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一处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布衣男子,男子脸上已是满脸醉人的红,踉跄着,摇摇晃晃走到墙边。
嘴里哼哼唧唧,也许是因为醉酒有感而发,笔若龙蛇在雪白的墙上留下了两行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字迹狂野奔放,每个字又苍劲有力,可见布衣男子此时心情的复杂,写完后,苦笑一声坐了回去。
“再给我再烫上一壶桃花酿。”一名布衣男子大声呼喊。
桃花酿是陈无忧自酿的一种酒,酒不烈,却有一种独特的醉人花香。
“客官你都喝了三坛了,再喝就醉了。”陈夭夭劝道。
“醉了好,醉了没烦恼。”布衣男子看着手中酒杯,自言自语。
刚说完,没多久布衣男子果然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沉沉睡去,陈夭夭无奈的摇头。
布衣男子是今天开张第一批客人,一直从早上喝到现在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
陈夭夭不知道到底是要有着怎样的悲伤故事,才能让以人酒浇愁。
是失去友人的伤心,还是情人离去的痛心,亦或者是亲人逝去的痛心,不知...
但她知道酒这东西辛辣又苦涩,伤心人再喝酒岂不是借酒浇愁愁更愁。
天色将晚,食客渐少,三三两两离去,客栈内除了醉倒桌上的布衣男子,只剩陈夭夭在收拾桌案。
桌案收拾完,陈夭夭朝里边轻声呼道:“爹,我去张叔那给你拿药了。”
陈无忧早年腿脚受伤,留下了后遗症,一到天冷便会发作,陈夭夭知道父亲身体不好,便常常去药铺拿药,尽管陈无忧知道并没有什么效果,心里依旧很暖。
“早去早回”。陈无忧掀开帘子,探出头道。
少女说完急匆匆地跑出了客栈,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陈无忧无奈的摇了摇头,转眼趴桌上的布衣男子也醒来了,头还有些晕,男子忍不住抬起手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那是你们的女儿。”
“对,是我和枫语的女儿。”陈无忧看着他。
布衣男子笑道:“很好,都说女儿随父亲,和你倒是长的挺像。”
“可是我看更像她母亲。”陈无忧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解酒汤,布衣男子捧起碗一口气喝完,舔了舔嘴道:“这汤不错。”
“这解酒汤看似简单,实则工序繁复,不但火候掌握要精准,每一味调料下去多少,同样讲究,当一切没有丝毫差错,才能熬出一锅好汤。”陈无忧坐下道。
“熬汤能做到分毫不差,人生却是变化无常啊。”布衣男子感慨一句。
“我们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但只求不留遗憾。”陈无忧目光中闪出一刹那光彩,但也只是那一刹。
“待在这小山村你便没有遗憾了?”布衣男子冷声道。
陈无忧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便起身往里屋而去。
“昔日你一人一剑纵横沧澜的气概哪里去了。”布衣男子气势逼人,站了起来,整个人如一柄锋锐的利剑,寒意逼人。
无数剑气冲向陈无忧,剑气临身,陈无忧周身一道同样由剑气组成屏障将其隔绝在外,不仅如此连客栈内的桌椅板凳都被一层剑气保护免遭破坏。
“去外面。”陈无忧说完,整个人已闪出屋外。
万丈高空之上,两个人影之间剑气纵横,不断碰撞。
“横贯八方。”姜寻手持赤焰仙剑,冲向陈无忧,眨眼间仿佛多了数道身影,同时刺向陈无忧。
这些幻影全都似真似假,每一道都是假的,但每一道又都是真的。
陈无忧手中神剑寒气霜霜,他剑术精妙,对对方又十分了解,很快其中七道身影已被划破,两人又战在了一起,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已交手百余招。
“师兄,看来这些年你剑术并没长进。”
“你的进步倒是不小,倒是能同我交手一二了。”
艹,还是这么爱装,姜寻一脸不爽,又杀了上去。
……
日落西山,客栈内微弱的烛光下,陈无忧和姜寻两人坐在一起喝着茶,全然没有先前的杀气冲天。
“师兄你现在居然开始喝茶了。”姜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只觉舌尖苦涩。
“这茶也没什么好喝的啊,又苦又涩,还不如喝酒。”
陈无忧摇头笑道:“酒越喝越糊涂,茶越喝越清醒。”
“再来。”陈无忧又倒了一杯。
姜寻又喝了一口,已不像之前那般苦涩。
“有点意思。”姜寻觉得惊奇。
开水倒入,茶叶在杯中翻腾又慢慢沉下。
“师弟再来一杯试试。”陈无忧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寻也不拒绝,这次茶水入口,不再苦涩,唯有一股茶叶的甘甜翻涌而上。
姜寻不自觉嘴角上扬,脑中一直回味着茶叶的清香。
陈无忧感叹道:“茶叶三起三落,方能从苦涩到甘甜,人生亦是如此。”
姜寻点点头笑道:“师兄好久不见,你倒是变得越来越爱咬文嚼字了。”
陈无忧摇摇头道:“小寻你知道我留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姜寻转头看向窗外,淡淡道:“是因为女儿。”
“我答应了枫语要好好照顾我们女儿,我也厌倦了俗世纷扰。”
姜寻看向微弱的烛光道:“可如今局势正如这风中残烛随时可灭,风将起,师兄你以为你躲得过嘛。”
陈无忧眉头紧锁道:“局势这般恶劣了嘛。”
姜寻认真道:“师傅受伤太重,苍龙计划被迫暂停,四大门派覆灭在即。”
“师傅?”陈无忧没想到他离开十余年,局势已然急转直下,又问道:“枫语呢,怎么样了。”
“她……”姜寻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
“她……很好。”姜寻终究还是说不出枫语已经背叛了,师傅受伤也和她有关。
陈无忧点点头。
“师兄师傅怕坚持不住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想你回去继承剑雨阁。”姜寻叹道。
“好,我知道了。”陈无忧神情肃穆。
黑夜里,寒风瑟瑟,姜寻站在风中望着枫语客栈,眼神在枫语两个字上停留良久,关于枫语很多事他都没敢说。
还是等师兄去了再说吧,姜寻心中有了决定。
就要转身离去时,一柄亮剑从黑夜中刺来,在月光下闪着令人战栗的寒光。
姜寻心中一惊,侧身避开,寒剑从他的眼前刺过,离眼睛只差分毫。
“住手,我是你……。”姜寻看清了,正是白天给他倒酒的小姑娘,刚要开口,寒剑横劈而来,姜寻让开一步,寒剑得寸进尺,欺身刺来,这次却是寸进不得。
“侄女是我,我是你……”姜寻两根修长的手指牢牢夹住寒剑,就要解释。
陈夭夭懒得和他废话,大晚上拿着一把剑站在别人家门口非奸即盗,抬腿一脚踢向他的脑袋。
眼看陈夭夭完全不讲理,姜寻也是无语,左手抬手挡住,一脚踢出,既然你不讲理,那就别怪以大欺小。
“你敢!”黑夜里一声大喝。
姜寻这脚还未踢出,整个人就遭到重击,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撞倒在梧桐树下,口吐鲜血。
“师兄是我。”姜寻急忙大喊。
眼见陈无忧刚猛的拳头就要再度落下,姜寻急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