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无常世界
第一章酒店与神秘的纸条
“砰”，一堆沉重的纸箱从半米高的仓库门口装卸平台上掉了下来，周围忙碌的人群不由的被暂时的吸引了下注意力，当发现并不是自己的货物时，所有人又重新机械的继续着自己原本的动作。
王老板从重卡车头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来，高温让他满头大汗，头顶的地中海由于汗水和油的包围，反而成了大洋里的孤岛，，令人担心突然会有什么鱼从那里一跃而出。这位三十多岁的商人，却拥有着五十多岁的雍容外表，说话的时候一张胖脸满是诚恳，让人不相信他都难，不过如果有人看见他在KTV包房里的样子，那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只需要两瓶啤酒下肚，王总就可以把自己将近两百斤的身躯扭曲到任何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他轻盈的脚步可以在包房任何一角落里灵活的移动。如果还有年轻异性在场的话，拿王总一般会拿出八成功力出来，成名作是李克勤的一首老歌，伴随着探戈舞曲的节奏，你会看见违反常识的一幕：像汽油桶般粗壮的腰身水蛇般的扭动，时而波浪般的上下起伏，时而前后，简直叹为观止。第一次看见的人一般在目瞪口呆的同时往往忘记鼓掌。由此，人送外号地中海舞王。
舞王显然这会还在奸商模式，他冲过来对着几个手足无措的搬运工大吼：”都干什么吃的，货码这么高不搬走，你知道老子的东西多少钱吗？摔坏了你赔不起“
萧飒连忙上去作势阻拦：“王总，算了算了，不至于的，大热天的，没必要上火“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这几期的帐结了。账期倒是还没到，但自己这个月业绩本来就没做够，如果能把款收了，那至少不用面对刘副总的臭脸，再者这个月又紧，在这么下去连土都可能没地方吃了。
这鬼天气，才六月份，热死个人，我开了5个小时呢，你们这修2环，把我绕的头晕，你怎么的也得带我好好搓一顿吧。王老板一听叫起屈来：萧经理，你是是区域供应商，我是的你客户啊，难道不应该是你请我吗？还有没有王法了?萧飒正等着他这句话“行行行，大客户，您老这是要公事公办喽？你看，按照我们的协议，滚动结账期是50天，上一期的帐已经快3个月了，公司天天催我，您看？”“哎，老萧，你看我这忙的一摊子乱，有事咱商量嘛，这么严肃，没必要，没必要。生意还要做的嘛。”王老板立即拿出招牌式的弥勒佛笑脸“这么熟的人了，一直合作这么愉快，肯定不能为难你，你们公司也是，这么点货款至于你还跑一趟么，也太不放心我了吧”萧飒微微一笑“那是不至于，这次来主要还有一些区域推广的新政策和方案要和你深度沟通下，有好消息有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现在这么乱，哪一个我也不听，老规矩，你先去银珠酒店住下，晚上10点，帝豪见。吃饭我实在就不陪你了，这些货明天一早就得全部发出去，入库的时间都没有。王胖子一边擦汗一边说。萧飒冷笑道：“哈，看看，所有经销商里就属你最厉害，今年的冠军肯定又是你，跟着你吃香喝辣。先说好，这军功章里少说也有小弟我的一份吧，要啥给啥，发货从来不墨迹，都是我给你打招呼安排，走流程的话，哼，你等去吧”
王胖子说：“苍天在上，你们永远都是只看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利润越来越薄，竞争这么大，你们公司的政策一点也不灵活，更加不接地气，价格简直是离谱，我这都是靠着前些年积攒下来的老客户在维持，有时候简直是干不下去了”王胖子开始哭穷喊难了，他知道是来什么的，事情总要办，但该说的套话和过程还是一样不能少嘛。
行了行了，我都挺听腻了，我先回酒店吹空调了。“好咧好咧，晚上见”
回到酒店打开房间门，萧飒望着地毯上的小纸片，感到一阵疲倦和厌烦。“真见鬼，好歹是四星级，怎么都没人管的吗？搞的跟招待所一样”他捡起来正要扔到垃圾桶里，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不由的呆住了：
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广告，而是一张纸，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看材质竟然有点像宣纸。
萧飒一脸茫然的打开了纸，上面用很奇怪的文字写着一排字，根据他有限的书法知识，他感觉到这是非常古老的文字，因为如果是小篆的话，他不会一个字也认不出啊，而且这明显是人手写的，绝对不是打印的。鲜红色的字体让人过目难忘，但就是一个也认不出来。
这是恶作剧？还是什么邪教组织的宣传？简直一头雾水。他并不是一个胆子小的人，从小在农村，上树下河，撵鸡追狗，基本就是孩子头，带头使坏那个。碟仙什么也不是没玩过。最离谱的一次，9岁那年，跟一直不服他的二蛋打赌，跑到隔壁村人家祖坟堆里待到早上鸡叫。因为他爸原来是小学老师，算是村里的文化人，很受大家尊重，所以全族村的人都出来找他，那一顿打，真是刻骨铭心。换回来的结果就是二蛋虽然再也不反对他了，可一群孩子也别被命令禁止和他玩了。大学毕业这些年在公司干销售，一步步做到区域经理，那也是走南闯北，江湖上跑下来的。一年倒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外头。只不过这次的状况还真没遇到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很不舒服，一股那个凉气从脚底升到后腰，人竟一时有点发懵。 