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晴天,下大雨。
梁老太的两个女儿一直是老人的贴心小棉袄,对大哥二哥两家也是倾囊相助,有好吃的爱往娘家搬,和梁老太对待娘家是一个样的好。
她们约好每半月一同回娘家,这十多年来,一如既往。
这也是符燚最挂念的亲人,每次只管二姑叫几声“妈妈”,就被小吃和零食塞满小嘴。
尽管他心里很多疑问:为什么要管二姑叫妈?为什么不跟爸妈生活?为什么二舅爸舅妈不常回家?
这些都被梁老太等人平日里的宠溺打消了。
大人认为,他还只是个孩子,以前的事以后自然会明白。
……
“妈,大哥二哥、嫂子,我们回来了。”
梁老太的两个女儿每年像调了闹钟,总能在她们二哥跟后回娘家。
单车上卸下来一个钻了几个洞的复合肥料尼龙袋,一条鸭脖子伸了出来,“嘎嘎嘎、咯咯咯”的交响曲响彻庭院,但只闻其声不见其鸡。
这一路上,谁也不知道鸡和鸭讲了什么,估计鸡儿被踩踏欺压在鸭掌之下了。
“碧桂碧玉,你们回来了。”梁老太等人一众出来迎接两个外嫁女。
她们终于回来了,可把自己给盼馋了!
符燚冲上去,吴碧玉还没来得及和老妈寒嘘问暖,就被这扑上来的小嘴亲上脸了。
“燚儿过来,妈妈抱抱。”
吴碧玉见到符燚,伸手便抱了起来,轻轻地吻了他的小鹅蛋脸。
胡美丽顺势瞥了吴碧玉一眼,她听到自己的儿子管别人叫妈,这是母性本能的使然。
……
吴碧桂提着几个青蓝色塑料袋,逐一打开,“妈,这是我和妹给你买的猪腰和小白菜,我洗切好了煲汤给你喝。还有一包糖果和水果,给你和燚儿平时解闷。”
吴碧桂和梁老太一样,一辈子是操劳的命,好在大女婿待她不薄。
吴碧玉随手抓了一把糖果塞进符燚手里兜里,“燚儿,去分给外婆和舅爸舅妈。”
符燚熟练拆开印着“囍”字红色糖衣,掏出糖块往梁老太嘴里送,还偷偷亲了她一口。
“外婆,这是我妈给你的“囍”字糖,吃了欢欢喜喜哦。”
这小嘴像抹了蜜,不愧吃糖长大的。
出生后,梁老太用白手帕沾着白糖水、米汤儿,模拟母乳喂符燚,就这么一口一口喂大的。
大家被符燚这精灵模样萌化了,笑声不约而同打成一片。
唯有胡美丽和吴才德耷拉着脸,和老堂屋里的氛围明显格格不入。
……
“碧玉,你少给他买糖,吃多了长蛀虫,还把嘴巴养刁!”胡美丽高声喝道。
“弟妹,也别这么说,孩子难得吃一次,就让他吃个够,平时妈省吃俭用,也舍不得买。燚儿,你也给舅爸舅妈分个。”
符燚在吃的面前,哪管是非对错,反正吃就对了。
他一连撕开好几个糖衣,磨蹭蹭地跑到舅爸舅妈面前:“舅妈你吃一个糖,吃了就不生气了。”
还没等糖果递到胡美丽嘴里,吴才德几个脚步怒冲冲上前,把符燚手里的糖果打掉一地。
“你个脏东西!手洗了没,不讲卫生,吃吃吃,就知道吃。”
骂完,强而有力的大手又捏着符燚的耳朵揪了半圈。
小手被打得通红,符燚捂着耳朵嚎啕大哭起来,这声音比早上的几个嗝屁雷声还响。
吴才英和两个妹妹几手拉住吴才德,才没有连击暴打。
梁老太把符燚拽到怀里搂着,眼泪忍不住溢出,哪有这样打孩子的!
