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上,一队人缓缓前行。十月份,并不是登长白山的最好时期。但对王蝉这样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公司提供这样的旅游福利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也不好再挑三拣四。
《山海经》中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说的正是长白山。王蝉从小到大听过很多关于长白山的神秘传说,对于这座山峰,他一直是心驰神往。遗憾的是,他也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一生之中总是被各种“理由”阻止,很多想法都不去付诸实践。二十几岁了,才终于有机会一睹其风采。
“大家加把劲,看看年轻人,走的多轻松。”带队领导自己也累的喘着粗气,但还是站出来鼓舞士气。 \t领导看似简单的话里写着一个残酷的现实。IT的生力军是年轻人,这些老前辈还能再爬几次山呢?王蝉心里一阵唏嘘,行业规律如此,自己将来也是一样。 跟着年轻人的队伍走在前面,他感觉自己此时就是鲇鱼效应里面的鲇鱼,太过显眼了,这样不符合他做事的方式,而且鲇鱼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王蝉决定,再走一段路就脱离前面的队伍,和后面的前辈们齐头并进,拉近一下关系。 老员工们被生活打磨了多年,平时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体力哪里比得上这群刚毕业的学生。行至半途,王蝉回首望去,就已经看不到后面的队伍了。 “不行了,我得休息一会,你们先上去吧。”王蝉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随着海拔升高,缺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作为队长,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障队员的安全。 “没事,我就是太久不锻炼,有点走不动了。” “那好吧,嗯……那你先在这里休息,等着后面的队伍到了再行动,千万不要一个人走。”队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因为一个人影响一整队人的进度。 “放心吧,我一个人也不敢乱走。”跟着后面的队伍,这样的提议简直说出了王蝉的心声。 队长已经带着队伍离开,以后面队伍的速度想要抵达王蝉现在的位置还得一段时间。之前一路基本上是走马观花,现在终于能停下来好好看看沿途的风景了,这让王蝉感到心情舒畅。 这一时节的长白山,层林尽染,满眼火红与枯黄之色,既有诗情画意,又有苍凉悲怆之感,沉浸于此景之中,不禁让人心中为之颤抖。王蝉正有种天人交感的情绪触动,不等他把握机会作出什么妙手偶得流传千古的佳句,一片片打在脸上得雪花把他拉回了现实。 王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并不是因为情绪的触动心里颤抖,而是因为下雪了天气变冷,所以自己打了个冷颤。按理说这个时节是不该下雪的,也不知是何原因。王蝉心里感到疑惑,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下雪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登山,后面的老员工队还没有跟上,估计此时已经开始往山下走了。下山路不敢走的太快,王蝉觉得自己现在下山可能追不上老员工队,索性在这里等着,毕竟山上的队伍总要下来的。 很快前面的队伍就走了下来,但奇怪的是他们仿佛看不见王蝉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王蝉心里想,估计是自己脱离队伍之后有人说三道四,搞得自己现在被排挤了,但是为了下山,他也就不多说什么,继续跟着队伍沉默无言的往下走。 王蝉跟在队伍后面,纵然此时心有遗憾,但他也不是冒险冲动之人,不可能顶着大雪再上山。走了一会,透过飞雪隐约可见山下建筑,王蝉心里知道快到山下了,他带着眷恋不舍回首望一眼天池方向。有十六峰簇拥,一眼根本望不见天池,但王蝉心里已经将它当成了“朝圣之地”。 这一回首不过片刻时间,可转过身来,王蝉眼前却已经是大雪封山,视野所及,不见公司同事,亦不见下山之路。关于长白山的传说,王蝉听过很多,但亲身经历如此诡异之事,也不免让他脊背发寒。 积雪像是从山下一层层堆到山上一样,越来越高,来了个雪漫长白山。冰冷锋利的雪花打在王蝉的脸上,使他从身体僵硬的状态缓了过来。看见积雪不停增长犹如要吞噬他一般,王虔头脑一片空白,机械般的一步一步向山上后退。身后的台阶把他绊倒,王虔翻过身面对山上,眼前景象更是令他感到怪异。