嬉笑的声音,紧接着有哨音吹响的声音,四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我听到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却始终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忽的,额头上的疼痛让我猛地睁开眼睛,我环顾四周,却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周围传来低声的嗤笑声,身边坐着班里的同学,课桌上的粉笔头和讲台上目光微怒的老师好像在告诉我,我在课堂上睡着了。
看着周围同学看戏般的笑脸,我站起身来,有些窘迫的低着头,手指抓紧衣角。
“陈安!要是困就滚到后边站着听,你爷爷把你送来上学不是为了让你睡大觉的。”
姜老师的声音带着不耐和厌烦,班里发出一阵哄笑声。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拿起书走到教室最后排,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丝毫力气,这感觉十分的不真实,我用力捏了下自己的手背,有痛觉,难道我不是在做梦?
我后背依靠着墙壁,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整节课,我的脑袋都浑浑噩噩的,直到放学的哨声吹起,我麻木的收拾书包,走出教室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盯着我,几次回头看去,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故意绕了远,走到家楼下,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奶奶?”
看到亲人,我心中的紧张一扫而空,不知为何,我记忆中仿佛消失了奶奶在我六岁时就去世了的片段,并未觉得不妥,只撒腿就朝她奔去。
“这孩子,又去哪野了,这么晚才回来,看这一头的汗。”奶奶慈祥的看着我,温柔的擦去我额头的汗水。
我拉紧奶奶的手,她的手凉凉的,总让我感觉有几分不真实,我一边听着奶奶的唠叨,一边朝楼上走去。
破旧的筒子楼里,昏暗的灯光和狭窄的过道让我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身后清脆的高跟鞋声在这个地方显得突兀无比,我回头看去,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一尘不染的白色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踩着纤细的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女人蒙着面纱,看不清脸。
我心里不免觉得奇怪,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