这孩子命苦,自己都舍不得打骂,也不许他们欺负他!
她把符燚牵出了堂屋。
……
吴碧桂最打抱不平,她一女子都看急眼了。
二哥怎么老动手?他可是读书人啊,还这么鲁莽!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二哥,不该动不动就打他,妈看着得多难受! “你们不记得他是灾星吗,当年算命的怎么说了,他是来讨债的,你这么惯着,只会变本加厉,迟早害了家!” 吴才德拍了堂屋中间的方桌,桌上的贡品也随之震动。 关于这个故事,梁老太一直不愿意开口,屡次被小孙子质问起身世都用眼泪圆了过去。 这次,怕是再多的纸也包不住二儿子这把火了,毕竟烧了那么多年。 六年前,二儿媳妇胡美丽不计划就怀了符燚。 本应是三月之胎,由于工厂峰期,没来得及打掉。 毕竟产过三胎,也有生养经验,全靠工衣大袍掩饰,没被发现举报超生。 …… 有天夜里,胡美丽肚子阵痛,夫妇二人连夜跑到农场的甘蔗林里。 二儿媳妇才八个多月就生了符燚,高龄加上早产,她大出血,晕了过去,最后被赤脚医生救了母子。 吴才德一直怀恨在心,认为符燚的到来,是之前两次堕胎的孽障,找他们报仇来了。 那天刚好三月十五,也是秋瘟赵公明的诞辰。 符燚是瘟神的说法已成执念,所以让他改随二妹夫家姓符,说是要一道符镇住他的魔性;算命的说他五行缺火冲水,要四把火故名“燚”。 本来刚出生,吴才德已丢到野外,任他自生自灭。 但梁老太早已料到,便提早连夜赶到,捡了回来。 后经众人苦口哀求,才留住了小符燚的一世青春。 前提是吴才德的两个条件:一是要改姓不能姓吴,必须严格保密;二是要留在农村,不能到县城生活。 …… “过去的事,我本不想提,但眼下孩子到了读书的年龄,我也老了,眼睛瞎了,照顾自己都不便利。”梁老太用白手帕抹去符燚的眼泪,“你哥五个孩子,这几年又旱又涝,粮食都不够吃,要不是你两个妹妹搭把手,我娘俩该饿死了。这事你不能不管,他也是你的孩子。” 梁老太说话的功夫,吴才英嘴里的土卷烟忽地熄灭了,他又擦了一根火柴,把烟点着。 “是这么回事,孩子要读书,妈照管了这么多年,过度劳累得了青光眼,符燚跟着你们,吃白米饭都比我们喝番薯粥强,孩子也需要父母的陪伴。” “是啊,二哥,每次孩子管我叫妈时,我笑着眼泪都哭出来了,他长大了,我也演不了了,他总会懂的。” 吴碧玉性格比较含蓄,有些小城府,但没有坏心思。 “二哥,主要是孩子读书问题,现在计划生育也没那么严了,你就接他到县城,多个人多口嘴,实在艰苦还有我们,我们都帮着。” 吴碧桂一直在帮衬着吴才德,她做事豪爽大方,说话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二哥当时想生两个男孩,把大姑娘过户到大哥家。 现在自己帮养吴小燕,在乡上读高中。 吴小燕今年高中毕业,马上要上大专。 …… 吴才德眼见众怒,虽不道破,但明显是针对自己。 他毫不动情,还不忘提当年他们为挽住符燚一命,众口同声的约定。 当初说不要这扫把星,他们非要劝!现在留下祸根,要是害自己丢了工作,谁负责? 吴才英转头瞅了梁老太和两个妹妹两眼,心里堵得慌,四兄妹难得一聚,竟如此难堪。 弟弟出言不逊,伤了大家的和气和雅兴。这孩子怎么是扫把星了?多活波可爱,大伙都喜欢。 吴才英手掌指向堂屋正中的神台里,前排右数第二的木雕小神像,“你所说的‘瘟神’其实是财神赵公明,也称黑虎玄坛,是我们本村敬奉的神明,祖上留下来的信仰。如果非要说迷信,那他也是给家里送财送福的。” “我是**主义者,不信这些神啊鬼的,我只知道当年差点要了他妈的命,克父母。” 吴才德当年怕算不准,找了两个算命先生,一说好一说坏,人前他只说坏的,好的一直藏在心里。 