此刻山下是大雪漫山,山上却是红霞满天。 身后是大雪漫山,前面是红霞满天,这样的情景像是在逼着王蝉往山上走。一步两步,王蝉不停的向前走,时而回首看上一眼。他的身后始终是望不到头的白雪,前面的景色却是一变再变:开始是红霞满天,层林尽染;而后是花香遍野,溪水潺潺;最后是满山青翠,生机勃勃,三种景象循环往复。王蝉越走越快,眼前的景色也越变越快,到最后,王蝉已经感受不到脚踩台阶,眼前景象飞速切换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耳边的风声,证明他一直在前进。 他想停下来,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就连自己的思维也逐渐变得迟钝。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是做梦一样,偏偏自己又迟迟无法摆脱。 景色变化速度增长之快,几乎是从十步一景变成了一步十景。同时王蝉的前进速度也是不受控制的加快,三季风景如同走马灯旋转,越转越快,唯有身后冬季永远不变。王蝉越看越来越模糊,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传来天籁之声,似有仙人在山中奏乐,王蝉身体的不适仿佛也因此减轻。在仙乐之中,王蝉慢慢放松了心神,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梦境中,王蝉飘在天池上方。身后有一男一女在对话,声音模糊,他想转过头走近一点,却发现根本办不到,他现在无法控制自己。 “为什么选择他?”中年男人有些疑惑。 “因为他是变数。”女子不带感情的回答道。 “我怀疑你的选择没有任何依据,就像之前几次一样。”中年男人质问道。 “无需依据,也并非我选择他,而是他被吸引过来。” “你们这些神灵做事的方式太随便了。”中年男人抱怨道。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那你为何还要与我谋划这么多年。”中年男人嘲讽道。 “亦是顺其自然。” 男人不再说话,他明白女子想表达什么。她的顺其自然似乎是顺应本心,跟自己的合作也是顺应本心的一种体现。真难受,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沟通起来真费劲。 王蝉感觉两个人的说话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虽然他还是听不清楚。终于,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他耳朵里。 “快来了”一个清冷的女性的声音。 “谁快来了?”王蝉心里有些好奇,他没有说话,心中所想却自己发出了声音。 “他。” “他是谁?” “他就是你。” “我不是一直在这?” “你不是他,但他是你。” “那我是谁,你又是谁?” 身后的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开始唱歌,是他听不懂的语言。歌声婉转柔和,让人心中杂念尽数消除,王蝉感觉仿佛此刻才是真实,刚才的声音都是自己心里的。他沉醉在歌声中,不再想刚才的问题。唱罢,身后的女人又说了几句王蝉听不懂的话,像是在念咒语,随后一道金光向山下某处飞去。 “有趣的梦,可我该醒了。”王蝉越发觉得这是一场梦境,自己或许只是睡过头了,错过了公司旅游,也没有经历过什么诡异事件。 “有趣的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不像女子那样冷清。 “为什么我还没醒?” “就快醒了。”男人的语气有些敷衍。 只见一团云气裹挟着一个婴儿,婴儿好似熟睡,一动不动。云气卷着婴儿,轻轻的放在了天池旁,王蝉看向婴儿,又觉得有些恍惚,想要张口说话,但却听见后面先传来了清冷的声音。 “你该醒了。” 话音刚落,王蝉只觉得那婴儿仿佛变成了一个漩涡在吸引自己,自己甚至被这股力量撕扯扭曲了,随之而来的是讨厌的眩晕与恶心感,以及剧烈的头痛。 “很好。”这是王蝉最后听到的话。 八月中旬的长白山,温度适宜,景色优美。太阳高高升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在天池旁响起。 神鹿部落,巫师巫王苍正在行祭祀之礼——巫师被冠以巫姓,以示尊贵。巫王苍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身着布条和羽毛编制出的彩衣,带着骨头串成的饰品,跳着怪异的舞,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向头戴鹿角冠,身着彩羽服,面覆轻纱的神女像跪拜,并将龟甲扔到火盆中。过了一会,他取出扔在火中的龟甲,查看裂纹,解读卦象。 “神女赐福,风调雨顺,田猎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