萧飒想打个电话去总台，问问有人来发过小广告或者是别的什么，可一想到总台那个大眼睛的姑娘，他又觉得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被人笑太胆小。 去他N的，洗澡睡觉，一张破纸，何必呢。“ 热水澡真是个好东西，舟车的疲倦减轻不少，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搞笑，一张纸就吓成这样，难道真的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再次端详那些字，一边上网查资料，有点像道士画的符，但绝对不是，还是有把握的。应该是甲骨文，甲骨文像图画，这个像蝌蚪一样弯弯曲曲，又很整齐。萧飒突然想起来，他的高中同学申博知考上了四川大学考古专业，现在已经是什么古汉语文字的研究生，他课题的主方向好像就是中国古代文字什么的。当时大家还惊叹他是要做大学问家了，从此不食人间烟火修仙了。最好是拍张照片发给他看看。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这张纸给他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到底是来自与哪里。仔细端详着，下意识把它拿到台灯下，想看清楚一些，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突然，一种淡淡的，但又非常清晰的怪异腥臭味道飘进萧飒的鼻腔。 这红色的字不是用墨水或者朱砂写的，闻起来像是某种血的味道，一阵恶寒传遍全身，难道是人血？ “当朗朗”短促的模拟铃电话铃声吓得他一激灵。当时是为了个性选的老式铃声显然在现在成了造成心梗的最大原因。还没回过神的他接起电话，原来是王总。对面说他已经开好包间了，问他怎么还没动静。看了一眼表，竟然已经10点了，时间怎么会这么快？ 王胖子的电话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中，灯红酒绿的生活多少人都还求之不得呢，何必为了个莫名其妙的恶作剧庸人自扰。他摇摇头，暗骂了自己一句**。起身穿好衣服，临出门的时候，萧飒还是把那张纸拍了个照片，用电子邮件传给了老同学，让他帮忙看看。 宿醉醒来真是一天最糟糕的开始，只觉得头疼欲裂，恶心不已。昨晚的记忆却一下都涌上了心头，萧飒喝醉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几乎没有断过片儿。严格意义上来说，作为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喝酒是他的强项，当初分公司老总看重的也就是他这份酒场上的淡定。 大学里他就创过记录，和友校篮球比赛因为受伤才打了几分钟就被换下去了，失去了在女生尖叫声里大展雄姿的机会，郁闷的是，比赛还输了，对手是隔壁师范的，全体育生，本来就够丢份儿了，在聚餐上对面居然还趾高气昂起来了，几个高大帅气的体育生干脆光着膀子露着腹肌喝起酒来，还把这边校花等几个女生撩拨的花枝乱颤，娇笑连连，这能忍？ 宿舍老大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的对他说：三儿，现在是敌我斗争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组织现在正式派你去干掉他们，完不成任务今晚别回来了，自裁以谢天下。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萧飒只是淡然一笑，故作镇定的抱着一箱剑南春就走过去了，其实内心无比激动，可算得到机会好好整整这几个猖狂的家伙了。据事后宿舍老五回忆：当晚五个体育生四个被半扶半抬出去的，有个不服气的已经站不稳了，还要和他拼，他只是淡定的指指桌上的空酒瓶说：喝光了，没钱了，经费有限，下次吧。那个家伙还大声叫老板上酒，他买单，结果还没走到收银台就倒下去了，跟死猪一样被人拖走了。大家都说萧飒喝酒很有点天龙八部里乔峰的意思。从此都叫他乔帮主。他也很是风光了几天，不过副作用是整个大学期间只要在饭局上看见他，有认识的女孩儿都会立即警惕的来一句“你们想干嘛？” 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萧飒总是心不在焉，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他疲倦的倒在包间的沙发上，只觉得音乐嘈杂的头疼，灯光忽明忽暗的让他的神经无比脆弱，每一次音箱里的重低音都像是刚好敲击在他的心跳上，这节奏如此吻合，以至于他觉得无法呼吸。 啤酒本来就不爱喝，但王总带来的两个朋友却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刚开始是闷头喝酒，后来姑娘们进来，两个家伙眼睛跟LED灯通电一样，兴奋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忽闪忽闪的，酒也不喝了，歌也不唱了，两只手倒像是成了八只，在女人们的身体各个部位缠绕着。一向大大咧咧的王胖子竟然都被他俩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王胖子把一个娇小的姑娘推给他，一边说道：“喝酒喝酒，唱歌啊，嗨起来啊，你干嘛呢？” 