可谁不知道初一生女娘娘命,十五生子大官命。 算命的也说过,这孩子命虽硬,但孝顺懂事、顽强拼搏、自力更生,长大有官运。 想起好的,他才收起臭脸,熄灭红梅牌烟头,嘴里吐的烟圈,和神台上的香火烟,萦绕在堂屋,烟雾袅袅,方桌上的贡品弥漫着肉饭香气。 堂屋突然陷入一片尴尬,供桌上的祭品都冷固了。 …… “才德,听说今年香港回归祖国,你该知道吧,给我说说呗。” 吴才英另起话题,化解尴尬。 “那当然,我天天看电视,新闻说了,预计在七一建党节之际,举办回归仪式。” “那可好了,深圳未来发展就更好了。”吴才英一听香港回归,瞬时感慨万千,“要是能请郭秘书调你去深圳就好了,自从***同志画了圈,小渔村已发展成大城市了。” 吴才德一脸讥笑,打死都不去,国营大厂多好,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大哥就一小老百姓,他瞎感叹这些做甚? 吴才英前几日赶集,听乡贤在树下演说:“香港分离大陆99年,终于回归祖国,这是有生之年的一大幸事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为自己生活在和平盛世,感到无比自豪。 虽只是一介农夫,但他始终坚信,这些都是党和国家,给人民带来的好处。 …… “党的政策越来越好了,照顾农民的也越来越多了。” “哥你懂啥,哪棵树下学来的,别听那些教书的瞎吹。” 吴才德一直看不起二年级毕业的兄长,觉得他跟自己差十万八千里。 他就只该老老实实种田,多长粮食,按时按量交税便是,少管闲事。 国家政策这些,是像自己一样的读书人才能操心的事。 “邓老师,乡中学的老校长,教过你。”吴才英深情道。 “就他那水平,当年教我识错了好几个字。”吴才德轻蔑地说。 “才德啊才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能这么说邓老师,我小学二年级也是他教的。” 吴才英一直将老师视作恩师,虽然他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但他一直在努力自学,经常请教乡贤。 他所说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他小时候父亲教他学的《左传》,书里说的。 …… “哥,你在说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事,你别乱用名人名言,会贻笑大方的!” “才英,你喂养的牛都会护犊子,难道燚儿的命不如牛马?” 梁老太实在忍无可忍,当弟弟的就这么欺负哥哥? 她借机出口,来一招声东击西,杀他的气焰。 胡美丽咋耳一听,瞬时脸色难堪,尴尬万分。 作为亲生母亲,自己也舍不得骨肉相离。 可这不是小事,得吴才德同意,才能团聚。 再者,还不是最好时候,以后再定也不迟。 “饭菜好了,请各位大爷们都来吃饭!” 吴才英的老婆周红艳吆喝众人前往厨房吃饭,这才中止了符燚抚养和读书的长谈话题。 【作者题外话】:剧情简介: 他刚出生就被遗弃,六岁被带离小渔村。 到县城参加“变形计”,被迫更改姓氏,像奴隶一样活着。 寒窗苦读后,农村娃逆袭成材,从校园焦点化身职场精英, 鹏城遇小迷妹,人生从此开挂,迎娶白慧美,诞下龙凤胎, 成了都市小奶爸、别人家的老公、湛海市最年轻的科长。 历千难万阻未言放弃,他心中的火炎焱燚熊熊烧了起来! 然鹅,童年的一个个疤,就像一道道心坎,想过去却过不去, 他将被天籁仙女用诗抚慰,以歌疗伤,用爱感化,以情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