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原本高大一些的阿耀更显得魁梧，俨然一副哥哥的样子。而他本就稍大阿海一岁，阿耀排行老大，今年正值弱冠之年，阿海排行老二，今年十九。
“去我们的‘秘密地点’吧。”大哥阿耀先开口。
秘密地点吗？阿海突然想哭，那里承载了他和大哥太多太多的记忆，大哥的纸笺、两人第一次谈起的梦想，还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都从那里开始。
“哎呀，阿海，你小心些。”阿海冷不防从后方连扑带抱地压在了大哥的肩膀上，突然的撞击，阿耀手里的那本《诗经》狠狠地飞出去了老远。
阿海眼疾手快，连忙冲过去捡，一边弯腰捡，一边挑弄着眉眼冲大哥笑，好像在说，哈哈，对不起喽，但我可不会改，谁让你盯着书，心不在焉得吃了亏。
阿耀早知他这个性子，不与他计较，只说:“阿海，刚刚那一下撞，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关心关心你的书吧。”他晃了晃捡起的书本。
一张粉红色的信笺随着兄弟俩的视线掉落下来。
画面静止了。一秒，两秒……
夹在书里？粉红色？难道是……？
可还没等阿海证实这个想法，阿耀已经把纸笺捡起藏在身后，一张憋红的脸在斜晖下显得分外耀眼，连忙左顾而言它。
“阿海，你不是一直想买那艘轮船模型吗？生日的时候，我送你吧。”阿耀搭上阿海的肩膀，想趁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一说到送他轮船模型，阿海早将刚刚粉色纸笺的事抛到爪哇国去了，“好啊好啊”，一阵猛点头。
“哥，等我们高中毕业，我们就一起去大城市上大学吧。我学我的造船技术，你继续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文学爱好，怎么样？”
“好啊！”
“哦，哥，我听说同学阿强他爸出海没回来，这已经是我们这今年第五起海上事故了。哎，真想赶紧毕业，学好造船技术造福大家。”
“那未来就看我们的喽！”
至今，我都还记得大哥当时洋溢的笑容，他内心的渴望不比我少，他也有他的梦想啊。而这一切的一切，很有可能都因为明天的到来全部被毁掉。
不能再等了！
“大哥！你究竟，究竟是为什么？你知道你一旦结婚就意味着什么吗？这个家，还有爹支撑着啊！”阿海突然站住，一股脑地歇斯底里道。
“爹……”阿耀念出声来，很小很小，却好像用尽了全部的气力。阿海只听见了声响，却没有看见大哥脸上痛苦的表情，颤抖的双臂，渐渐握紧的双拳，他只沉浸在自己的疑惑和质问中。
“对啊，爹！爹肯定会理解你的，他一直支持我们去上大学的。”
看着阿海满眼的期待，阿耀有好多话想说出来，但喉咙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不论他怎么努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阿海开口，我们的爹早就病了，爹抹着泪、捶着胸骂自己没用，祖父重重握住他的双手，每一句嘱托都像一座大山压在阿耀的身上。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他想了很久。要告诉弟弟这些吗？我一个人受着，只我一人牺牲和痛苦。他还可以好好追梦，我不要他遗憾，更不要他对我愧疚。
“阿海，带我的梦一起，去到海的那一边。这是我最后的决定。”好不容易说出着几个字，阿耀再也无法忍住泪水，几个月以来，他以为他的泪水早已流尽了。
他在心里默默念道，“阿海，这次，哥失约了。原谅哥。”
“哥！”大哥的背影渐渐朦胧，不知是月光，还是泪。