一个短发的姑娘带着浓烈的廉价香水味道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她血红的嘴唇，他突然感到一阵难受，起身说了句“我上洗手间”,姑娘放声大笑：”这么快，我俩还一杯酒都没喝呢“他不理会，没有去包房里的卫生间，而是大步走向门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萧飒站在大楼半开放的阳台上，他点起一支烟，似乎飘渺的烟雾能够驱赶那些甜腻的空气，其他房间的歌声似乎又离他那么远，他终于舒服了一点，看着华灯流彩的这座城市，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过客，以前他从没这么想过，甚至都没有一点空隙去想别的，只有这一次，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他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之间故乡的气味仿佛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飘了过来，那是核桃树的叶子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曾经是他极力想摆脱的地方特有的味道。他茫然的环顾四周，诺大的阳台上一片空荡荡。只听过幻觉和幻听，难道还有幻嗅？ 他苦笑着摇摇头，也许自己孤独太久了，老了？萧飒走回包间，下半场的记忆反而模糊了，就像那些所有寻欢作乐的夜一样，当时觉得这就是快乐的生活，过后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而不真实，就像从未曾发生过一样。 萧飒拖着疲倦的身体走进酒店的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一夜的狂欢让他在镜子里看着有点憔悴，他那略显方正的国字脸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很多人觉得这是“土气”，乡下的生活和大学里对篮球和足球的酷爱，又让他晒的偏黑了一点。不过虽然算不上剑眉星目，得益于母亲的少数民族血统，他的鼻梁高挺而且很直。他阳刚的脸庞和1米78的身高也还是让他女人缘相当不错。他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一番，嘲弄的做了个鬼脸。转身走出浴室。 昨晚上拒绝了王胖子的“盛情邀请”独自一人回到了酒店，现在想来可能让王胖子疑心萧飒有什么计划在酝酿着，却不知道他只是心烦意乱没“胃口”而已。也好。下午还要对账，谈事，这时候拉开点距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策略，毕竟吃人嘴短嘛。 下午的谈判过程枯燥而艰辛，王胖子对新政策一反常态的抵触，诉苦，辩解甚至是拍桌子，说来说去就老三样，不接地气无法执行，集团公司什么都不管，销售成本太高。再不然就撂挑子，不合作了。萧飒就抓着一条，新政策方案可以商榷，总之要先结账，否则新型号就只有断货，老型号也要结库存。最后双方心照不宣的和气收场，一个说要考虑下，一个说晚上打电话回公司请示下。 回到酒店，在电脑前坐下，那张该死的纸条再次映入眼帘，萧飒有种冲动一把抓过来撕成碎片，最后还是忍住了。也许这两天的烦躁都是因为这个？他打开电脑，发现申博已经给他回了邮件，这么快是他没想到的。 “你发给我的这图片是哪里得到的，望速告知内容。”真见鬼。等于没说，这个书呆子，他又好气又好笑。他只好打电话过去。申博的声音显得有点兴奋：“你怎么搞得，从昨天到现在我打了你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你从哪拍的这个东西，谁写的，什么时候的事，还找得到人吗？”“见鬼，特么的你什么都没跟我说，却问我一大堆问题，你倒是告诉我这写的是啥啊？”申博说：“别急别急，目前我只知道这是古爨文，就是中国古代彝族的文字，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内容，我接触的比较浅，国内目前能够确定的是只有一千多个字，全中国研究这个称得上精通的人不超过10个人。显然我不在这10个人里面，我问过我的老师，他说最好的专家在北大和云南，贵州。” 萧飒听了一脸懵，他现在所在的这座南方沿海小城实在跟彝族八竿子打不着，也没听说过这附近又什么彝族的聚居区，也许找个本地人问问？ 他心不在焉的对申博说了一遍过程：“估计就是个恶作剧，捉弄我的，这么麻烦就不用研究了。”申博却很兴奋的说“不不不，这很有意思，按你说的只是个普通的恶作剧的话，这个恶作剧者未免也太有文化了，据我们所知，全国的彝族寨子里，能够掌握全部爨文的毕摩，也就是他们的祭司，一个都没有，更别说一般彝族人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根本就是可以在生活层面定义为失传的文字。” “为什么要用失传的文字来捉弄我？我怕不值得花这么大的力气吧。” “有件事我的告诉你”申博的语气突然变的有点迟疑，“毕摩是彝族大群落的祭司，同时他们还要行医，占卜，要精通几乎方方面面老百姓不能掌握的知识。”申博顿了顿，似乎在调整措辞，“他们也分很多种，比如有写咒书的，有治病的。不过总的来说，毕摩都负又一个很重要的职能。”申博似乎吸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死者灵魂的引导者，也叫引路人” 萧飒一下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什么意思？申博继续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目前还没有太多细节，关键是内容的破译，我已经请老师把照片发到跟他有交情的云南大学的教授哪里去了，先等回音吧”五味杂成的挂掉了电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