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京城广陵的雨就没怎么停歇过。
御道上李明匆匆走出朝房，也不顾一旁的太监想帮他撑伞示好，冒雨离去。
身后站在屋檐下躲雨的三位同僚看着他的背影，纷纷点头称赞。
“这才三年，已经位及左相，李公真让人望其项背啊。”
“当年法场上得见龙颜，可是当着百姓尿裤子的李大人，现在可完全像变了个人。”
“是啊，天子恩宠，我辈可羡慕不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随意聊着，太监们忙活着挨个抵伞。
“咳！”
背后有人刻意咳嗽了一声。
几人回头看了一眼便低头行礼。
“有时间嚼李相的舌根，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为陛下分忧！”
“严相教训的是。”
“哼！”
当朝右相严崇一把夺过太监递来的油伞，舍了他们也是快步而去。
几人尴尬地对视几眼闭牢了嘴巴，等严相走远了才缓缓直起身子。
才叹了口气的功夫，迎面又走来一人。
“哈哈哈哈哈，严公秉性刚直，听不懂诸位的玩笑罢了，不必太过拘谨。”
来者满脸堆笑，神情洒脱，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宇间竟与皇帝有几分相似。
此人乃天子胞弟，叶准。天子登基后，被封为平川王。三年前党乱时，是唯一一位没有参与造反的皇子，明里暗里还帮皇帝铲除几个重要的反贼，深得皇帝重用。
几人急忙跪下心说这官算是做到头了，外人若见了平川王，大概会觉得这位俊郎的王爷平易近人。
但这几位都是当年内乱留下的老臣，深知平川王笑容的背后，是怎样的心思远虑。
据说当年的工部尚书也是反贼，但隐藏地极深。
在他们的谋划里，登基大典时新帝所站的位置，正好会被事先安排好的龙石柱砸中。
可就是这位平川王，只是事先单单去了一次现场，便瞧出了问题。
最后不声不响，乘着夜色，烧了工部尚书家满门。
“不过，既然善于玩笑，你们三个便去东市卖艺更为合适。”
“这.....”
“平川王，我等.....”
“还不快滚？！”
“是！”
三人匆忙起身，连滚带爬便朝着雨中仓皇而去，只因几句不咸不淡地说笑便惹得丢官，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
平川王叶准看着三人的背影，脸上依旧露出风轻云淡的笑意，问一旁的太监道：“我皇兄现在何处？”
“回王爷的话，陛下下了朝便去了御书房，此时估计还在里面。”
“得，你忙去吧。”叶准刚准备走，又突然想到些什么，接着对着太监说道：“哦对了，让那几个脱了官服再走。”
说完头也不回，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雨中，太监自然不会去抢夺三位大人的官服。只是由领头的管事，用尖锐的嗓音叫了一声“拦住那三人！”
“平川王有令，革去三人的官服！”
御道的尽头，兵卒得了命令气势汹汹而来，三人也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摔在雨水之中。
御书房内，炉火烧得温暖。
皇帝坐在案前，轻揉着眉头。周围没有宫女，只在身后站了一名老太监。
门外有声音传入“陛下，平川王求见。”
皇帝没有应答，点了点头，老太监便回了句“准。”
叶准自己推门而入，只是命守门的太监半个时辰内别让任何人来打扰，随后回身将门关好。
环顾了一眼四周，面上笑意不改，最后落在了老太监的身上。
“无妨。”皇帝知道这位胞弟的秉性先开了口，只是依旧没有抬头。
叶准点头轻笑了一声，快步来到案前。“皇兄这么勤勉，实在天下百姓之福。”
“呵，你倒是挺替朕着想，少两个官，这案子上的卷子能少些？”
“皇兄真厉害，我才在前面帮你收拾了几个滥竽充数的家伙，一步未停来了这里，你居然还是这么快知道。”
皇帝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终于抬起了头，白了一眼叶准命身后的老太监去泡茶。随后站起来直了直身子，绕过书案去了旁座坐下。
“你是为了那事而来？”皇帝一挥手，示意叶准来一旁坐。
“是啊，毕竟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了，皇兄我还是那个意思，文武双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朕也还是那个意思？”
老太监端来茶水，皇帝低头喝了一口接着说：“朝里刊用的就这么几人，总不能所有的事情真的全由朕一人决断吧？”
“你刚刚帮我革职的那三位，本来朕还想留到春闱后再处理的，既然你先赶走了倒是真的有些为难。”
“皇兄，此事我倒有些准备，静安州那边陆河回来了。”
“哦~”皇帝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我说怎么这点事情，也能惹到你了。原来是帮陆小子开路来的。”
“皇兄，距离春闱还有不足半月，您也说了朝里总是要用人的，而且陆河他......”
“倒是，不过......”皇帝又喝了口茶，言语有些迟疑。
“放心，还和以前一样，他前面自然有人选。”
“那行吧，不过说好了，这次幕前的人朕来选。”
听到皇帝这么说，叶准竟难得地收敛起脸上一直有的笑意。因为他知道，皇帝又早已在暗中部署了一些自己都猜不到的谋划。
皇帝倒是笑容玩味“无妨，朕知道你想选的是左相李明，但朕给他的事情太多了，他处理不过来的。”
叶准的心思一下子被猜到，可依旧想再努力挽回点什么“既然李明不行，总不能让严公亲自上吧。”
“严公乃天下学子心中的魁首，若他去的确会事半功倍，可还有一位比他更好的人选。”
“还请皇兄明示。”
“长明郡主，叶舒婉！”
......
从皇城的朱雀门延伸开去，便是朱雀大街。
其将整个京城东西两个部分，东侧为太平县，西侧为长安县。
街道两侧商铺森罗分布，超历朝历代之最。
虽然是雨天，但各家各店的幌子已经扎满了，让人目不暇接。 “浅尝酒肆”是街上的一家老酒铺子。这个时节，桃花酿最负盛名。 虽还未到中午，铺里已坐满了客人。其中便有三位客人，浑身湿漉漉，只穿着贴身的衣服，在铺子的西南角上烤火取暖。其中一人还不停地扇着自己巴掌。 不时也有酒客向小二询问这三人的来历，可小二只是摇摇头说还是别理会最好。 倒是此时，从屋外来了一名身穿蓑衣的男子，一看便是久经长途的行路人。 进店的时候，带着屋外些许的凉意，夹杂着雨水，让不少店内的酒客皱眉不止。 那人不管不顾，甚至连一身雨具都未脱只朝着烤火的三人而去。 来到三人跟前说道：“在下陆河，现在请三位大人随我出天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