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收获的季节,无论是收庄稼还是添人口,都是一个好季节。
敖老员外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美滋滋地想着,今年上千亩的良田丰收已成定局,在自己花甲之年家中如能再添一儿子那就更滋润了。
他看着屋里屋外忙活着的婢女和老妈子,耳畔听着时不时后院传来的小妾珠儿分娩时的阵痛声,心里掠过一丝紧张,大房闫氏已生了两个丫头,这回昊天保佑,可一定要生个儿子,自己年岁已大,没个儿子偌大家业谁来继承。
想到此,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堂屋中绕来绕去。猛然间敖员外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缕如烟如雾状的东西倏忽间掠过自己的头顶,飞向后院,消失的无影无踪。
敖员外还未等回过神来,只是隐约觉得像一条幻化的雾龙飞过。忽听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声,洪亮而有力。
只见一个老妈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敖员外面前,高声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男孩。”
敖员外听罢仰头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未落,又有一名婢女急匆匆跑了过来道:“老爷不好了,二夫人大出血止不住,稳婆也没有办法。”
敖员外硬生生把笑了一半的声音憋了回去,原本黝黑的脸膛更是黑里透着一股潮红,冲着刚刚来报喜的老妈子沉声道:“快去找郎中。”转身快步赶向后院。
敖员外来到小妾珠儿的屋里,先瞥了一眼婢女怀中抱着的儿子,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温暖,接着走进里屋,看着几个背朝自己,正手忙脚乱的老妈子和稳婆问道:“情况怎么样,二夫人还有救吗?”
一个稳婆回过身来,匆忙作了个揖后声音颤抖地道:“老爷,二夫人已经没了。”敖员外听后,停顿片刻叹息道:“珠儿也是个可怜人,与父亲流浪到庄子时,她父亲一病不起,卖身到我庄里为他父亲看病,只是最终他父亲也死了,落得人财两空。”
“我看她乖巧可怜,收入房中做小,本想她生个男孩也能母凭子贵,过几天好日子,没想到她却是那般短命。”说罢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跟着他进来的婢女道:“传我的话,把二夫人厚葬。”接着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在敖员外心中,活着的珠儿是他的小妾,而死了的珠儿也不过是一件不能再穿的衣物罢了,能给她厚葬,只因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而已。
此时大夫人闫氏屋中一片狼藉,各种瓷器碎了满地。闫氏最心爱的一串紫檀木念珠现在滚的遍地都是。
闫氏这半天来的心情就像是有只老鼠窜入怀中,先是觉得恶心难受,后又感觉苏苏麻麻的舒坦顺畅。嘴里低声叨咕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个狐狸精终是死了,只是,剩下一个小崽子怎么办,等老爷子一死,小崽子得了这偌大田产,我们娘儿仨就没好日子过了。”
闫氏不由想起自己的两个丫头,大的七岁,小的五岁,成天没心没肺只知道玩耍,这会儿定是跑去看那个小崽子去了。要是那两孩子手脚没轻没重地弄死那个小崽子就好了,想到这儿扑哧笑出声来,口中却连声唤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敖员外的两个姑娘大的叫大丫,小的叫二丫,此时正围在奶娘身边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弟弟,她们的眸子里满是好奇,想动手摸摸,奶娘却是不让。
大丫生气地冲着奶妈说道:“你不让我玩,我去告诉娘,让我娘把你赶出去。”
奶娘心中一慌,心想,这小姑奶奶别是当真要去告状,早听说闫氏是佛面魔心,让这小丫头胡说几句,还真难说不被闫氏挑拨老爷,把我赶出府中。
想到这里,奶娘起身抱着怀里的男孩去到敖员外书房,见着敖员外躬身作了个揖道:“老爷,少爷还小,经不起折腾,两位小姐想要抱少爷,奴婢不敢让她们抱,怕万一有个闪失,奴婢就是拿命也赔不起。”
敖员外听后一愣,心想“闫氏见珠儿为我生了儿子,一定不会高兴,如果挑唆大丫二丫欺负我这儿子,有个意外,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开口对奶娘道:“张氏,你所虑甚是,从今天起你住在珠儿的屋中,悉心伺候少爷,我会安顿大丫二丫,不让她们随意过去,你只要尽心伺候好少爷,今年你们家的粮租全免。少爷若有一点闪失,你们全家都别想过好日子。”奶娘听的心中一颤,连连点头称是。
敖员外又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思虑给这孩子起名。这孩子降生时我看到一道白光闪入院中,应是天照祥瑞,就叫他敖天吧,小名天儿。”
奶娘听后欢喜地道:“小少爷有名了,奴婢今后就叫他天儿少爷。”说罢抱着孩子出去。
敖员外独自坐在书房思忖“那道似烟似雾的东西不知究竟是什么,是祥瑞还是祸事尝未可知。这孩子刚出生就把亲娘克死,若说是天降祥瑞实属牵强,可若说祸事,我老来得子,本是喜事,何祸之有?”
“况且,前几日刚占得地泽临卦,明明是家有喜事临门之意,虽说卦辞有“至于八月有凶”,但现在死个小妾,也算是破了凶兆,接下来应是时来运转之兆,可我这心里怎么总是不踏实?唉,这吉凶祸福真个是天意难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